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覺得這種設計過於精巧的案子,要麽是主謀人有強迫症,要麽就是有更大的圖謀。很明顯田爾耕屬於強迫他人,善待自己的那種。難不成…


    而且阮大铖貪墨火槍的事確實存在,這事又該怎麽解釋?算了,阮大铖的事先放一邊。他看了看準備打卡迴家的群臣,便把手裏的折子一放說到:“刑部尚書喬允文,你過來一下。對了首輔大人和次輔大人,你們過來一下。”


    “葉首輔,你對這事怎麽看?”朱由校將茶蓋拿在手裏把玩道。


    “皇上,老臣認為,此事應當按照田爾耕提供的資料,盡快將魏忠賢抓獲歸案。”葉向高拱手道。


    “韓次輔,你認為呢?”朱由校繼續問道。


    “皇上,此事不管過程如何,隻要能將魏忠賢抓獲歸案,就乃朝廷幸事。”韓爌說完後,似乎還想說什麽,但嘴巴張了張後卻沒有說出來。


    “嗯,好,我知道了,麻煩二位閣老,去和諸位尚書大人一起,擬定一個官員名單給我。這魏忠賢一抓,勢必有很多職位空缺。這種空缺可不能等久了,國家還有很多事要做。”朱由校說罷,眼睛就看向了一直在宮殿角落的傅山,這小子也挺機靈,立刻就跑了過來。


    “傅山,這個案子,你怎麽看?”


    “皇上,說真的,這個案子聽得我頭疼。我小時候在家鄉抓鳥,就用的最簡單的籠子,那種複雜的捕鳥籠需要好幾個人操作呢,當然抓的鳥也多。所以啊,多半不是田爾耕想的計謀。要是他能設計這麽精妙的計謀,怎會屈居在魏忠賢之下?”


    “你說的有道理,越是精妙的計謀,需要的助力就越多,而且還很容易被各種因素打斷。這個計謀到現在為止,都沒出現大的紕漏,那說明是很多人齊心協力在完成這個計謀。”朱由校嘟囔了幾句後,便又開始梳理這個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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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我有句話說。”傅山小聲道。


    “說,別廢話,我這忙。”


    “皇上,您不覺得這案子過於戲劇性了嗎?”


    朱由校抬頭道:“確實如此。趙南星對於阮大铖的恨意,完全無法用語言表述,這是痛徹心扉才有的表情。而阮大铖的表現則不好說,這家夥是個戲子,搞不好還是拉瑪西亞畢業的。”


    “??拉瑪西亞,皇上,這是什麽意思?”傅山就這點討厭,總是新名詞很感興趣。


    “咳咳,說起來複雜,不解釋,不解釋。對了,阮大铖好像有幾次想要說什麽話,結果都被阻止了。而且朕問他火槍問題的時候,他額頭上冷汗直冒。田爾耕卻幫他解了圍。”


    “皇上,這事不好說,也許阮大铖已經被您給問懵了。”


    朱由校想起他陰阮大铖的事,不由得笑了笑道:“如果他心裏沒鬼,怎麽會怕朕問呢?對了,你昨天給我說過崔文升是走的誰的路子?”


    “走的魏忠賢的路子,這事我剛才問了幾個大人。他們都說,崔文升為了得到這個漕運總督,不知道給了魏忠賢多少錢。而且他們還說,當年紅丸一案,很多大臣受到了牽連,唯獨這個崔文升,隻是被發配南京。這運氣也太好了。”


    “是啊,朕有時想這事,也覺得不可思議,崔文升讓父皇一夜入廁幾十次,居然沒被砍了腦袋。聽說後來大臣們還為他說話,朕也覺得奇怪,這文臣不是最恨宦官嘛。”


    “皇上,也許有的宦官就是人緣好呢。”


    “嗬嗬,人緣好?怕是他的靠山鄭貴妃能量大吧。”說到到這裏的朱由校,慢慢把手裏的資料打開又看了看,長出一口氣,微微一笑道:


    “傅山,這件案子朕要重新審問。你立刻通知侍衛,今晚開始,這殿內的人誰都不能離開。讓猛如虎在殿內來迴巡邏,一張紙都不能飛出乾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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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在朝堂上顯得昏昏欲睡的顧秉謙,這會兒突然變得精神了,昂首挺胸的樣子更像一隻巡視領地的公雞,一雙精芒四射的眼睛,將朝堂上的人打量了一個遍。


    田爾耕在一邊小聲道:“大學士,您剛才為何示意我把這事說出來?小皇上看樣子好像並不想幹掉魏忠賢啊。我這心裏七上八下的,到現在都還沒譜。你說,這要是萬一…魏忠賢不得扒了我們的皮?”


    顧秉謙微微笑道:“左都督,方才阮大铖已經方寸大失。彈劾魏忠賢這事被皇上問出來,和我們自己說出來,可是兩迴事。被皇上問出來,難免不被人懷疑是自保之策;但我們自己說出來,那就是救國救民的大英雄,雖然承擔些汙名,可誰都不能那捏住咱們。


    你別看小皇上剛才一副不準備馬上追究的樣子,那是小皇上要找到確切的證據。你沒見小皇上對於那五百隻火槍有多重視了嗎?隻要找到這五百隻火槍,任魏忠賢如何狡辯,都難逃一死。至於崔文升之流,嘿嘿…”


    田爾耕輕輕一拍腦袋道:“原來如此,我說大學士怎麽非得在我家裏放上五百隻火槍,當時我還不大高興,私藏火槍要是被人知道了可是重罪,現在看卻是這個道理,大學士實在是令在下佩服啊。可大學士您是如何知道,小皇上非要找到這五百隻火槍的?”


    顧秉謙捋了捋胡子,看了看正在和傅山交談的皇上,低聲道:“皇上清查工部的時候,就要求凡事都要拿出依據。信王去民間鐵器作坊,核查各種價格的時候,可是真正的貨比十家。


    你還不知道吧,這種價格核查,甚至細致到了一顆鐵釘的價格。最近聽工部的人說,再過不久,工部針對非軍品要搞什麽價格招標。


    老夫雖然不懂這裏麵的道理,但從這兩件事裏,就能看出小皇上的脾性。老夫也因此提前做了些布置而已。再說那個阮大铖本就是小人之輩,所以我們必須留下後手,以防萬一。”


    田爾耕聞言佩服的點點頭道:“大學士之言令人茅塞頓開,受教,受教了啊。”


    顧秉謙捋了捋胡子拱手笑道:“老夫雖略有點墨,可這一切還都要依仗左都督的人脈和關係啊。如今到了瓜熟蒂落之時,浙黨姚宗文之流想要摘桃子,不付出點代價怎麽行。


    因此老夫為左都督計,才讓左都督剛才向皇上諫言。如今咱們占著誅賊大義,又有獻策之功,皇上怎會不對我們刮目相看。老夫提前恭祝左都督名利雙收,他日更上一層樓啊。”


    田爾耕眨了眨眼睛,這才迴過味來,原來顧秉謙剛才示意自己搶先說話,有著占領道義製高點和占據利益分配優勢的的雙層含義。心裏頓時樂開了花,他看著齊楚浙三黨,頓時眼睛裏閃爍出興奮的光芒,如同一隻剛剛發現了羊圈的餓狼…


    就在此時,他聽見皇極殿門外有“轟隆隆”的鐵甲撞擊之聲,這分明是有大批重甲衛士正在快速前來。接著,他與其餘大臣就吃驚的發現,數十個紅纓將軍從門外衝了進來,將乾清宮內的一眾大臣,圍了個水泄不通。領頭的,正是那個鐵塔的般的皇上侍衛猛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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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玄甲重鎧,頭戴吞麵獸盔的猛如虎,“咣咣”上前兩步,就聽見他如金石撞擊般的聲音響徹整個皇極殿:“皇上口諭,重新審核趙南星圖謀造反一案。所有臣工一律不準離開皇極殿,違令者,斬!!”說罷將手中雪亮的青龍偃月刀,狠狠往地上一杵,頓時便有磚石飛濺。


    見幾位老大人被傅山這陣勢,嚇得一屁股坐到了板凳上,傅山摸摸鼻子道:“猛如虎今天氣勢十足啊,看不出來這家夥穿上盔甲還人模狗樣的。”


    朱由校無可奈何的低聲笑罵道:“狗屁的人模狗樣,這二百五最近看多了三國演義,天天叫喚著要當關二爺。”


    “二百五?皇上這是何意?”傅山的好奇寶寶病又發作了。


    “二百五就是缺腦子,不解釋了,你快下殿去,幫朕看著點。”朱由校小聲道。


    沒等群臣想明白怎麽迴事,朱由校便朗聲說到:“朕方才查閱資料之時,發現幾個問題。覺得有必要再次審核一下,把這件案子搞清楚。既不冤枉好人也不放過惡人,因此趙南星圖謀造反及魏忠賢意圖不軌之事,並案審查。但是之前,還有件事。”


    朱由校說罷,便將整理的好的資料,往刑部尚書喬允升麵前一放,又看著群臣道:“其實這兩個案子在朕看來,無非和你們往常爭吵一樣,算不得大事。


    但是你們當中有人,通過精妙的設計,將朕一步步帶向了另一個案子。朕思慮良久,決定滿足你們的願望。刑部尚書,趙南星圖謀造反及魏忠賢意圖不軌的案子,事實脈絡已基本清楚,押後審理。今日起,重審紅丸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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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的話,如同在一鍋燒開的油裏加入了冷水,看似平靜卻暗流洶湧的朝堂,瞬間就炸開了。不管有沒有經曆過紅丸案,所有的官員瞬間都開始不由自主的拉幫結派。這是當年紅丸案帶來的變化之一,必須拉幫結派,否則怎麽出局的都不知道。


    紅丸一案帶來的顯著變化之二,就是朝堂格局的不斷變化。當年風雲一時的齊黨和楚黨,因為受到紅丸案的牽連,黯然退出了朝堂,而東林和浙黨則乘機坐大。


    天啟上位後,閹黨乘機崛起,其崛起後便一直借助紅丸案,打壓對手,可謂屢試不爽。而皇上剛才下令重審紅丸一案,也讓朝堂諸公瞬間明白,這是又一次的權力劃分…


    現在朝堂上的田爾耕與顧秉謙,贏得了很多青睞的眼光。如今這兩人手握彈劾魏忠賢的證據,可謂天時;魏忠賢此次必敗無疑,那麽魏忠賢手下的人瞬間就會湧到他二人門下,可謂地利;他們一個主武一個主文,朝堂上黨羽眾多,得勢後必將應者如雲,可謂人和…


    看著心情大好,神色自得的田爾耕與顧秉謙,吏部尚書趙南星此刻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自己當初判斷,這是針對東林的大陰謀,如今看來是正確無疑的,但自己萬萬沒想到,會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


    自己也根本沒想到,田爾耕和顧秉謙的胃口如此之大,竟然想借助重審紅丸一案,徹底扳倒魏忠賢和東林,由他們取而代之。說到底,還是當年紅丸一案中,東林牽涉太深。如今終於到了被人清算的時候,難道東林就要重蹈齊、楚兩黨的覆轍,一蹶不振?


    一聽皇上要重審紅丸案,首輔葉向高和次輔韓爌就立刻猜到了,整件事完全是田爾耕和顧秉謙的設計,他們的目的,就是借助紅丸案徹底扳倒魏忠賢和東林。可皇上是怎麽發現崔文升有問題的?關於這事,東林與閹黨從來都閉口不言,就連其餘黨派也都不曾多說啊。


    朱由校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道:“朕知道,你們一定想問,為何朕突然之間就做了這個決定?好吧,朕,就就一條一條告訴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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