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憋悶的江橋從昏迷中醒來,一睜開眼,積壓在肺部的血液直接從口中噴出,奔流的血液似乎還嫌嘴巴這一個泄壓口不夠給力,四散著從耳朵、鼻孔流出,一滴滴匯聚成小溪,沿著臉頰留下。


    趴在下水道底部的江橋抬頭望去,洞頂全呈橘紅色,嚇得他一轉身滾進溝水裏,撿起掉落的刀後弓著身子往前走,直到找到一處頂端不再顏色明亮之處,才順著爬梯而上,但即便如此,越往上爬,那梯子還是燙得他雙手直疼。


    無法,他隻得原路落下,繼續朝前尋找下一處上去的方法,大概試過兩次,渾身乏力的他想把井蓋托起,卻因身形不穩而倒掛在爬梯上。


    人倒黴撬井蓋都費力,以詭異姿勢倒懸在爬梯上的江橋發起狠來,以一節梯為支撐點,雙腿肌肉一蹦,朝上猛地一踹,隻聽得手上抓住的爬梯發出讓人心懸的聲響,飛起的井蓋也在上方落了地。


    江橋探出頭,確定自己運氣好沒裝上阿龜和那個人妖後,趕忙爬出地麵,躲進巷子的陰暗處,還沒藏好,他就被自己無意望到的景象嚇了一跳。


    無數的殘磚碎瓦落在不遠處的馬路上,綿延至更遠的、還冒著煙氣的廢墟之中,那廢墟至少要有一個高檔小區的大小,但無論原本多華麗,現在看去,也就和爛尾樓差不了多遠。


    江橋的眼睛無法移開,他分明看見那殘磚碎瓦之中,有鮮紅的液體往外擴。


    他一愣神,抬眼看向四周,深吸一口氣,直接朝著那灘血液奔了過去。


    在碎石磚下,一隻手還在用盡全力的往外伸出,江橋壓低身子,將一塊塊碎石挪開,遇見鋼筋便掏刀砍斷,越是如此,他越是著急。


    碎石都被挪開,橫在麵前的,是一塊比人還大出幾分的牆麵。


    那手抓撓地麵的動作越來越微弱,江橋咬牙,將空氣裏混著煙塵的氧氣用力壓入肺中,弓腰起身,倒提小刀,握拳於肋,一擊揮出,刀子便在巨力之下將石塊砍出裂隙,但結果卻讓他難以接受。


    刀尖上幾滴鮮血正順著刀刃低下,他心頭隱隱作痛,生怕下一刀就砍斷了下方這可憐人的喉嚨,隻得把刀當鏟,劈來切去,幾分鍾後,江橋用力將碎塊中最為大塊的石頭掀起。


    石頭翻身倒下,煙塵滾滾,下方的人已經血肉模糊,雙腿被砸得內翻,血液順著融進沙粒中,力臉部血肉模糊,另一隻手臂被鋼筋掛斷,身軀中唯有向江橋求助的手臂是完好無損的。


    看著這樣的模樣,江橋雙手發顫,將他抱起,那人感覺自己浮起,手掌用力地搭在江橋手上,捏了一下,本來打算立馬找地方處理傷口的江橋迴頭一看,隻覺胃部翻騰。


    在剛才翻開的石頭所壓著的另一個地方,幾團已經隻能用肉醬來形容的屍塊靜靜地躺在那,江橋咬牙轉身跑進巷子的陰暗之處。


    繞了一圈又一圈,他一腳蹬在不知什麽店的後門,眼見得打不開,手上匕首一掀,兩塊門的門鎖被直接削落,進了店裏他倒了通水清洗傷口,又找到了醫用急救箱,奈何紗布和消毒水不夠,他隻得對嚴重的地方做些包紮。


    即便隻是如此,那人的頭部,手部四肢腹部還是纏滿了繃帶。


    那人不知是昏迷還是沉沉睡下,江橋在緊張的急救中緩下心來,剛起身,便如同要將血液一同嘔出一般的嘔吐起來,手上的刀一下一下紮著瓷磚,直到吐得沒法再吐時,虛乏無力的他才起身,倒了一桶水衝在身上,渾身無力地躺在。


    那到底是什麽東西,為什麽威力會這麽大,為什麽他能使用這麽強勁的武器。


    畜生。


    殺了他。


    江橋的滿心隻剩狂怒和殺意,他非要將吳希凱的右手砍斷,非要將吳希凱的頭顱割下丟進燃燒著火焰的油桶,他非要將他的四肢全部折斷。瘋狂的場景在江橋的腦內重演一次又一次,在空無一人的店麵裏他忽得笑起來,笑得比誰人都要癲狂。


    江橋是非要殺了他不可的,無論未來會如何,無論會讓誰失望,無論自己要承擔什麽樣的代價。


    無論會讓多少人死。


    “你會殺人嗎?”


    忽得,江橋似乎聽到了誰說這句話的聲音,他迴頭望,轉身環視四周,空無一人。


    他起身翻找店內東西,這地方看起來像是一間汽修店,這傷者躺著的地方也是工作台。


    江橋循著樓梯走上,本還壓低聲音不打算吵醒別人,卻隻見房門虛掩,被窩掀開卻空無一人,看來是被那爆炸的聲響嚇走。


    正好。


    江橋脫下衣服,在裏頭找了件男的換上,又從另一邊樓梯走下,在一樓冰箱尋找食物,吃過後,他才看見大開的卷簾正門。


    一道銳利武器砍出的破口朝自己張出尖銳的金屬碎牙,江橋見狀,壓低身子走上樓梯迴到剛才安置傷者的地方,將已經被泡得半死不活的手機的水倒出,找到吹風機,可這處卻是停了電,得虧這店裏有小型的發電機,弄了半晌他才得以把手機弄開。


    屏幕已經損得差不多了,雖然看見了誰的留言,但卻因為無法移動位置而不知道對方到底說了什麽,他隨便按了個電話撥了出去,台詞還沒想好,對方卻已經接起,聲響斷斷續續:“江橋...生,你還好嗎?”


    這聲音,是嵐山瀧。


    “我就在剛才爆炸的中心裏”


    嵐山瀧自然也看到了爆炸的景象,但對江橋的說法卻完全無法理解:“那您現在要...需...我...忙嗎?”


    “要”


    江橋也不管語句能傳達多少過去,他對著話筒說出自己所在的位置,要求嵐山瀧立刻聯絡救護車。


    “你受傷了嗎?”


    “不,是別人,重傷,隻做了止血,不快的話可能撐不過去”


    嵐山瀧頓下,忽得說道:


    “現在,救護車可能不過去”


    “怎麽?”


    “各大社會機構門口此時都被圍了起來,消防車也好救護車也好都被擋住”


    “被誰?”


    “一群從今天晚上開始就不停打砸搶的年輕人,我趁亂跑出來了,但救護車看起來沒什麽辦法”


    “你現在能過來把人帶去醫院嗎?”


    “需要時間,現在依底安的情況簡直是市民暴動,所有的人都瘋了,如果有人擋著的話我無法確定多久才能到”


    江橋掛斷電話,手上的刀在椅子的鋼管上摸了幾下,鋼管便被削成了倒刺,他切成二十公分的小段,將頭砍成尖銳的形狀,藏在腰間兩側。


    “你可以殺人嗎?”腦子裏的問題又響起來。


    “可以”江橋喃喃自語。


    “為什麽而殺?”


    江橋沒有再說話,隻是徑直走進了門外的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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