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心思沉重,也不知該喜該悲。


    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沒有發生。


    李亨這個高智商的天坑,再一次成功於太子之位擦肩而過。


    但是看著龍椅上的李隆基,裴旻卻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裴旻沒有古人的愚忠,但是有人類特有的感情。


    李隆基在裴旻心底並非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而是自己的恩人、老板,甚至是朋友。


    就如後世走出學堂的大學生,遇到了一個好的公司,有一個令人信服而且非常關照自己的老板。


    幹著自己喜歡的事,為著公司的前途打拚,而老板則在後麵給予強大的信任支持。空閑的時候,兩人一起喝個酒,聊聊天……


    這幾乎是後世正常人走上社會,最理想的生活。


    裴旻沒有機會經曆,卻在古代實現了這一切。


    李隆基給他支持,讓他能夠放手發揮自己的能力,空閑時候,叫著梨園一起玩樂。


    在梨園裏的李隆基,是一點身份架子也沒有的。


    一晃十數年,裴旻過得尤為愜意滿足。


    而今見李隆基在安排後事,心底是五味雜陳。


    “陛下!”


    文武百官有些忍不住,已經泣哭出聲了。


    李隆基在曆史上毀譽參半,他為李亨軟禁的時候,已經沒有人支持他了。而現在他即位這二十年的表現是無懈可擊的,就算用漢武帝、唐太宗這類華夏王朝最頂級的帝王來比,也毫不遜色。


    在諸多文武的心中,此時此刻的李隆基是值得追隨的蓋世明主。


    古人的思想向來將忠君放在第一位,心中的明君在托付後事,絕大多數人都真情流露。


    當然也有部分人是刻意做作,意圖表現自己。


    高力士念完旨意,退了下去。


    “大郎、三郎!”


    李隆基突然叫了左右的李琮、李亨一聲。


    李琮反應很快,上前聽命。


    李亨還未緩過氣,滿腦子還在想“為什麽?”“為什麽不選他?”“明明自己更好!”


    “三郎?”


    直到李隆基再次叫了一聲。


    滿朝文武的目光都落在李亨身上的時候,李亨才反應過來。


    電光火石之間,李亨悲由心生“哇”的一下哭了出來,泣身道:“孩兒舍不得父皇!”


    他這反應不可謂不快。


    這一哭直接掩飾了自己的尷尬的處境。


    滿朝文武見李亨悲痛的幾乎失了神,無不在心底暗讚:“忠王真孝子也!”


    唯有李隆基、高力士少數幾人了解原因。


    李隆基也不戳破,說道:“你們有二十餘兄弟,諸王子中大郎、三郎最是年長,也最是懂事知禮。朕走以後,你們身為兄長即是父親,四郎是太子,將會以國事為重。朕希望你們能夠盡好兄長本份,便如昔年寧王、申王一般,好好的照顧諸兄弟。”


    李琮沒有多想,身為大老,自己作死破了像,注定與皇位無緣,身為長兄,照顧自己的弟弟也是本份,毫不猶豫的應諾下來。


    李亨的臉色更是慘白。


    他完全聽出了李隆基這話的背後涵義。


    李隆基身為父親關心自己的孩子,也是理所當然。


    但是這裏是廟堂朝會,這種事情完全可以私下說,而且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李隆基刻意將他們兄弟叫來,隻為了讓他們履行兄弟的義務,完全沒有這個必要,而且還以寧王、申王為例子。


    寧王、申王這輩子最讓人稱道的事跡是什麽?


    禪讓!


    寧王、申王作為老大、老二,皇太子的第一、第二順位繼承人,他們將太子之位讓給了排行第三的李隆基。


    這說明什麽?


    李亨很清楚的明白,自己的父親是要從根本的斷絕自己登皇位的道路,而且已經斷了。


    李亨心若死灰。


    李隆基沒有去在意李亨的想法,他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的脾性,隻有將他的退路全部截斷,才能斷絕他那不靠譜的野心。尋常的口舌勸說,毫無意義。


    李琮身為長兄,他的應諾也意味著代替李亨答應了。


    廟堂之上,李亨根本沒有迴嘴的機會與可能,隻能如若木頭一樣,木訥的移到了一旁,無神的看著這一切。


    “裴卿!”李隆基突然叫了一聲。


    廟堂氣氛突然一凝。


    裴旻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了出來。


    一瞬間,文武百官,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他的身上。


    那眼神充滿了赤裸裸的羨慕,根本無法掩飾……


    李隆基在安排身後事,很明顯太子李琰目前根本不足以阻擋一麵,安排輔政大臣是必然的。


    毫無疑問第一個叫到的人,將會是輔政大臣的核心,也是地位最高的存在。


    就如當初的諸葛亮,劉備夷陵戰敗,病退永安,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命人將諸葛亮招來。


    諸葛亮不到,劉備就不會行托孤之事。


    以誰為尊,這是關係整個國家命運前程的大事。


    李隆基第一個叫到裴旻,目的用心,顯而易見了。


    “臣在!”


    裴旻帶著幾分傷感的作揖,聲音低沉。


    “免禮!”李隆基輕笑著:“你我君臣相交近乎二十年了吧!”


    裴旻苦澀的說道:“臣十七歲入京,今年已經三十七了,二十年不到一點!”


    “是啊!那時候朕隻聽過你的名字,卻沒有機會……不對……”他突然笑道:“二十年前的曲水流觴,朕見過你,隻是你沒有見到朕。朕當時就想邀你上船會晤,隻是身旁多是姑母的眼線,未有輕舉妄動。朕對你印象極佳,早有收為己用之心。現在迴想起來,足見朕的眼光還是不差的。我大唐有今日之盛,愛卿當居首功。”


    聽到李隆基說及往事,裴旻更是苦澀道:“陛下賢明聖德,臣不敢居功。”


    李隆基看著年富力強的裴旻,心底也有些欣羨,可到了這一步,與哭哭啼啼的待死,不如看開以全身後之名,故作坦然的笑道:“你若不敢,在做的諸位更加無人了。”他說道這裏,一臉肅然:“武威郡王裴旻智勇兼備,有太公望之才略,更兼周公旦之大德,特加封愛卿為尚書令。太子琰年幼,難以擔當大任,朕將太子托付愛卿,希望愛卿如太公、周公一般,輔佐太子,護我大唐萬事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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