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樂觀得簡直當看守所是遊樂場的嚴仲,有的人得知這件事後急得跳腳。


    孫逸軒得知江橋被捕是幾個小時之前的事。


    大半夜十一點多,他正在局子裏調查五年前那破事的相關資料,查來查去也沒個頭緒,除了知道這新能源研究所是某個已經去世的夏籍英區人投資的外就沒有什麽新的料子,把前些天得知新消息的新奇感全都給消磨掉了。


    不得不說,這案子越查越玄乎,就這麽看來,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官方公布的資料都沒有多大水分:從那反饋係統那邊得到的資料的的確確證明了新能源研究所以恐怖襲擊的名義向依底安求助,而從結果上看,依底安並沒有得知恐怖襲擊的發生,因為機器裏並沒有任何的資料殘留下來。


    孫逸軒倒是也懷疑過被人動過手腳的可能,事實上也的確有人動過手腳了,他還特意去牢裏找了一下這位刑期還剩三年的仁兄,這兄弟倒也是實誠,從剛進監獄就咬口說自己沒搞數據到現在依舊不肯鬆口。


    不過,如果真是這位兄弟做的,那整件事情就要簡單的多了。


    這僅僅隻是一個巧合,恐怖襲擊恰好遇上了這兄弟打算報複依底安政府,一來二去依底安政府就背了黑鍋,兄弟也間接促成了六組重組。


    這顯然是官方越描越黑的一個最好證據,明明簡簡單單的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就好偏要騙人說機器自檢,不過就算是他們實話實說,公眾信不信也很難說清楚。


    這麽一來,左多交給自己的任務總算是完成了,他分配給自己的任務其實並沒有像孫逸軒和江橋表達的那麽複雜,對方隻是需要自己對五年前這一件事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而已。


    所以,在合理而又可以敷衍上頭的解釋找到的現在,剩下的謎團就是他自己的問題。


    正考慮著怎麽下手探索迷之恐怖組織和新能源研究所背後的勢力之時,他忽得聽得別人議論起前幾天關進來的那個年輕人被打得有多慘。本就是話癆性質的他自言自語的解釋少年犯的特性來,算是給這群菜雞普及一下相關知識,誰知那幾人聽得他嘮叨不停,便湊過來一口一句‘師哥’的要他給大家夥提供點人生經驗,自己的事也沒什麽線索,他也樂得滔滔不絕,便講起自己以前當警察的故事來。


    講得越發起勁的時候,忽得一個身著特殊警服的男人跑了過來,看似十分慌張的對這群人裏頭的一個講說那個少年犯被打暈過去了。這群警察畢竟還是新手,聽得這般情況立馬就慌了,本能的求助起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孫逸軒。好歹剛才也被叫了好幾句師哥,孫逸軒隻好硬著頭皮同負責的新手一起過去查看,不看還好,一看連心都涼了半截。


    鼻青臉腫,頭破血流,蹲在牆角雙眼無神,衣衫襤褸,但這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地像死魚一樣,不如說,配上他這單色發灰的衣服,還真有一股上了岸的鹹水子民的意思。


    孫逸軒啞口無言的看著江橋,對方聽得看守開門,頭也是抬起,即便酸澀卻依舊敏銳的眼睛直接追上了孫逸軒這表情,愣了一會,忽得就咧嘴笑了起來。


    這一笑起來問題就大了,那新手見得這少年犯對自己這師哥這麽不尊重,還有些許的憐惜之意立馬消失,不冷不熱的問了幾句覺得怎樣,江橋抬手捂住右耳,眼球轉了幾下,笑眯眯的嚷了一句:“還行。”


    這般說著,同個監獄的其他人就笑出聲來,笑聲裏夾著‘犯賤’之類的詞語。聽得他這麽迴應,孫逸軒身旁這新手冷笑了幾聲,便吩咐看守不要讓他們打起來,接著便要迴去,卻見得孫逸軒麵無表情的盯著看著地板的江橋,還以為這人動了慈念,便覺得孫逸軒隻會耍口頭功夫,剛才的些許尊敬也少到幾乎消失,隨口說了句什麽就自己先走了。


    聽得這新手好意相勸,孫逸軒想笑都笑不出來,但在這裏幹站著也不是什麽辦法,他搖頭,步伐快得很,越過新手和看守便自己往迴走去。這新手見狀還以為自己得罪了他,連忙一邊溜須拍馬一邊罵著江橋這人著實不懂事,說著什麽‘如果願意服軟自然可以幫他換一個房間’之類的話。聽得這般說,孫逸軒隻是點頭糊弄,什麽話都沒說出口。


    他倒也不是生這菜雞的氣,和他聖騎有個什麽意思。


    後來他在內網查到的資料顯示,江橋是因為殺人的而進的監獄,殺的家夥正是他前些時候打過的吳希朗。


    他十分很慶幸剛才自己沒有做任何手段,因為這一陷害太過明顯,明顯到任何有些邏輯的人就可以反駁:江橋又不是與他結仇,要說報複也應該是江橋被殺才對。


    但是,這樣不合理的東西卻以述諸法律的形式成功的抓捕了江橋,這隻能說明一件事------江橋惹到的人十分恐怖,無論是權力還是心性。


    這種慶幸在很短的時間裏變成了一種十分悲哀的情感,既有對江橋的,又有對自己的。腦子裏又一次迴憶起被左多命令待機時那種滿心的掙紮,此時此地的情感與當時幾乎沒什麽差別。


    他依舊什麽都做不了,一旦想做點什麽,就意味著要放棄許多東西,而被放棄掉的,很可能就是他一直在渴求的東西。而他在渴求什麽,現在卻已經記不清楚了。


    掛斷嚴仲的電話後,他確認了一個對於他而言十分可悲的事實。自己到底為什麽要成為警察這件事,本是應該不假思索便可以得出答案的事情。


    三浦坐在東戈登對麵,東戈登沉默不語,談判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


    “師傅這一大早,找我有事?”明知故問在很多時候是打開沉默的最好方式,三浦這般說著,東戈登也不管這問題有多白癡,聽得話茬便給予迴複:“江橋的事,你有什麽法子嗎?”


    正題進得很快,可見得東戈登雖然表麵冷靜,但心裏頭已經急得發毛。越是清楚這一點,三浦新一就要越裝得與自己無關:“我自己呢,是沒有什麽法子了,畢竟一個人對抗整個組織這種事,我知道的也隻有江橋一個”說罷,微笑,東戈登亦是,並補上一句:“而且最後的收拾尾巴還不是他自己給幹的。”


    兩人的微笑變成發得出聲音來的輕笑,仿佛聽見了世界上最為有趣的事情。


    笑畢,東戈登問:“那,三浦家呢?”


    關鍵點被很容易的切入,作為被動方的東戈登也不管對方用的什麽心思,直接打開了話題:“三浦家在這件事上,能不能給一些支持?”


    “這個嘛...”三浦新一聽言,笑了笑:“你是我的師傅,這點自然可以,隻是...”


    “你也知道,三浦家一插手,整個事情就變成三浦家與‘明宮’之間的事,所以,你來找我,還不如去找我的父親,因為這整個家族的事情,我一個人說了也不算,不是嗎?”


    三浦新一這斟酌再三恰到好處的話一落,東戈登便明白了整件事情。對於眼前的公子而言,從幾年前來找自己當徒弟到近段時間瘋狂在他麵前展示自己,最終的目的都是為了成為三浦的家主而已。對方清楚地明白,隻要東戈登願意重組東家,憑著‘破浪’的本事,隻怕東門本家也不在話下。如果東戈登願意協助,東門本家被擊垮也隻是遲早的事情。


    所以,東家是不能幫三浦家的。即便是一個不受重視的分家,它依舊是東門姓的一部分,自己家的東西協助了敵人,那東戈登以及他重組的東家就成了叛徒了。


    東戈登唿了口氣,無奈的點了下頭:“難為你了,我隻是覺得,你當這個家主是遲早的事情,所以才覺得拜托你和拜托令尊是一個意思”


    三浦新一聽得東戈登這般講,撓起腦袋:“也不是,三浦家裏反對我的人還是有一部分的”


    “東家會支持你的。”


    望眼欲穿的詞語忽得出現在麵前,三浦新一反而冷靜下來了。


    “值得?”三浦新一不相信這人不清楚他這話代表著什麽意思,但隻怕他是一時熱血上頭。


    “沒有什麽值不值的”東戈登笑:“總要有人把他弄出來的,既然我想做這個人就得付出代價。”


    話突然變得明白起來,三浦新一的小動作也全部撤去,笑容變得和以往一樣:“那就拜托你了。”


    東戈登見得這人終於恢複平常,點過頭後便低下腦袋:“相互吧”


    有人對自己低聲下氣,自然會產生莫名其妙的優越感,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家的師傅。隻是,一想到這人為了自己以外的徒弟而願意將東家一起賠上,心頭便難得的有些落寞的感覺,甚至有些嫉妒起江橋這人的幸運來,不過也覺得他滑稽得可以。


    身邊有這麽多對他好的人,但他卻偏偏把自己放在一個孤獨的地方。


    一個自我意識過剩的混球。


    程雛這小女孩有著挺多可芙香敬佩的地方,比方說她這種不顯山不露水的意外成熟。


    可芙香期初並打算隱瞞她什麽,隻是在尋求一個合適的方式。但她也清楚,自己越要把事情講述得無關緊要的時候,別人越能從她這反常的態度裏明白原意,接著這件事情就會被自己間接的攪和得不可收拾。這次也是這樣,隻是,在她還沒露出連她自己都覺得古怪的表情之前,程雛便先行將她的煩惱阻斷。


    剛見可芙香表情古怪有話要說,程雛便笑起,天真無邪:“姐姐要說的,和橋哥哥有關吧?”


    可芙香斟酌幾秒,皺著眉笑起來:“他近些日子有事,得去一趟別的地方,但很快迴來,主要是太…”


    謊話沒能說完整,程雛呆著的表情便以十分強烈的形式衝擊可芙香的腦袋,她連忙擺手:“不、不是那個意思,他,他隻是被他師傅叫去辦點事而已”


    慌不擇路的雙手半空瞎晃,隻要是個明眼人就會明白可芙香此時有多麽失常。聽得這般說,程雛眼神往下飄去,再抬眼望來的時候,她又是笑容滿麵:“我知道的啦,橋哥去公辦了,對吧?”


    秋風摧葉,覆雪壓花,這笑容有一種讓人無法輕視的惋惜,說不出它到底有多詭異。


    程雛起身,目光避開有話要說的可芙香,打著哈欠直說自己困了便往房間裏去,聽得木門輕合,複雜的情感在可芙香的腦海裏晃蕩。


    那目光下移的一瞬,被窺探的思緒突兀產生,而在冷寂的大廳裏迴憶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的現在,可芙香才徹底的明白,程雛從方才露出那呆滯表情的時候,就已經大概理解了江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如果說這是一種默契,那當真令人羨慕,但即便是知道自己無法理解她的可芙香也能明白,這並不是默契這麽爛漫的東西,而是更為不詳的未知,是她向著江橋的方向前進的一個預兆。


    這充其量是可芙香的直覺,但是,一個初中左右的小女孩子是不該露出那種近乎心死的笑容來的。


    自己出身於大家族,有一麵之緣而且互報家門的人沒有上千也有九百,沒有一個人跟這兩人一樣的。


    一想到剛見麵時的程雛還是那麽可愛甚至偶爾會做出些讓同性都覺得心跳加快的動作的可愛女孩現在成了一個女版的江橋,可芙香便覺得頭疼得要命。


    萬惡之源還是那個男人!


    那個家夥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做起事情各種反人類。他肯定有著一套處理事情的信念,但可芙香就是看不慣他將那東西如同構成自己的核心一樣的藏著。明明他自己老是說‘說出來的話也有無法傳達的東西’,那他肯定明白如果什麽都不說就什麽都傳達不出的道理呀。


    一想到她可芙香就氣得牙癢,特別是上次與他商量著讓程雛入學談崩後對方那什麽都無所謂的表情,迴憶起來她便覺得渾身難受。


    明明隻大自己幾歲而已,偏要把自己弄得那麽成熟做什麽。


    明明也沒強到哪裏去,卻要負擔那麽多事情做什麽。


    “明明隻是個輟學的高中生,拽什麽拽”


    這般無意識的自言自語被自己察覺的時候,她才為自己會說出這種話語而感到驚訝,而更難受的是,在這句話被察覺的同時,她也意識到自己並不像話中那般討厭江橋。


    不如說,有些佩服。


    某種感覺稍縱即逝。


    那是一個問題,一個可以解決她和江橋積累下來的問題,可以解決她和程雛的問題,如果足夠順利,它甚至可以解決江橋與程雛兩人間的隔閡。


    但是,她並不清楚這個問題是什麽,而且。


    她也沒有去尋覓這個問題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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