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戀不舍的秋季終於死去,襲來的冬季與它的前任一樣不明白人的情感,氣溫驟降得像是把昨日丟到了前個世紀那樣。整個世界被淒涼覆蓋,就連本該是人間最後溫暖的被窩,也跟隨這股大流,吸收起南方冬季特有的濕冷,鬧得他人睡不好覺。


    醒來。


    依舊重複著沒有意義的迴想,等到睡眼不再朦朧時,江橋便起身洗漱。


    可芙香與程雛的笑聲在江橋從房間走出的一瞬停止,這種直白的躲避讓江橋覺得一股難以用文字形容的隔閡建立在三人麵前,近在咫尺,密不透風。但就這種程度,還不至於讓他把這兩人和前些年學校那些家夥聯係到一起。


    說起學校,江橋能想起的,隻有冷漠的人際關係和那些如同花蕾一樣的等待不會讓人殘疾的青春花朵滿開的女同學。這兩項可謂是悲傷和快樂的兩個極端,而現實之中,悲傷總是要強於快樂的。


    自己完全沒法理解的小孩先不說,可芙香的視而不見顯然沒有敵意。顯然,前些時段的不願幫忙和昨天晚上的不告而別,已經讓可芙香這個人對自己產生了一定的誤會,這種誤會在這般的人的簡單大腦裏不會發酵得多麽厲害,但是,影響到她對自己的看法還是會的,至少,現在的她便處於一種不知如何與江橋相處的狀態之中。


    不過這樣也算是好事,以犧牲這人唯一能讓江橋佩服的天真單純來換取真相,這種被理解並不是江橋所渴求的。


    他收拾好東西,嘴巴吐出的話語和今日的溫度保持在接近的水平,可芙香點頭告別,程雛同往日擺手示意,江橋點頭,默契得如同老夫老妻與女兒的三口之家。


    但剛才那隔閡,卻確確實實的存在著。


    “不是那麽值得在意的事情吧?”


    察覺出江橋麵露無趣之色的東戈登以授課相要挾,從不情不願的江橋嘴裏得知了早上的事情,說得不是很通透,但仔細想來,這件事情卻簡單得如它本就透明般:“話題剛結束而已,你多心了而已”


    你就是這樣才會連你妹妹被欺負都不知道,你就是這樣才連你妹妹和你徒弟好上都不知道。江橋倒是想這般直接說,奈何東繆音和三浦新一剛端著東西進來。到了嘴邊的話卡在喉嚨不上不下,十分痛苦。


    三浦新一也成了東戈登名義上的弟子,似乎無論江橋是否答應,這兩個人的關係從一開始就已經確定了。在東戈登的自說自話中,協議落下:在江橋未與三浦新一比試前,東戈登隻會教授‘破浪’的原理,關於它的要點和訣竅,一律遮蔽。


    相較於三浦新一的滿臉無奈和迫切求戰,江橋似乎沒感覺到什麽損失。他倒是比較關心蕭卓世的想法,畢竟自己從進門到現在都沒見到他,隻怕這小夥子是意躲開自己和三浦新一。


    “不是那麽值得在意的事情吧?”東戈登皺著眉再次重複接近於口頭禪的東西,對於江橋這小家子氣的性格總顯出沒由來的厭倦之意:“總不能老窩在我這,養父母那邊也需要照料一下。師傅收多幾個徒弟就耍小性子,何至於?再說”


    “他都不是我的徒弟了”


    江橋或許有些明白為什麽小說裏那些反派徒弟總是宰了自己師父,畢竟不是所有徒弟都能對這種人說出‘當然是原諒他了’這種滿是溫和而又親近自然的話語。


    江橋咧嘴笑,瞥了眼努著嘴不言不語、隻顧收拾東西的東繆音,就連隔壁的三浦新一臉色都有些微妙的難看。倒也是,在這種針對徒弟的無規則攻擊中能感覺不到任何痛苦的,自然隻有從一開始就對成為他徒弟這件事不報期待的江橋而已。


    病院之中所能做的事情其實少得可憐,江橋也沒打算讓這家夥今日就開始教那東西,東戈登倒是一副嚴師模樣,幾十條短信轟炸非要江橋今天就趕來,想來三浦新一那黑眼圈裏的目光變得比平日還要兇狠也是這個原因。


    但當江橋知道自己隻是為了拿把本可以讓包括快遞小哥之內的任何人轉交過來的鑰匙之後,他也大致的能感覺到那些個修真小說裏常有的殺師證道者是個什麽心情了。


    拿著倉庫的古樸鑰匙,聽著東戈登打發自己離開的話,江橋覺著三浦新一心中也該有揍他一兩拳的衝動,沒曾想這家夥興奮得很,盯著自己手上這不大不小的鑰匙看得興起,似乎將這當成網絡小說中常有的法寶開關一般。在東戈登的催促裏,還沒坐熱椅墊的江橋不情不願的站起來,對今日的所謂授課感到深深的絕望。


    若是有人一個晚上連發短信,如同要宣布遺囑一般的將自己叫到醫院,隻為了將這不至於重到三浦新一都帶不動的鑰匙遞給自己。


    如果是邪火上冒的情況下,江橋有一拳將他腦袋打成陀螺的自信。


    地下倉庫的入口很是隱秘,藏在廚房外牆的後麵,三浦新一照著地圖找了老半天才找到,晃醒打瞌睡的江橋又使了些時間。


    被東戈登以近乎趕走的方式讓江橋帶迴來的東繆音並不想往學校裏去,三浦新一起初還不解風情的問起情況,她支支吾吾含糊其辭,編了些瞎話就想糊弄過去。


    瞎話這種說法不僅指使用人睜著眼睛說瞎話,也有些許諷刺信者心盲之意,欣賞東繆音這拙劣演技的兩人在揣摩他人心理上都非等閑之輩,江橋更是矯情中的佼佼者,怎麽會聽不出這沒有多加練習的謊言?


    聽得懂是一迴事,是否戳破又是一迴事。見得東繆音不想去學校,作為間接原因的江橋也不好按她那不通人性的哥哥的意思強迫,便讓她想去哪去哪。這姑娘倒也奇怪,聞言便往房子裏走,坐在石塊壘起的椅子上的江橋還以為她就這般迴去休息,誰知道過了一陣她捧著三罐飲料,手裏提這個小小的藤盒,慢慢掀開,將剛出爐的曲奇餅幹擺了出來,自己則是坐到江橋身邊來,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


    江橋這咧嘴的動作細微而迅速,東繆音還來不及察覺,便又隻見他先前的冷漠模樣。


    江橋將鑰匙丟給三浦新一。接過鑰匙的他依舊霸氣無比,兇狠的目光與他這興奮的動作搭配得十分違和。掀開解鎖的地下門,三浦新一迴頭望去,卻隻見得江橋示意他自己前去,滿心怪異,隻覺得江橋這人不正常。


    東戈登讓兩人急忙趕去隻為給個鑰匙,可見這倉庫之中的東西到底有多麽重要,這人倒好,拿著鑰匙不見緊張,就連剛才的尋找暗門時他也隻是在那摸魚,一絲鄭重的心意都沒有。此時也是,光是這暗門之外就可聞到這裏頭的鐵器味,想來這裏收集的東西不是奇珍異寶也該是貴重金屬。


    就這下幾階樓梯的功夫,三浦新一對於江橋的智慧更新了評判,就從結果來看,較自己之前給他的等級,是要低一些的。


    正所謂我見諸君多智障,料諸君見我應如是,江橋此時倒也開始懷疑起這人智商來。


    這人空有麵露兇光的能力,考慮事情的能力卻是粗淺得很。就東戈登這樣一個會專門演戲趕自己出東家借機耍自己一把暗中觀察的家夥,怎麽可能這麽放心的把寶貴的東西交過來?倉庫裏有鐵器味又如何,地底下較地上潮濕,鑄造得完美的東西放在這裏是想做什麽,當原電池?


    確認三浦新一走得深了,江橋咳嗽一聲,將一旁不止緣由套上小說常見學妹型角色模板般溫順乖巧的東繆音驚了一驚,端坐姿勢,水汪汪的眼睛往自己這邊望,如果江橋再晚些遇到顏平帆,這姑娘這姿態還真能把他撩上幾下。


    江橋平視前方地麵暗門,右手四指揉了拇指幾下:“有什麽事想和我說?”


    “嗯”


    東繆音戰戰兢兢的模樣不像偽裝。


    僅是這麽說是不夠準確的。若要說得確切些,應當是東繆音每個動作都不是偽裝。這與程雛偶爾會表現出的那種勾人心魄十分類似,是已經融進行為之中無法分離的習慣,舉手投足之間,都會有這種令人憐愛的氣質。


    “我聽說可芙香你幫了我”


    聞言的江橋眉頭一皺,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人能隻動用這麽低水平的大腦。


    “師兄有沒有...時間...我們一起去...”聲音越說越輕,配合這不知閃過誰人的身影的迷離眼神,愣是把感謝他人的遊玩邀請說出了偷情的背德感。


    “不了”


    古語有言,君子有成人之美。


    江橋自認是普通的市井小人,有些人覺著這是蔑稱,他倒感覺中肯得很。天下間還有‘真小人好過偽君子’這一說法,若這句話所言屬實,那小人的道德品性就應當是介於偽君子和君子之間的。江橋沒有致力成為君子的誌向,但也不至於得個偽君子的名號。


    成人之美做不到,明知道他人礙於自己出手相助才不得去做的事情,江橋也不是乘人之危。


    “誒?”東繆音似乎不能理解,江橋也沒有讓她理解的打算:“最近都挺忙的,過幾天要和可芙香去遠一些的地方看看有沒有比賽可打,以後有機會的話再一起出去玩吧”


    這般說著的途中,東繆音的喜形於色著實將江橋傷了一把,不過背著自己喜歡的人同他人約會這種事,想來也是真的不好受,如此這般,江橋也算是強行理解了這人所表現出的喜悅,有意識的避開了‘和自己約會是一件麻煩事’這種考慮方向,也算是他近些日子的些許進步。


    從地下室探出頭來的三浦新一拚命的咳嗽,將手上的包裹得緊密的快遞盒放在地上。慢慢爬出的時候,江橋才見得他身後還背了把黑色的長劍,除去沒有鋒刃,就形狀上來講,和他在虛擬世界裏佩戴的武器差不了多遠。


    就底下的情況來說,兩人的成績隻能打個及格,換言之,兩人隻是相互看不起對方卻掙紮在同一智力水平線的難兄難弟。


    底下空曠得幾乎可以稱之為防空洞,放著的東西雜七雜八,如同一個廢品迴收站。破銅爛鐵鋼絲鋁線到處都是,七八根立起的柱子上坑坑窪窪,與三浦新一等身大的木樁上都是砍劈的痕跡,恐怕隻有右上角那不知道幾百年沒開的攝像頭才知道它們到底受到什麽虐待。


    裏頭有造型的東西多了去,些許滿是青苔,一堆鏽跡斑斑,但卻也有幾個鎖上的櫃子,裏頭放置著精美的造型。


    按照東戈登的說法,要讓這兩人找的東西顯眼得很,所以三浦新一便按著這個思路尋覓。不用多說,進到這下麵來,三浦新一便明白他需要尋找的東西是武器,而這裏的武器要麽生鏽,要麽上鎖,唯有這把黑劍和放得平整的一小臂長短的盒子最為不同。


    江橋沒什麽耍武器的心思,就連為什麽會被叫來找武器都一頭霧水。


    就算三浦新一那把劍煞氣得讓他有一絲心動,一考慮到這東西又沉又長便直接失去了興致。考慮過後確認盒子裏那玩意不會是塑膠炸彈或者是某種不能讓東繆音看見的奇形怪狀之物後,他便坐在地上自顧自的拆起盒子來。


    想來他的擔心是合理的。


    帶護手的烏金色雙刃平穩的放在盒子海綿裏頭,護手後麵的小環上係著細卻堅韌的鋼線,兩條鋼線匯總到一個圓形的裝置上。江橋翻開一看,這裝置背後的按鈕隻需一碰就能彈出兩端的皮帶。


    這皮帶防禦力也是強悍得很,本想試試韌度的江橋硬是在拉扯這玩意的時候動了怒,直到邪火散去也沒見這皮帶有什麽破損。


    皮質的奢靡,金屬的特有的危險感,精巧卻能帶來細微疼痛與纏繞的快感,如果不是用來滿足某種**倒錯的快感,江橋都想象不出它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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