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聲!


    一縷勁風射在了達紮路恭的寶刀上。


    弓箭帶來的巨大勁力讓達紮路恭猝不及防,長刀脫手而出。


    王忠嗣一手拿著強弓,帶著幾分複雜的看著麵前的這個對手,眼中有敬重,也有一些惋惜。


    “元帥!”


    布閣喜大叫了一聲,他在努力的鞏固防線,並未見達紮路恭自盡這一事實。


    此刻隻道是王忠嗣意圖射殺達紮路恭,為達紮路恭以兵器格擋住了,厲聲咆哮道:“多殺一個賺一個,高原上的兒郎跟我去取唐將的首級!”


    他翻身上馬,直接挺槍向王忠嗣所在的方向衝去。


    王忠嗣勇冠隴右軍,但此刻他無心情動手,目光一直落在達紮路恭的身上。


    王難得手癢難耐,正欲迎接上去。


    仆固懷恩先行叫道:“王將軍莫要跟我搶了,之前這個家夥偷襲了我一矛,險些令某見了閻王,還殺了某不少部下。現在遇上,正好出出怨氣。”


    之前與那敵人交錯而過,仆固懷恩並未來得及看清布閣喜的相貌。


    但對於那毒蛇一般的鋼矛記憶猶新,而今見布閣喜挺矛向他們這邊殺來,唿喝一聲,迎了上去。


    王難得也不跟仆固懷恩搶,而是迂迴著繞過布閣喜,幫著截住了布閣喜身後的兵卒,給了仆固懷恩營造一個單打獨鬥的局麵。


    “當”!


    仆固懷恩的馬槊與布閣喜的鋼矛交錯撞擊在了一起。


    兩人打個照臉。


    仆固懷恩大笑道:“白長了這一副威武的相貌。”


    顯然他是指之前出手偷襲一事。


    布閣喜也不答話,而是怒視著對手,手中鋼矛不住吞吐,勁風驟起,雪亮的矛尖抖成碗口大的矛花兜頭蓋臉地撒過來!


    這一矛大有學問,借著仆固懷恩正開聲吐氣說話的時候出手,同時長矛不斷變幻角度,打算一擊必殺,之後還能趁機攻向王忠嗣,挾持他為人質逃走的如意算盤。


    布閣喜軍略上是個十足的莽夫,可以武藝上卻意外卻充滿了靈性。


    仆固懷恩早非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等他矛尖即將刺到,招式用老的時候,猛地身子向右一轉,身子再次,鑽到了馬腹下。


    布閣喜先是一怔,眼中隨即閃過一絲惱怒,之前自己偷襲對方用這招閃避,現在自己正麵強攻,也用這招?


    是羞辱自己?


    布閣喜來不及多想,第二矛已經跟著刺出,隻待仆固懷恩起身之後,給他致命一擊。


    卻不想黑影一閃!


    仆固懷恩居然沒有從側麵鑽出來,而是神乎其技的從馬腹下穿到了靠近自己的一側,手掌向前一探,抓住了鋼矛,一把奪了過來。


    布閣喜想不到仆固懷恩騎術居然高明至此,一時不查,武器讓對方奪了過去。


    “好!”


    此時王難得已經將布閣喜周邊的兵士砍瓜切菜一樣的殺了。


    周邊一圈皆是唐軍,見仆固懷恩騎術精湛若此,都高聲呐喊,為他打氣。


    唿喊喝采聲直透星空。


    仆固懷恩出手絕不留情,鋼矛向前一探,在布閣喜的心窩捅了一個窟窿。


    布閣喜一手握著刀柄,還來不及出鞘,既倒下了馬背。


    仆固懷恩身為鐵勒人,自幼在馬背上長大。論及武藝,他算不上第一,可是騎術放眼河西、隴右兩軍,無人是其對手。


    “砰”的一聲,屍體倒跌地上,揚起一蓬塵土。


    唐軍紛舉兵器致敬,歡聲雷動。


    吐蕃兵原本就崩潰的氣勢更是一片死寂。


    達紮路恭自盡為王忠嗣打斷,又見布閣喜死在了自己的麵前,再無抵抗的欲望心情,歎了口氣,下達了投降的命令。


    看王忠嗣來到麵前,達紮路恭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自己的對手,神情複雜的道:“你贏了……”


    王忠嗣搖頭道:“你也贏了。在這最後關頭,讓你擺了一道。果然應了一句古話,想的越多,反而容易自己嚇自己。隻是值得嗎?我不後悔今日的決定,在我看來,那逃走突圍的數萬吐蕃兵遠比不上一個達紮路恭更加重要。讓我再選一次,我也會這麽打。你比那幾萬兵士,更有價值。”


    “值得!”達紮路恭望著高高的青藏高原,雖然現在是半夜,什麽也看不到,但他心底卻有著希望的光芒,說道:“那數萬吐蕃兵就是未來,希望。用我達紮路恭的性命換取這個希望,值!”


    王忠嗣不在說什麽,讓人將達紮路恭壓下去。


    幾乎沒有人能夠聽得懂王忠嗣、達紮路恭之間的對話。


    但是他們兩人卻是萬事心照。


    王忠嗣作為裴旻教出來的徒弟,有著裴旻一樣的脾性,以最大限度殺傷對手為目的而戰。


    此次因高仙芝的奇襲,唐軍勝券在握。


    王忠嗣的作戰目的已經從奪取青海湖變成了全殲吐蕃僅存的生力軍。


    故而他先行一步,在那祿驛布防,打算與趙頤貞前後夾擊,一並給予吐蕃重創。


    而達紮路恭看破了這點,但是他無可奈何。


    高仙芝的出現,已經注定了吐蕃的失敗,在這種局勢下即便是孫吳再世,也很難扭轉乾坤。


    達紮路恭不知用了什麽法子拖延了趙頤貞半個時辰,讓趙頤貞略微偏離了戰術的同時,利用高原反應作出一副死守不突圍的模樣。


    王忠嗣心底不確定趙頤貞什麽時候會趕到戰場,萬一趙頤貞未能及時趕到,一但他們因為高原反應體力消耗過巨,反而會受到反噬。


    畢竟吐蕃已經成了困獸之兵,戰鬥力尤為強悍,又不受高原氣候影響。


    聯合上下,王忠嗣改變了戰術,決定采用中央突破的打法留下達紮路恭。


    直到趙頤貞的後軍殺到,王忠嗣才知道自己上了當,達紮路恭這完全是用自己為誘餌,好讓吐蕃的左翼、右翼乃至於後軍逃離圍堵。


    這一係列的交鋒,沒有一般的軍事水平,根本看不明白。


    達紮路恭在唐兵的押解下,走的很坦然,無半點的後悔。


    吐蕃的情況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手中的這些軍隊是吐蕃最後的主力軍,要是讓唐軍殲滅打散,吐蕃皇室的實力將會大損,讚普威信大減,會受到嚴重質疑,引發內亂。


    用自己的命,給吐蕃留下一部分的主力軍,以穩住吐蕃高原上的局勢,換取東山再起的機會……


    為此……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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