“你醒啦?”


    男人抬起頭,隻聽得腦海裏傳來滋滋的聲音,視線顯示出一種淺黃色的渾濁,他掙紮著要起身,身旁的男子連忙按住他:“先別動,你的手我還沒配置好”


    手?配置?


    男人聽言,本想動一下手臂,卻發覺自手肘之下的地方全部沒有感覺。他轉過頭看,身邊身穿大褂的男子正拿著螺絲刀為自己肘部以下的漆黑手臂做些什麽。


    不,這不是他的手臂,男人清楚地記得。


    “怎麽說呢...”


    陳霧聰歪起頭,他知道要接受這一切很難,但還是必須告訴他:“你的右手右腳全部沒了”


    男子一聽,忽然冷靜下來,對,這才是他的記憶。


    一個昏暗,帶著濕氣的地方,隻有一個光明的不規則口透著光,一個戴著眼鏡很有氣勢的男人讓人砍斷了自己的右手右腳,然後又有一個男人站在門口,嚷了那眼鏡男幾句。那眼鏡男便麵露些許不悅地讓人給他打針,劇痛襲擊。


    他的記憶停留在那站在門口的男人轉身時赤紅雙瞳上,之後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


    “你身體裏的毒素我已經去掉了,但手臂還是有點問題,因為你的上臂皮膚潰爛,所以我直接用人造皮膚換掉了”


    說到這陳霧聰瞥了一眼男人身後,嘟囔起來:“那個混蛋知道你在那怎麽就不先把你弄出來呢...”


    躺在床上的男人看向自己上臂,發覺顏色什麽的並沒有變化,他張著嘴想說些什麽,但卻發現自己的喉嚨發不出聲音。


    “啊,對了...你的喉嚨也被他們燒啞了”陳霧聰有些難過地說,他伸出手在男人後頸摸索,將一個手機充電器插頭裝入:“不好意思,我改造了你大部分身體,裝了一個小小的生物電腦,隻有這樣你才有可能恢複成原來的模樣”


    男人試著動了一下嘴巴,帶著雜音的機械聲傳出:“好厲害的科技啊”


    “沒想到你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陳霧聰不好意思的撓頭:“其實你的眼睛也受傷了,我還想征求你的意見,現在隻是用普通的傳感器,我想給你裝上義眼,那樣就更厲害了!”


    “可我沒錢哦”


    機械的聲音裏混著滋滋的雜音,男人專注地在腦海裏重念一遍,聲音才變得清晰。


    “有人給我錢,諾”他說著朝另一側努嘴,男人轉過頭,看得旁邊椅子上坐著一個睡著的男人。


    他眨巴眼睛,眼中的淺黃色褪去,真實的色彩映入世界。


    陳霧聰壓低聲音的解釋情況,說罷將精心切割的平滑晶塊放進義肢中,一瞬,男人感覺到被電了一下,在陳霧聰的授意下,他支起身子,看著自己手臂,漆黑小臂與上臂的角度慢慢改變。


    “一開始有點遲緩是正常的,很快就能適應了”


    聽陳霧聰這麽說,男人又張合了幾次,發現越來越熟練,甚至連手指也能自如運用,陳霧聰有些欣喜的誇獎他,但他卻沒什麽實感。


    “醒了啊”


    似乎是被他吵醒了,椅子上的許偽睜開眼睛顫了下身體,露出笑容:“喜歡嗎?”


    男人也說不上喜不喜歡,皺起眉頭,問:“你們救了我嗎?”


    “他救得你”許偽指著陳霧聰。


    “謝謝”男人看一眼陳霧聰,又轉迴頭向許偽重複一次。


    “你希望我給你們幫什麽忙嗎?”男人抬手,機械臂撓了下頭,看得陳霧聰嘖嘖稱奇。


    “隻是希望你能做你喜歡做的事情而已”


    許偽幽幽地說著,聲音好像來自空山深穀。


    “這些力量,全都是為了你能夠做自己想做的、要做的事情而給你的”


    “要說幫什麽忙的話,不違背你心的活著就是最大的忙了”


    男人聽言,似懂非懂地垂下手,手臂一放竟然把床都給砸凹,把陳霧聰嚇了一跳。他看著手臂和腿,眼睛聚焦,機械臂和腿上的條紋亮出了藍色的光芒。


    “謝謝”他又說了一次。


    遇到可芙香是兩天後的事情了,特地從仙霞趕來的顏平帆和嚴仲幾乎日夜守在江橋身邊,今天顏平帆有些事情要迴一趟仙霞,本來江橋想讓嚴仲陪著顏平帆好讓自己放心點,卻被顏平帆一句“沒人看著你好繼續出去受傷是吧”嗆了一通。


    當然,嚴仲是不會看著江橋的,所以把他留在這裏唯一的用處,就是被江橋支去跑腿好讓江橋趁機見朋友一麵。


    幾次手機壞掉,江橋早就把可芙香的手機號背下來了,拿嚴仲的手機聯係了一通,發現接電話的是辛萊卡,隻聽他說了句‘等等’,幾十秒後他就出現在了病房的門口。


    之所以能來得這麽之快,是因為可芙香又一次住院了。


    江橋追問是否受傷,但辛萊卡隻是否認,說是基因病,江橋不信硬要去看,卻聽門外一聲悶哼,穿著寬鬆病號服的可芙香皺著眉頭走進來:“這都不信,那你看看我身上哪有傷?”


    辛萊卡雖驚訝於小姐竟然會偷偷跟來,但還是在她略顯責怪的目光裏退到門邊,將門關上。


    可芙香的頭發剪了,原本染成漸變的亞麻色的下部剪掉,眼前的棕色瞳姑娘一頭黑發,看起來比以前文靜得多。


    挺好看的,江橋心想。


    可芙香坐到床邊來,江橋撇嘴:“真沒傷?”


    “好好的呢,小雛也沒有傷”


    “這外號怎麽那麽青樓頭牌”


    “色魔。”


    “說正經的,真沒傷?”


    “到底要怎樣你才肯相信嘛”


    “脫了。”


    “色魔。”


    毫無意義的對話卻讓兩人都感覺到了安心,江橋示意她攤開手,他將手上攥著的藍寶石放在了她的手心上。


    “她救了我一命”


    對於那奇妙的魔力流動,江橋說不出個大概,但他敢肯定,肯定與那長得和可芙香相似的‘築安根’有關。


    那就隻能是這石頭的忙了。


    “我還以為你肯定弄丟了呢”低著頭的可芙香似乎在小聲抽泣。


    “別小看我,據說我直到進了重症還一直握著呢”


    這倒是聽顏平帆說得。


    “不信!”


    “問繆音嘛!”


    “繆音...”可芙香歎了口氣,江橋心領神會。


    顏平帆和嚴仲礙於自己的情況,不希望有事情影響到自己修養,所以在東繆音的事情上肯定有所隱瞞。這點江橋是絕對清楚的。


    可芙香去看過東繆音一次,她麵色很差,身體消瘦很多,有一次去的時候她正全身發抖,護士給她注射什麽鎮靜的藥物還是什麽,可芙香看著心疼就退出去了。


    在門口坐了一會,可芙香也不知道怎麽處理比較好,打算離開時,護士卻喚自己進去,說是東繆音的主意。


    滿頭大汗的東繆音一邊擦著汗一邊虛弱地與可芙香聊天,可芙香發覺她語氣虛弱至極,但總是如此,她還是想說多一些,如同不這麽做就會被什麽怪物追趕上一樣。


    與完全之前那個封閉自己的她不大一樣。


    據醫院的檢查,她體內有一種加強**的成癮性藥物,並且她已經成癮,需要住院戒除和心理輔導。


    她說這些的時候幾乎一臉平淡,隻有談及性時臉紅了一下。


    可芙香憤恨地罵起來,心頭好似刀割,眼淚直流,她知道東繆音絕不是會去尋求毒品解脫的人,這樣的她卻落到這個下場。


    在被人問詢的時候,她得有多痛苦呀,可芙香心想。


    抬頭看去,東繆音已經睡著了,眼角掛著一兩顆淚珠。


    江橋聽言,深深地歎了口氣,腦袋一時缺氧,靠在床頭的木板上。


    接下來她的路會怎麽走呢?


    江橋問及依底安市內情況,據可芙香所知,官方通報的消息顯示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恐怖分子襲擊,六月一日淩晨零點,他們駕駛私人飛機在半空向居民區和政府區域投放炸彈,‘明宮’集團包庇恐怖分子和提供資源,所以被同時肅清。


    “嗬”


    江橋冷笑一聲,這種愚弄他倒是考慮過,還想了一下要怎麽隱藏能量屏障和那艦炮發射的毀天滅地之光,沒想到一個恐怖分子的襲擊直接概括過去。


    那群不知情的平民們死得有點不值當。


    “他們說這群恐怖分子和五年前那群是同一批”


    可芙香見江橋頗有諷刺意味的笑了,忽得想起來這點,補充道。


    這就更搞笑了。江橋想起生死不知的孫逸軒,更加難過。


    “這種事,到底有誰會信啊!”可芙香粉拳緊攥。


    “現在知道真相的人不信”江橋喃喃道:“以後不知道真相的人,誰說得清”


    可芙香看著江橋,有些發愣。


    “你這混蛋!”


    江橋還沒反應過來,她一拳頭就捶在江橋心口上,被這麽一下,江橋咳嗽起來。


    “你也不怕把我的心髒搭橋砸斷了!”


    “心髒...沒、沒事吧!”


    “還真信了啊你這笨蛋...”


    可芙香見狀就又要一拳捶來,江橋隨意手掌一裹,問:“成啦,知錯啦,可大小姐這麽瞎打就不怕把貼身保鏢打死了嗎?”


    “死了最好了,你這混蛋,次次都去冒險,像船上那種,是你去的地方嗎!你能快得過子彈嗎!”


    快不快得過江橋倒是不敢說,不過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子彈估計打不中自己。


    “那就把繆音和你東哥放船上嗎?”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可以交給別人去救嘛...”


    “嘿,那群廢物!”


    江橋把許偽的事情說給可芙香聽,她聽聞,毫無懷疑,全然接受:“這麽厲害!”


    “你更厲害啊!聽到現實中出現了魔力,好歹驚訝一下嘛!”


    可芙香聽言點頭,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哇~好厲害啊~竟然有魔~力~”


    沉默,接著便是兩人發自內心的笑聲。


    “我還以為你隻會那種陰沉的笑容”可芙香掩著嘴戳著江橋的臉。


    江橋細想,之前似乎很少在可芙香麵前表現出這樣的自己,看來是因為見到了顏平帆的緣故吧。


    “你也有點變了。”可芙香說。


    “比如?”


    “不那麽陰鬱了,剛來依底安的時候你那樣子就跟全人類欠了你一家幸福一樣...現在的你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有點欣慰”可芙香說著占便宜的話,嘴裏冒出嗤嗤的笑聲。


    “我也有辦法讓你一夜成長的”


    “住口啦色狼!”


    江橋弓著身子朝可芙香探出頭來,深唿吸了幾下,可芙香一愣,覺得他有正經事要講,正襟危坐。


    “繆音似乎和我挺像的,她朝現實邁出一步,朝真實的自己前進,我也要朝真實的自己前進才對,畢竟我可是能做出這麽多大事的人”


    的確,江橋來到依底安後做的都是別人一輩子可能都做不到的大事。


    “行啦行啦,你最厲害啦,在我心裏你是最厲害的啦!”可芙香敷衍地笑著。


    “不想聽聽我的心得嗎?”江橋招手示意可芙香頭伸過來,可芙香感覺他或許要拍自己腦袋或者什麽,雙手捂著頭還笑著探過去。


    江橋支起身子的雙手忽然揮起來,以為猜中意圖的可芙香笑出聲來緊閉眼睛。


    一瞬,隻覺得嘴唇溫熱,有什麽東西貼了上來,心髒多跳了幾拍,直到江橋移開嘴唇,她還是緊閉著眼睛,隻是嘴唇微啟,嘴裏說不出的苦澀。


    “你心中明明有更喜歡的人...”


    可芙香睜開眼睛,眼淚就順著臉頰滑下來了,跪坐在床上的江橋一臉平靜地看著她。


    “我決定要誠實地麵對我自己”


    江橋直盯著她:“我喜歡平帆,也喜歡你,我要保護你們兩個,為此我會變得更強,變得更強,強到誰都傷害不了你,傷害不了她”


    被掉淚的可芙香認真地看著,江橋也有些臉紅,但他怎樣也不想移開目光。


    語言和考慮都是貧乏無力的,為行動尋找理由隻是逃避。


    光是說、光是想毫無意義,如果可芙香不願意接受自己,如果顏平帆不願意接受自己,江橋也下定決心,絕不會讓這兩人受到傷害。


    絕不會讓身邊的人受到傷害。


    哪怕世間因為自己而再無正義,縱使被放逐出和諧的樂園,他也要保護好身旁的人。


    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哪還有正義可言。


    這便是江橋的執著了,近乎偏執、近乎自負的執著。


    忽得,可芙香有些涼的嘴唇觸感又從自己的唇上傳來,有些驚訝的他怔怔看著臉紅到耳根的可芙香。


    她見江橋,不好意思地想把頭移開,但江橋又湊上來,鼻息交疊,惆悵的心情借由唇舌傳遞,兩人的手掌緊緊地扣在一起。


    放在床邊的,被叫做‘龍牙’的藍色寶石閃了一下,不過兩人誰都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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