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你們……你們都被長老騙了!”


    被帶進村子裏的那一刻,雙手反捆的少女忽然猛烈地掙紮了起來。像是被什麽東西刺激到一樣,她用憤怒的眼神瞪著幾個守衛,拚命調動起自己的精神力,試圖反擊。


    然而,他和少年此刻頭上都被套上了一個奇怪的黑色木環,上麵刻滿密密麻麻的字符。隨之,兩人的精神力就像被堵住出口的螞蟻,怎麽也爬不出來。


    懲罰者之環……他們知道這個東西,卻是第一次親身體驗它的可怕。


    “都給我閉嘴!”守衛立刻走上來,一腳把少女踹到地上,不耐煩地道,“叛徒!你不光辜負了女神的期望,甚至還把敵人帶到島上來。你有什麽資格開口說話?”


    少女摔了一身的泥,身體痛苦地蜷縮起來。少年有些著急,立馬朝著自己的姐姐湊上去,卻被另一個守衛一拳打倒在地。


    從旁路過的村民見此情景,也紛紛繞路而走,或者躲迴自己的房間裏,悄悄地旁觀著村口發生的一切。


    “那兩個孩子……不是哈羅夫婦的……”


    “噓!小聲點,別把那個名字說出來。你難道忘了長老之前說過的話?他們早就被女神放逐,已經不屬於我們島上的人了。”


    “可是,他們兩個怎麽又迴來了?我以為長老早就把他們都處理掉了……”


    恐懼而又好奇的村民們小聲議論,雖然傳不到兩姐弟的耳中,但那種隱晦而尖銳的目光,卻讓他們仿佛在那一刻瞬間墜入冰窖。


    他們被認出來了……


    複雜的心情湧上心頭,苦澀憤怒羞愧……他們仿佛失去了爬起來的力氣,甚至有種自我了斷的衝動。


    “不安分的小鬼……”守衛隊長則望著二人,眼中盡是不屑,“幹嘛,裝死啊?都他媽給我起來!急什麽,再過幾分鍾,你們想死容易得很!”


    他用腳湊到少女臉旁,把低著頭的少女強行翻過來。


    少女要緊牙關,整張臉卻在顫抖,有幾滴淚水從眼角流下來,在泥巴和汗水的襯托上極不明顯。


    “我們……不是……叛徒……”她用極低的聲音說道。


    “說什麽呢?還不快起來,別在這裏浪費時間!”


    “尚恩大哥,我們真的不是叛徒。我們是想來救你們的。”少年從邊上爬過來,靠著守衛的小腿,祈求道,“長老一直在騙大家。他們強迫我們每年奉上祭品,隨意掠奪村裏的處女,根本就不是為了什麽女神……”


    “臭小子,你給我閉嘴!”


    被稱為尚恩的守衛隊長當時就是一腳,異常憤怒,把少年沒說完的話連同他的左邊門牙一塊給踢沒了。慘叫和深色的血一同從少年口中流出。


    少年又摔在地上,這下子是真的有點爬不起來了。


    守衛卻繼續走過去。剛剛那一下似乎並沒有紓解心中的怒火,他還是想接著動手,給他少年更多的教訓。


    “尚恩大哥,不要……不要傷害他!”少女連忙抬起頭,哀求道,“你……我們小時候您不是經常帶著我們出海捕魚嗎?看在從前的交情上,請你不要傷害他……”


    守衛隊長聞言,卻臉色一變,馬上撇清關係:“胡說!我、我和你們這些叛徒從來沒有什麽交情!你不要亂說,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們!我、我跟你們沒關係!”


    少女愣在原地,心中忽然浮現出一絲絕望。


    那一刻,她發現這個自己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竟然顯得如此陌生。更感到諷刺的是,就連當初她意識到長老的謊言時,她都沒有產生過這種感覺。


    拋棄他們的,並不是隻有長老和祭司而已……


    她感覺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要迴到這個地方複仇。她以為他們成長得已經足夠強大,足夠麵對自己的過去。可是直到幾個小時前她才意識到,他們太嫩,三位長老也太可怕。她不知道那些人什麽時候開始可以指揮祖靈,甚至連本傑明法師都被拖進了幻覺之中。


    當時,難以察覺的音波在叢林之中響起,少女甚至也沒有發現是怎麽迴事。可是,前腳還在和他們交談的本傑明,下一秒鍾卻忽然轉向了另一個方向。


    那個時候,兩姐弟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是本傑明沒一會便直接飛到空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們怎麽追都追不上。他們也馬上意識到長老設下了幻境,可是……他們完全對抗不了這種力量。


    他們因為修習過念術,所以沒有被幻覺影響,也試圖用念術破解這玩意。可是當他們的精神力向四周延展開來後,便立刻和祖靈的氣息發生了碰撞,不隻他們自己撞得頭破血流,還導致祭壇中的祭司發現了他們的位置。


    精神力對撞的一瞬間,少女甚至能從對麵的精神力那裏感應到愕然的情緒。


    ——她覺得,對方一定很震驚他們兩姐弟居然沒死。


    當時二人就意識到危險,想要趕緊轉移地方,可是沒一會,幾個祭司便帶著大隊守衛,將他們兩人圍起來。而到那時,本傑明法師早就不知道被幻覺帶到什麽地方去了,他們心中隻剩下絕望。


    他們壓根不是好幾個祭司和一群守衛的對手。


    很快,兩姐弟就被製伏,戴上了封鎖精神力的懲罰者之環。他們被帶進祭壇,遭到了一連串嚴苛的審問。長老和他們對峙了很久,懷著深切的恨意,少女咬緊牙關,什麽也沒有說出來。最後,三位長老因為要去處理教會的入侵,不得不停止審問,兩姐弟也被下達了一個放逐的命令。


    放逐……少女心裏很清楚這個詞在這裏意味著什麽。


    並不是從島上放逐,而是從這個世界放逐。沾滿罪惡的軀體,已經沒有資格停留在女神所創造的世界。


    最終,守衛押解著他們,從祭壇迴到了村子。然而,眼前熟悉的一切並沒有讓他們感到親切,從前熟悉的人也像陌路一樣望著他們……他們心裏已經夠絕望了,現在卻告訴他們,還有更加值得絕望的地方。


    “臭小子,裝死啊?還不快給我起來!”


    守衛隊長走過去,左腳抬起,朝著少年的背上又是狠狠踢過去。少年一聲慘叫,猛地咳嗽起來,鮮血一口接著一口地被吐出來。


    少女連忙忍著心中的絕望,又湊上去哀求道:“別……別再打了。長老不是要驅逐我們嗎?他如果被打死了,靈魂會一直留在這裏的……”


    聞言,守衛隊長終於露出幾分忌憚,收迴左腳,發出一聲冷哼。


    “算了……反正你們待會也要死。”他低聲嘟囔著,把顫抖不止的少年從地上撈起來。很顯然,少年已經不可能自己行走了,他們隻能駕著他朝目的地進發。


    少女也隻能露出木然的神情,低下頭,乖乖地跟在後麵,時而抬頭,望一眼自己奄奄一息的弟弟,眼中閃過複雜的恐懼。


    然而,就在這時……


    “尚恩大哥!快,長老有了新命令,先不處置這兩個小鬼,你們快跟我來!”忽然一個人影從外麵跑過來,穿著和守衛一樣的衣服,急急忙忙地喊道。


    那一刻,所有人都有些發愣。


    “怎麽迴事,你……”


    名為尚恩的守衛隊長似乎還有些疑惑,那個守衛卻馬上跑過來,抓著對方的手喊道:“快!汙穢之光的追隨者已經衝破了祭司大人們的封鎖,正在朝著村子趕過來!我們需要支援!”


    頓時,眾人大驚失色:“衝破了封鎖?怎麽可能!”


    “千真萬確,沒時間跟你們解釋了,快跟著我們過來!”


    “那……那這兩個小鬼……”


    “一起帶過來!長老說,他們可以作為獻祭祖靈的祭品,我們隻有這麽做,才能擋住敵人的入侵!”


    這幾個守衛其實都還處在有些茫然的狀態。不過,對方那種焦急的語氣漸漸感染他們,也讓他們變得有些慌張起來。


    封鎖被衝破?怎麽可能?可是……萬一被衝破了……


    外麵的海域魔獸叢生,會有敵人出現在島上,已經顛覆了他們的認知。他們其實從一開始心裏就有些慌張,長老雖然看上去十分鎮定,但從祭司間的談話中,他們也感覺到了些許不妙的氣息。


    那些汙穢之光追隨者很強大!數量很多!狀況很危險!


    “快!快趕過去支援!”


    紛亂的念頭從腦中閃過,守衛隊長有點慌,也馬上喊了起來。他馬上扯著兩個小鬼,跟在報信的守衛身後,和其他守衛一起向外跑去,甚至……都沒有時間仔細看清楚那個報信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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