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聽到南詔,李隆基心底別提有多少後悔了。


    這世上就是沒有後悔藥吃,真要有,花再多代價他也要討來吃了。


    突然李隆基想到一事,帶著幾分遲疑的看了麵前自己最信任的外臣,道:“聽說公孫姑娘已有孕在身?”


    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裴旻臉色有些僵硬,說道:“四個多月的身孕。”


    李隆基看著那帶著幾分內疚的表情,說道:“你是打算不等孩子出世?”


    傷口撒鹽,也莫過於此。


    要是能打,裴旻鐵定上去一頓飽拳。


    “等不及的,吐蕃、阿拉伯聯合一氣,這邊一進攻,阿拉伯那邊,必然跟著進兵。隻要陛下一恩準臣出征,臣立刻修書與封常清節度使讓他做好準備,並且以軍演為由,調兵過沙磧,趕往西州。臣一迴到姑臧,最多休息一夜,便要動身。不能給對手任何的可趁之機。”


    李隆基深深的看著裴旻。


    裴旻了解李隆基,李隆基又何嚐不了解裴旻?


    裴旻最是顧家。


    如裴旻這樣身份地位的人,沒有幾個不胡來的。


    可裴旻卻極少出入煙花酒巷,對於妻兒母親是關懷備至,堪稱孝子、模範丈夫。


    想當年為了親自守候自己的孩子出生,他甚至不惜誇下海口,八月定河曲。


    此事至今都是美談。


    但如今眼瞧著親骨肉還有半年即將問世,他卻要離家兩年甚至更久。


    這尋常人都未必受得了,何況是裴旻這個顧家的好男人?


    沉默了半晌,李隆基才長歎道:“委屈你了!”


    裴旻肅穆的搖著頭道:“臣深知一點,有國才有家。身為軍人,國家有難,責無旁貸。”


    “好一個有國才有家,好一個責無旁貸!”


    李隆基動容的長身而起,說道:“朕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十數年,靜遠對我朝的貢獻!朝廷有今日的開元之勢,靜遠之功,無人可比。此役過後,朕許你郡王之位,以示嘉獎。”


    武將封王並非沒有前例,但是開元一朝,卻沒有這個例子。


    一但真的受封,裴旻毫無疑問又開創了開元朝的先河。


    裴旻並未顯得多少高興,而是帶著幾分的為難,欲語還休。


    李隆基詫異道:“靜遠可是還有話說?”


    裴旻當然有,隻是有些猶疑,毫無疑問,現在是最佳的開口時候,深深一拜,道:“臣還有事相求!”


    李隆基揮手道:“靜遠不妨直說,無須這般客氣。”


    裴旻並未起身,依舊彎著腰道:“陛下此次同時與吐蕃、阿拉伯交戰,糧草是決勝的關鍵,後勤至關重要。若有半點偏差,將前功盡棄,西域不保。臣深知無這個先例,還是懇請陛下準許臣負責糧草的運送調配,以應萬全。隻要戰事一結束,臣主動去位,絕不遲疑。”


    經過章仇兼瓊、鮮於仲通一事,裴旻心底已經有了一絲不安。


    很多事情往往問題不是出在敵人身上,而是自己人作祟。


    他的大戰略就是這樣,一點點的讓自己人搞垮,搞崩盤的。


    現在的一攻一守,已經是逼上梁山的打法。


    再有任何偏差,便是裴旻也無能為力。


    裴旻不敢再將後勤事務交給外人,這也是他特地來長安的主要原因目的。


    討要糧草大權。


    李隆基看著拜服身前的裴旻,大步上前將之扶起,笑道:“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原來是這個。”


    他抓著裴旻的手道:“非常時刻用非常之法,朕比任何人都相信靜遠對朕,對我大唐的忠心。朕即刻追加靜遠為隴右支度使、營田使,河西支度使、營田使,知安西大都護府大都護,河西、隴右以及西域米糧供給,皆由靜遠全權負責。”


    他說著,還重重的拍著裴旻的手背,表示自己的放心。


    “臣領旨謝恩!”


    裴旻能夠感受到,李隆基這輕輕托付的厚重。


    支度使是主管軍需的官職,職權是支付財用﹐調撥物資。而營田使掌管屯田諸事宜,負責境內的軍糧。若再加上節度使的兵權,幾乎等於是軍、糧、財一體,無異有了裂土封王的權勢。


    至於知安西大都護府大都護,意味著西域所有附屬國皆是裴旻的下屬,有權處理西域一切事物。


    此令隻要一得通過,裴旻將會是名副其實的西北王。


    甚至可以說,現在的裴旻比曆史上造反的安祿山還要有權勢。


    “陛下,臣以性命擔保,絕不辜負聖意厚望,絕不丟我大唐一寸疆土。”


    李隆基笑道:“朕記得當初我們就曾說過,朕要比肩甚至超越太宗皇帝,阿拉伯是必過的一關。而靜遠既是三軍主帥,替朕掃平此生最大敵人。朕一直等著這一日,而現在不過是菜前美點而已,讓靜遠先試試手。”


    裴旻隱隱約約記得確實有著約定,忙道:“陛下還記得呢,臣都快要忘記了。”


    李隆基頗為自得的道:“朕是君,一言九鼎,說過的話,焉能不記得。靜遠放心一戰,朕在長安,是你最大的靠山。”


    裴旻得李隆基此話,也是信心百倍,激昂道:“陛下放心,臣先替陛下掃平了吐蕃,至於阿拉伯,終有一日,臣會擒著他們的皇帝來長安為陛下跳舞。”


    裴旻並沒有在長安多待,目的達成之後,直接返迴了涼州去了。


    至始至終,裴旻連長安的家門也未進去。


    李隆基聞言,更是默然許久,久久無言。


    當即他將張說、李元紘、王晙三人叫到了勤政殿。


    張說、李元紘、王晙是目前唐王朝地位最高的三位執政宰相,分別負責中書省、門下省與尚書省。


    李隆基將裴旻分析的局勢跟三位細說。


    三位宰相,李元紘是一點軍略都不懂,張說、王晙皆有不凡的功底。


    對於裴旻的分析、判斷,並無異議,對於裴旻出征的提議,也給予支持的態度,但同時也表明了,此戰一開朝堂經濟壓力不小,需要慎重而行。


    李隆基也說出了召見三人來的真正用意:“朕打算加封裴國公為隴右支度使、營田使,河西支度使、營田使,知安西大都護府大都護,讓他無後顧之憂,全力應對即將到來的決戰。”


    此言一出,張說、李元紘、王晙都有些呆住了。


    李元紘毫不猶豫的高聲跳起厲聲道:“臣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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