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麵對某些特殊的時刻,總是麵臨無話可說的尷尬,那麽此刻轉移話題就是個好方法。比如張道浚看清了皇上手中缺兵少將的現實,而自己妹妹又將下嫁皇上,雖然有拿府中精銳家丁作為妹妹的嫁妝之一,換取家族榮耀的嫌疑,但皇上收了好處卻是實實在在的事。


    這收了別人好處總得給個說法,但總和自己未來老婆談論嫁妝這種事,就算是皇上也未免英雄氣短。朱由校一時沒有想好,應該給予張府什麽獎勵,隻好先問些其他的:“張鳳儀,我來衛隊這麽久了。那些戰死受傷士兵的家屬,怎麽一個都沒看見?”


    張鳳儀慢慢停下了腳步,輕聲問道:“皇上,您不知道?”言語中有些黯然神傷。


    “我這幾天一直在書房,讓人無事不得幹擾我。怎麽,發生了什麽重大的事情嗎?”朱由校迴過頭奇怪地問道。


    張鳳儀抿抿嘴唇道:“戰死以及傷疾士兵的家屬,領取了喪費和安置費後,已經帶著全家離開了科學院;受傷士兵的家屬,已經把傷兵接迴家,說是自己照顧。他們都說不想給皇家添麻煩。


    他們說士兵戰死和受傷,本是平常事,他們早有心理準備。再說衛隊給的費用,已經遠遠超過他們的想象,再留在這裏,他們怕被人戳脊梁骨。”


    朱由校愣了片刻,他怎麽也想不到,明朝的普通百姓會是如此通情達理。他早已做好了各種準備,來麵對家屬的責難。但怎麽也想不到,這些百姓會一聲不吭地離開這裏。


    比起後世吃飽了飯就開始罵娘的鍵盤俠和各種大v,明朝百姓的淳樸,很容易觸及到人心裏最柔軟的一塊地方。‘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唐宗李二振聾發聵的感歎,在朱由校腦子裏轟轟作響。有這樣的百姓為依靠,如果還不滿足,那就是賤人中的極品。


    李快遞員推翻了明朝,後金又幹掉了他。這些已經被屠戮了一遍的淳樸百姓,麵對後金的刀劍,最終選擇了屈服,期間的血雨腥風,後世史書上早已用斑斑血淚記載。數千萬孤魂野鬼的嚶嚶哭泣,緊緊纏繞了華夏數百年。曆史悲劇會重演?那先得問問我答不答應!!


    朱由校眉頭一擰道:“他們這麽做了,我才會被人戳脊梁骨。衛隊條例上寫的清清楚楚,士兵戰死或者殘疾後,其家屬及本人享受科學院優先待遇,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將其驅逐出去。受傷士兵也會由科學院負責照顧直到康複。


    張鳳儀,你立刻帶人把他們都找迴來,一個都不能少。這是他們應得的榮譽,也是衛隊應盡的責任和義務。我們不能讓百姓再流第二次眼淚,他們很脆弱,受不得傷害。他們的堅強和寬容,不能成為我們逃避責任的借口,如果這麽做了,就是無恥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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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世生活在南方的朱由校,沒有體驗過北京的沙塵暴天氣,隻是通過各種視頻來滿足一下自己獵奇的心理。大唿小叫之餘順便感慨:如果再有哥們為情所困,勞資就讓他去首都體驗一下,什麽叫做‘滾滾紅塵裏有隱約的耳語’,喜歡沒病叫喚的文青就是欠缺實際體驗…


    現在朱由校對於在京城的大風天安排訓練,已經有了深深的悔意。這訓練場就不是人可以呆的地方。風沙刮在臉上,就像被人按著用砂紙去死皮;不敢開口講話,隻要一張嘴,皇上很怕自己會麵癱;想要在風中睜開眼睛,那得先去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裏修煉一番才行。


    於是皇上一揮手,室內訓練。老兵對於這種說法很新奇,在軍伍裏幾十年了,從來沒聽過在室內可以訓練的。又不好開口問,畢竟自己的年紀都可以當這些孩子的爹了。帶著看稀奇的心態,老兵跟隨少年兵來到了一座巨大的倉庫前。


    倉庫大門兩側各有一個半封閉崗亭,兩個哨兵在狂暴的風沙之中穩穩站立,此刻已經變成了兩座麵無表情的沙雕。檢驗了猛如虎遞交的令牌後,哨兵打開了倉庫大門上的巨鎖,然後迴到崗亭內繼續當沙雕。這讓老兵困惑不已,皇上不是在眼前嗎?這也要驗令牌?…


    打開倉庫大門後,所有人快速進入了屋內。老兵發現這裏有幾排巨大的木架,上麵隔出了無數個小方格。少年兵走到自己兵號對應的小方格前,快速脫去了上衣換上了訓練服,然後將衣服折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好。老兵摸著鼻子若有所思,自己不識字也不認識數啊…


    換上衣服迫不及待地推開幕布,巨大的牛油燈燭,照的人眼睛生疼。老兵感覺自己像山裏的老農進了京城,被晃花了眼不說,連自己先邁那隻腳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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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少年兵在一個叫做高低杠的東西上來迴翻滾,那個叫做趙赫平的少年,居然可以在高杠上把自己的身體轉的和風火輪一樣,然後手一鬆,在一片驚唿聲中就落在低杠上,又轉了兩圈平穩地落地,引來了無數叫好聲。老兵上去轉了兩圈,第一次發覺自己有頭暈的毛病;


    猛如虎在一個叫做雙杠的器械上,隻憑臂力就可以在上麵做出各種動作,還很炫耀地在雙杠上,做了幾十個撐起下壓的動作,腳都不沾地。最後把自己的身體頭朝下,整個立了起來,然後穩穩落地。有不服輸的老兵上去做了幾次,發現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麽簡單;


    老兵不屑於和年輕人比賽跳遠,也不喜歡和年輕人比賽爬假山,看見障礙賽跑就搖頭,老胳膊老腿的經不起折騰。也不知道這些東西練來幹什麽,有用?


    看見舉重用的杠鈴,老兵笑了,往手心裏淬了兩口唾沫,準備給這些少年人表演一下,什麽叫做力拔山兮氣蓋世。牢牢抓住杠鈴運足氣力大喝一聲,“起”。杠鈴居然紋絲不動?!老兵麵紅耳赤地準備再試一次,便有暗笑不已的少年人上前,將杠鈴下的插銷拔去,無他,怕杠鈴滾動傷人…


    看見少年人穿上護具,進行刺殺訓練。老兵撇撇嘴暗暗搖頭,孩子,戰場上可不止刺殺這麽簡單。走到武器架前,老兵揉了揉眼睛,十八般兵器呢?怎麽隻有長棍和木刀?此時有少年人上前說到,衛隊隻訓練刀槍,其餘的東西出門右拐,京營裏耍大戲的應該有…


    老兵扣了扣腦袋,決定好好給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人展示一下,什麽叫住箭無虛發轅門射戟,還在思考射香頭這種絕活是不是也要露一手,卻發現整個訓練場,居然沒有一把弓,連強弩都沒有,放在架子上的除了火槍還是火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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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五來到朱由校麵前,單手抱拳恭敬地說道:“皇上,敢問訓練場內何處可以找到弓弩?”


    朱由校這才想起來,忘記給老兵說這事了:“馬五,衛隊裏不訓練弓弩,隻訓練盾牌兵,長槍兵和火槍兵。這也是上次圍剿刺虎幫時,衛隊隻選擇了使用盾牌和長槍,而沒有攜帶弓弩的原因。再說朝陽門外平民太多,也不是使用火槍的地方。”


    “衛隊中遠距離的武器隻有火槍?那如何使得!!”馬五驚唿道,眉頭也緊緊皺了起來:火槍殺傷力巨大,但射擊速度實在是慘不忍睹,遇見個刮風下雨天,火槍還得當個寶貝似的放好,哪有弓弩好使。哎,都說衛隊是新軍,可是這麽個新法…


    見馬五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朱由校若有所思地扣了扣下巴:弓兵就算了,訓練一個合格的弓兵出來得兩三年,還很容易被人幹掉。火槍時代裏,弓兵就屬於被人殺豬爆裝備的悲劇角色。但弩兵可不同,後世的特種部隊裏,都還有專門用強弩的…


    這時門被推開了,身著麻布粗衣的茅元儀帶著幾個大箱子進到屋內。拍去全身的塵土後,茅元儀嘴裏也不停咒罵這鬼天氣。經過試驗場幾個月的風吹日曬,這個原本容貌俊朗風度翩翩的家夥,如今也變得皮糙肉厚言語粗俗。朱由校不由得感歎,果然從來都是事情改變人…


    見了皇上,茅元儀立刻又變成了謙謙君子的模樣,拱手施禮之間讓人賞心悅目:“卑職見過陛下。皇上,這天氣裏可沒法進行射擊訓練啊。要不,卑職這會兒就帶人把火槍放進倉庫裏,等天氣轉好了再拿出來。”


    朱由校哈哈一笑:“茅教喻,朕知道這些火槍都是你的寶貝疙瘩。但再寶貝的東西,如果不拿來使用就和燒火棍無疑。”說罷,朱由校示意馬五和其他老兵自己打開箱子,他拉著茅元儀準備說說連發弩的事,這東西和火槍搭配起來,可謂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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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完皇上的想法,茅元儀眼睛一亮,隨後又黯淡了下去:“皇上,您說的這種連發弩,恐怕製作不易。這其中所需的彈簧和卡片等,都需精鋼製作。


    現在科學院出產的少量坩堝精鋼,都用在製造速射火槍上了,半個月才能製作一支,還不敢保證能使用。如果現在又要製作連發弩,卑職怕人力物力不及啊。”


    朱由校點點頭道:“這個朕知道。前幾天徐院長告訴朕,說是經過嚴格挑選,已經給幾家鋼鐵生產大戶,頒發了科學院的準入許可證。你可以把這事和徐院長說一下,看看能不能有解決的辦法。”


    朱由校話音未落,卻看見茅元儀的耳朵如同兔子似的動了動,接著就聽見他氣壯如牛的吼叫:“你們放下,那樣會把卡簧掰斷,速射火槍不是那麽用的。”這讓皇上很是驚訝,這麽嘈雜的環境裏,他是怎麽聽見火槍卡簧的聲音不對的?


    正在擺弄火槍的老兵也被嚇了一跳,老兵不明所以的對視了一眼,火槍不都是這麽用的嗎?怒發須張的茅元儀氣衝衝地幾步躥了過來,如同一隻大鵬鳥掠過,讓人讓人不免懷疑這個君子,是何時練成鐵掌水上漂這種絕活的。


    茅元儀從老兵手裏一把搶過火槍,心疼地輕輕撫摸,如同愛撫自己心愛的女人,嘴裏不停抱怨道:“你們用不來就別用,這種速射火槍整個科學院隻有三杆。要是被你們掰壞了怎麽辦??這麽大人了,做事毛手毛腳的。


    你們看清楚了啊,這是卡簧。把卡簧往下扳卡在這裏,槍機就會翹起來。然後把定裝火藥咬開放進去,用這種短通條把彈丸與火藥壓實。再把卡簧取出往上扳,槍機就會複位,然後就可以射擊了。”


    馬五摸摸腦袋道:“這火繩都沒有,如何點火射擊呢?”


    茅元儀用看白癡的眼神盯著馬五:“火繩槍?那種破玩意兒誰用誰丟人。記住了,科學院和皇家衛隊現在使用的,無論普通火槍還是速射火槍,都是燧發槍。


    看見沒有,隻需要扣下這個扳機,就可以點火射擊了,下雨刮風什麽的根本不受影響。科學院裏你們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以後記得多問問!!”


    雖然被茅元儀抱怨了一通,但馬五咧著嘴笑得很憨厚:皇家衛隊這地方,雖然處處透著邪門。自己即便才剛剛加入,但已經感覺有點喜歡上這裏了。喜歡這種事,沒法說清楚,如同當年看上娃兒他媽一樣,就是覺得順眼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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