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融依舊給李元紘出著主意。


    “裴旻登頂之勢,已經不可避免。可我們也不能過於示弱,越是這樣,我們更要聚在一起,顯示我們的力量。要讓裴旻知道,我們就是一股繩,想要動我們,將我們這些年累計的力量打散,自己也得磕壞一口牙。他剛剛即位尚書令成為首相,一舉一動,皆在萬眾矚目。他不敢也沒那個膽子,將我們一網打盡。”


    “不然廟堂混亂動蕩,身為首相的他,難辭其咎。”


    李元紘也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頷首道:“依照當前之事,也隻好如此了。”


    宇文融說道:“明日就是諸相會議,我們當需好好表現,不能再讓裴旻一人主導局麵。”


    他一邊出著主意,一臉又心事重重,裴旻對他的態度,讓他若驚弓之鳥。


    更可氣的是,他現在還不敢不聽命行事。


    裴旻當初的警告猶自在耳。


    自己明明厭惡極了這個上司,卻不能不盡心盡力的為之效力,那感覺實在憋屈。


    要不是中書省已經滿員,適合自己的位子並沒有空缺,從戶部尚書的位子降級來中書省又不舍得,宇文融真想直接轉到中書省,離開裴旻這個陰險狡詐,道貌岸然的家夥。


    翌日,宰相會議來臨。


    這一次與之前一次情況大不一樣。


    原先裴旻是三號人物,今日卻是這政事堂的大佬。


    源乾曜這位當了多年名義上大佬一點異樣的心思也沒有,反而很熱情的讓出了自己的位子。


    源乾曜迄今為止是開元朝擔任宰相時間最長的一位,不得不說他這中庸的處事風格,還是頗有人緣的。


    裴旻來到了主位上,看著堂前參加政事堂會議的諸人,與上次的相比,除了自己的位置變了之外,還多了一個李禕。


    “今日!我們說說吏治的問題,國家的治理,在於治吏,治吏重於治民,唯有官員清廉,以身作則。民眾才會信服朝堂,從而遠離違法犯忌之事。”


    “我朝一直重視治吏,太宗曾把各地都督、刺史的名字寫在屏風上,得其在官善惡之跡,皆注於名下,以備黜陟。我開元朝也一直實行著考核與監察製度,一年一小考,四年一大考,將官員的能耐分為九等敷衍塞責、官官相護、瀆職、枉法、居官諂詐、貪濁有狀之類的官員,一並予以嚴懲。”


    “但是今時今日,治吏製度卻意外有些敗壞,某決定重整機構,改革吏治,以及時、有效、強力的方式,豎立清廉之風。”


    裴旻慷慨激昂的說著,聲震四方。


    政事堂的諸人一個個你眼望我眼,一時間居然不知說什麽為好。


    “裴相此話激動人心,大妙大妙!”


    第一個站出來附和裴旻的居然是宇文融。


    宇文融一臉激動的道:“吏治不清,導致官員的庸懶與貪腐,他們以免責、扯皮、虛飾成為官場常態,造成行政的低效。令得我朝廷詔令無法貫徹施行。與此同時,普遍存在的貪贓枉法又侵入到整個官員隊伍的肌體內部,吏治刻不容緩。”


    宇文融焉能有如此好心?


    隻是見裴旻挖坑自己跳,他忍不住親自出來推了裴旻一把。


    吏治!


    隻有兩個字,但真正做起來那是千難萬難。


    這天下烏鴉不說一般的黑,但隻要是個官裏,又有幾個真正的能夠做到一塵不染?


    想要治吏,不是空口白話的一句,是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而是還需要分輕重緩急,需要步步為營。


    裴旻最大的缺點就是根基不穩。


    人脈與根基是兩個概念,威信與現實,也是兩個概念。


    裴旻人脈出色,並不意味著他根基穩固。


    人脈是相互支持幫助,幫是情分,不幫是本份。而根基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無條件的相助……


    同樣的世人敬畏裴旻,不敢得罪,可一但裴旻將手伸進他們的錢袋,傷及他們的利益,又焉有坐以待斃的道理?


    吏治並不是錯,然而吏治一旦失敗,就是大錯特錯,還不如不治。


    裴旻初登首相之位,不先穩固局麵,提升自己的政治資本,反而大搞吏治,與大多數官員為敵,實在是一手損招。


    宇文融巴不得裴旻出醜,故而附和的特別起勁。


    源乾曜、李元紘各自搖了搖頭,都心念著:“郡王還是太年輕了,不知輕重,這一下成為首相,急於表現自己,卻不知欲速則不達的道理。”


    裴旻看了急著跳出來的宇文融一眼,笑道:“在下於治吏一到並不擅長,所以特地請了此道行家負責。我已經上疏太子殿下,討得了任命,還望源相、李相上印通過。”


    說道這裏,他從袖中取過一封詔書,遞給了源乾曜道:“這是某向太子殿下請來的任命書,已經有了太子印璽,尚書省大印,就差中書省與門下省的印章了。別怪某自作主張,實是請的此人身份特殊。我相信二位是不可能不同意的。”


    源乾曜一臉古怪的結過詔書。


    一看認命的人選,源乾曜瞬間驚唿出聲來:“宋公!”他驚愕的看著裴旻,說道:“裴相竟然請到了宋公相助?”


    李元紘臉色也是大變。


    宇文融更是傻眼了。


    宋公,能夠讓源乾曜尊稱一句宋公的唯有宋璟一人。


    宋璟生於唐高宗龍朔三年,年僅十七歲就獲得進士及第,榮登廟堂,他從高宗朝為官,經武後、中宗、睿宗以及當今聖上五朝之臣,鬥過張宗昌、張易之,與武三思、韋後叫板,不畏強權的忤逆太平,為官五十年,門生故吏遍布天下。


    這五十年的底蘊,是宋璟不畏權貴,力革前弊,奉公守法,不徇私情,大興吏治的本錢。


    這一點裴旻是完全沒有的。


    不說別的,高坐在相位上的源乾曜、李元紘兩人都多多少少的收到宋璟的提攜。


    太子詹事,同中書門下三品,金紫光祿大夫王晙此時出班道:“裴相果然慧眼識英傑,宋公出山,定能治吏大興!在下佩服,並無異議。”


    他對著裴旻一拜,先一步表態了。


    這不隻是附和的意思,更是正式加入裴旻這個陣營的先兆。


    廟堂上鷹派二相王晙、杜暹,正式匯聚裴旻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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