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溫離開了廟堂,輾轉就來到了十王宅李亨的住所。


    吉溫是李琰的大舅子,但他跟李亨走的更近。


    他能有今日地位,也是李亨給他出的主意。


    裴旻入主輔宰,以尚書令這樣的雄職,威臨六部,張九齡、宋璟這樣的能臣幹吏,負責尚書省的事物。


    吏部官員的調配審核,皆經過他二人之手。


    宋璟是天下一等一的治吏能臣,對於官員的審核,格外嚴苛。而張九齡也是政壇上的一股清流,曲江風度名噪一時。


    麵對他們兩人的把關,庸碌貪墨的無德之輩幾無擔當大任的可能。


    吉溫有才無德,自無發展空間。


    李亨讓吉溫去求自己的妹妹,發展外戚實力,為吉妃擠下韋皇後打下政治基礎。


    吉溫就如打了雞血一樣,讓吉妃逼迫李琰提拔自己。


    試問哪個女人不向往母儀天下的皇後寶座?


    李琰性子本就軟弱,無主見,讓吉妃一逼,真的就抬起了吉溫。


    吉溫對於李亨那是感恩戴德,將之視為最好的朋友,廟堂一有大事,他都會跟李亨說。


    而李亨也會給他準備一條通往高位的捷徑路線……


    吉溫將安思順的奏章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李亨,同時還附上自己的看法:“某覺得這是安思順杞人憂天,或者是心懷不軌。張康憑什麽造反?就憑他手上那不到十萬的兵馬?”


    李亨心笑“蠢貨”,對於遼東之事,他知道的更多。


    裴旻在上位之後就對遼東展開的整治,而且是親自負責此事,不但斷了遼東的軍備資源,強行結束與渤海國的戰事,並且調動朔方、河東軍半包圍燕雲之地,將張守珪請到了長安軟禁。


    這一連串的重拳出擊,隻是一個前奏而已。


    隻要一但有真憑實據,東北換帥,板上釘釘的。


    要不是西方突發戰事,裴旻率眾西征,東北的局麵早就讓他用和平手段蕩平了。


    張守珪、張康養寇自重,真要有證據落在裴旻手上,不死也得掉層皮。


    張康為了自保,趁著裴旻西征的時候,動了反心根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是經由他嘴,說出來的卻不一樣:“某也覺得安思順有些危言聳聽了,那張康不過一個契丹莽夫,憑什麽造反?我倒是覺得安思順居心不良,意圖逼反張康,這樣他好立平叛之功。”


    吉溫哼了一聲,說道:“真是如此,當某這個禦史中丞是吃軟飯的不成?”


    送走了吉溫,李亨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


    **********


    長安驛館。


    張守珪在長安的日子過得並不舒服。


    能夠混跡京畿的大員,大多都有一定的眼力目光。


    作為唐王朝威名赫赫的邊帥,張守珪落入今日的田地,隻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裴旻在治他。


    身為唐王朝的尚書令、輔政大臣,文武第一把手,裴旻的權勢幾乎到了人臣之極,與曆史上的周公旦、伊尹、霍光相比。


    他要對付的人,長安誰敢與之往來?


    張守珪此次入京,帶了大批東北的土特產,意圖送禮巴結,為自己說情。


    但時至今時今日,長安大大小小的官員,沒有一個敢接受他的禮物。


    非但如此,即便他舔著臉求見套近乎,也無人敢接見。


    張守珪也大有落魄的鳳凰不如雞的感慨,迴想自己昔年,與裴旻並稱雙壁,那是何等風光,哪裏想到這才多久,自己就落地這幅田地。


    “張大帥!”


    張守珪看著麵前的劉駱穀,自嘲道:“大帥?現在哪來的大帥,不過是刀板上的魚肉而已。”


    劉駱穀一通安慰,正待要說,突然得屋外護衛來報,說是陛下召見。


    張守珪精神一震,來到長安已經月餘了,除了初到長安時,李琰見了他一次,就不曾見過龍顏。


    今日招自己相見,莫非是事情有了轉機?


    張守珪大喜說道:“我這便更衣入朝!”


    劉駱穀起身道:“大帥此去不知道多久,先將藥喝了吧,免得過了時辰……”他說著去給張守珪取藥湯了。


    張守珪換好了衣裳,喝了劉駱穀端來的藥湯。


    藥湯比往日喝的略苦一些,張守珪也沒去在意。


    張守珪急急匆匆的進宮,本以為會有什麽好事,卻不想等待他的卻是一場對峙。


    皇帝李琰、李禕、王晙、杜暹、源乾曜、李元紘五相外從朔方奉詔而來的安思順。


    安思順將自身的懷疑一五一十的向朝廷細說。


    張守珪這才知道今日召見他入宮,居然存著審問之意。


    張守珪在義子張康的鼓動下,確實因為熱衷權勢,幹了一些非法之事,但真沒謀反的心思想法,惶恐之下,趕忙跪伏在地辯解。


    張守珪太信他的義子了,也為張康打著包票,說他對朝廷是赤膽忠心。


    張守珪越說唿吸越急促,臉色越來越漲紅,突然一口血噴在了殿前,一頭栽倒下去。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堂上堂下的李琰、諸相都驚唿出來。


    “快,快傳太醫!”


    李禕見慣了生死,反應最是迅捷,高吼著傳召禦醫。


    但張守珪所服用的毒藥是慢性藥,一點一點的在不知不覺中變深入髒腑,尤其是激動時候的辯解,加速了身體血液的循環流動,促進的毒性的並發,已經無力迴天。


    李琰六神無主,李禕、王晙、杜暹、源乾曜、李元紘五相也想不到會是這種局麵,一時間也隻能將此事擱置。


    李禕、王晙、杜暹三人聚在了一起。


    “你們以為安節度所言之事,幾分真幾分假?”


    王晙道:“不好說,但裴相的態度,你我皆知,不排除他們孤注一擲的可能!”


    杜暹也說道:“某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李禕沉默半響道:“我以郭子儀為常山郡守,你們以為如何?”


    王晙、杜暹皆是知兵之人,眼中各自一亮,齊聲道道:“大妙!”


    常山郡地處南北咽喉,東北軍真要叛亂,常山首當其衝,戰略位置十分重要。


    便在他們擬定應對之策的時候,意外得到了一個消息。


    安思順給罷官問罪:禦史中丞吉溫彈劾了安思順,說安思順陷害忠良,為了自己一己私利,誣陷遼東將帥心存反意,逼迫張守珪以死明誌。


    李琰聽信讒言,直接罷了安思順的官職,將他交給了禦史台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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