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庭暉出身於少室山下,早年家境貧困,上山少林當了十年的和尚。


    對於阿彌陀佛,高庭暉沒有多少興趣,但山中的棍棒技藝卻是他的最愛,因故習的一身武藝。後來忍不住山中的寂寞,正逢裴旻嚴打天下僧尼,順勢下山還俗。


    憑借一身的武藝,高庭暉投效軍旅,在老家弘農從軍。


    不過中原太平已久,高庭暉並未有表現立軍功的機會,隻是憑借十年的資曆外加一身服眾的武藝,混到了一個校尉的身份。直到安祿山南下,王晙、杜暹組織軍隊抵抗的時候,高庭暉才首次上了戰場。


    對於高庭暉這樣的人而言,忠君愛國大多都是嘴上說說的。


    他這類人以自己的溫飽為上,根本不在意誰當皇帝誰統治天下,隻要有他一口飯吃,有錢花便足夠。


    這是很實在現實的東西。


    畢竟天下人千千萬萬,不是所有人都跟蒙恬、諸葛亮、魏征、狄仁傑這類人一樣,有著令人心儀的忠貞品德。


    高庭暉就是屬於那種先滿足了自己,再來考慮天下的那類人,特別的現實實在。


    故而跟隨王晙、杜暹的時候,高庭暉舍生忘死的奮戰。但王晙、杜暹潰敗之後,高庭暉很理性的選擇了投降,成為了大燕國的一名將官。


    高庭暉是被俘而降的將軍,不像令狐潮這樣帶兵而降的,受到重用的程度大不相同。


    何況安祿山麾下不缺猛將,他崛起於燕趙之地,手上多是契丹、奚族勇士,高庭暉並不得重用。


    而今唐軍已經挽迴了劣勢,唐王朝的擎天玉柱也來到了長安,安祿山明顯陷入被動。


    麵對這種情況,如高庭暉這樣節操不高的邊緣人,早已萌生了另謀出路的念頭,隻是一直擔心自己身上的汙點能否為朝廷接受。


    得知李秦授為李光弼重用,高庭暉毫不猶豫的派出了自己的信使聯係。


    高庭暉不敢說自己有多厲害,但比李秦授卻要厲害的多,連李秦授這樣的無能之輩都能收到這般待遇,自己焉能差了?


    高庭暉最初的打算是將安祿山留在盧氏城中,這樣安祿山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擒賊首以獻,這是何等的功勞。


    隻是安祿山居然選擇迴營休息,高庭暉隻能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夜襲。


    這賭上未來地位前途的一戰,高庭暉也豁出去了,手中的金箍棒盤旋飛舞,在毫無防範的安祿山軍營中如入無人之境。


    他麾下的兵卒就象發狂的蠻牛,平端著矛槍大步向前突刺。


    灰色帳篷頓時染成醬紫,裏麵的人連慘叫聲音都沒發出,三三兩兩從帳中匆忙鑽出抵抗的燕軍由於散亂不成陣型,紛紛濺血倒地。


    楊務欽的情況與高庭暉不同,楊務欽是陝州刺史,他是名門之後忠於唐王朝的,隻是叛軍兵臨城下,揚言若不開城投降,破城之日,血洗全城。


    楊務欽為全城百姓考慮,不得不降,也一直在找迴歸的機會。


    這日在營中休息,楊務欽突然聽到高庭暉造反,將心一橫,也聚集兵馬扯起了大旗。


    楊務欽挺著鐵戟衝在叛軍中間,高喝道:“擋我者死!討伐逆賊安祿山!隻拿安祿山一人,餘黨不問!”


    他嘴裏喊著,兵鋒所到之處,溫熱粘稠的紅色液體四處飛濺,與昏暗的火光相互輝映。


    叛軍驚恐之下,完全不知何人是敵,何人是友。


    叛軍經過南陽血戰,本就神經繃緊,突然遇到這種情況,直接軍驚炸營了。


    燕軍將士為了保命,開始相互砍殺起來。


    高庭暉、楊務欽他們都不是大燕國的重臣,手中的兵馬加起來也不過五千,正麵交鋒也就是一個照麵的事情。


    他們造成的真實傷害,反而比不上燕軍的自相殘殺。


    不過高庭暉、楊務欽終究兵少,而安祿山麾下卻有能人。


    尤其是蔡希德、武令珣、能元皓幾人都是能征善戰之士,他們反應過來,逐漸的展開反擊。


    高庭暉、楊務欽壓力大增。


    但就在安祿山的諸將全心全意平叛的時候,李光弼率眾殺到。


    他們便如一道洪流湧向了安祿山的大營。


    李光弼用兵向來以奇謀為先,此次奇襲,他為了瞞過安祿山的耳目,真正的兵馬隻有萬人。可他依舊果斷的分出了四千人,他們並不正麵殺入敵營,而是分散安祿山大營附近,搖旗呐喊,營造出數萬大軍壓境的假象。


    而他自己親自領著韓遊瑰、荔非元禮兩位悍將,直衝安祿山的中軍帥帳,與高庭暉、楊務欽遙相唿應。


    這一下徹底將燕軍打蒙了,他們完全想不到李光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


    根據他們的確切消息,李光弼三萬大軍應該在弘農才對。


    他們哪裏知道,李光弼用兵奇詭,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死守弘農。在攻取弘農的時候,已經做好了主動出擊的打算。


    他安排心腹外出遊奕,遊奕軍的數量在三千上下。這三千兵士,白日三千外出,夜間借助夜色兩千迴歸。


    一來一往,瞞天過海,李光弼已經避開了安祿山的眼線,在弘農城外藏了一萬兵卒。


    就這一萬兵卒,此刻成了插進安祿山胸口的尖刀。


    李光弼一馬當先,手中揮舞著馬槊,左右擺蕩,直接往安祿山的中軍突進。


    他身後的士兵們緊緊跟隨著自己的統帥“啪嘰啪嘰”地趟過蕩著血沫的水窪,摧枯拉朽般一口氣衝近了三十丈。隻聽慘唿亂叫哭爹叫娘之聲不斷傳來,一時間也分不出有多少人慘叫著倒下去。


    再深入了十丈,阻擊的敵人漸漸增加,前麵敵陣開始變得密集粘稠,壓力大增,突破縱隊的前進步伐沉重遲緩了許多。


    李光弼發現已經有敵人超自己後路去了,叛軍終究數量眾多。


    李光弼繃著臉,叫喝道:“隻管向前突破,不管身後之敵!”


    這用五千兵士直衝安祿山的帥營,還是兇險了。


    但他再賭,賭安祿山的膽略。


    身為草寇的安祿山確實膽略非凡,但現在的安祿山是皇帝,高高在上的大燕皇帝。


    李光弼賭安祿山不敢用自己尊貴的性命跟自己拚命這個“莽夫”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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