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十二年秋!


    裴旻通過一連串的與李隆基接觸,安排好了支援安西一仗的升遷事宜。


    原沙州都督封常清就任安西節度使;蒲昌縣令顏杲卿升為安西大都護府長史;赤水軍軍使趙頤貞升為沙州都督;原白亭守捉哥舒翰升遷為建康軍軍使,北庭遊擊將軍高仙芝提拔為赤水軍軍使,子亭守捉王忠嗣升為捷勝軍軍使,並由子亭調往河西九曲莫離驛……


    餘者將官也多有升遷,裴旻嚴苛依照個人的表現軍功頒布功績。


    不敢說絕對公允,但功勞一一分下,卻也未有不服者。


    此次唯一未得真正升遷的唯有裴旻本人。


    此戰裴旻居功至偉,無用多言,但是他以是當朝國公,兩鎮節度使,還兼任河西按察使,還有大將軍、禦史中丞、昭文館學士、麗正修書院學士等虛銜,論及威勢較之朝堂上的宰相張說由要更勝一籌。


    想要再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小小”的生擒突騎施可汗的功績,已經不夠看了。


    還需更多的功績方可。


    不過李隆基也未虧待裴旻,各種財物獎賞數不勝數。


    因為之前,李隆基掘地三尺動了裴府,裴府現在還在裝修。


    李隆基再次下達了聖諭,府中一切精心修葺,所需錢物,一切由朝廷支付,上不封頂。


    在不知不覺中,裴旻已經完成了河西、隴右之間新的調動。


    處理好這些大事,裴旻漸漸將重心放在自己的私事上。


    與公孫幽的婚事因為各種不可抗拒的因素,拖延了許久,可不想讓自己的心上人繼續等下去。


    經過生辰八字的對比,最終定下了來年的二月成婚。


    婚訊也傳達出去。


    讓裴旻頗有異議的還是公孫幽在婚期定下的那一日,搬離了涼州大都督府。


    依照習俗規定,在未正式過門之前,新婚夫婦是不能見麵的。


    裴旻想要再見公孫幽,隻能等著她正式過門的那一天了。


    裴旻也隻能通過布置著公孫幽的婚房來暫解相思之苦。


    隨著婚期的臨近,姑臧格外熱鬧。


    此時此刻的裴旻,早已今非昔比。


    當年他與嬌陳成婚的時候,隻是一個寵臣。而今的他,卻是地位顯著的封疆大吏,西方邊境近乎十五萬大軍的軍事統帥,風頭之盛,可謂一時無兩。


    前來送禮的人參加婚禮的人,那是絡繹不絕。


    上至帝王皇親,王孫貴胄,下至商賈豪強,莫不送上厚禮。


    或是誠心慶賀,或是混個眼緣。


    甚至連西域諸國也派來了使者參加。


    由此亦可見,裴旻上一仗打出來的大唐雄風,已經深深的印在他們心底。


    天南地北的賀禮,一天天的運達。


    直接讓姑臧今年的生意較之晚年提升了一倍有餘……


    地方商家樂的合不攏嘴,甚至都開玩笑的合計著要不要每隔一段時間給裴旻介紹一個夫人,好讓他們賺著盆滿缽滿。


    裴旻也想不到會如此誇張,看著各地送來的禮單,足足堆積了兩個大箱子。


    裴旻隨手拿起一份禮單,左右攤開,但見一頁一頁上寫著送禮人的身份,以及他們所送的厚禮。


    “寧王李憲,贈親畫鴛鴦戲水圖一副。”


    “幽州大都督張守珪,贈百年何首烏一對,獻桃金童玉女一對。”


    各種各樣的禮物禮品堆積如山……


    尤其是哥舒翰最是誇張,這個不愁錢的土豪,直接送了十數份大禮:“金絲白錦香囊一對,綠釉狻猊香爐一對,荷花蓮子鏤金手串一對,玉浮雕荷花鴛鴦佩一對,純銀鎏金鏤空累絲花卉一對……”


    似乎將能配對的都買了……


    反正不差錢。


    看著各種認識不認識的名字,裴旻頭都有些大了,將禮單放下,揮手讓人拿走,這要一份份的看,看到明天也看不完,索性不看了。


    留著以後慢慢整理。


    他這一個不看,可就急壞了一個人了。


    他叫楊釗,蒲州永樂人,祖籍弘農華陰。


    說起楊釗,或許有人不認識,但他的另外一個名字,相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楊國忠,東漢太尉楊震之後,張易之之甥,曆史上楊貴妃的族兄。


    但此刻的楊國忠還未改名,依舊叫楊釗,不但如此,還是一個放蕩無行,嗜酒好賭的混混。


    楊釗本性卑劣,胸無文墨,但鬼主意小聰明不少,商議見縫插針,投機取巧。


    身為名門之後,楊釗本是不愁吃穿。


    可是他沒哥舒翰的命,卻有哥舒翰的“瀟灑”。


    哥舒翰有著揮霍不關的家財,而楊釗卻將自己揮霍的傾家蕩產,險些成為乞丐流氓。


    要不是楊釗姓楊,楊家人不想有一個乞丐的親戚,時不時的資助一些,楊釗真的要流落大街了。


    不過也是因為常年收到接濟,楊家人沒有一個看得起楊釗的。


    楊釗一怒之下,再次厚著臉要了一些錢財,前往蜀中投奔自己在蜀中擔任司戶的伯父楊玄琰去了。


    楊玄琰是個老好人,見楊釗落魄至此也收留了他。


    江山易改,稟性難移。


    楊釗在蜀中也是一事無成,甚至欠下了一屁股的賭債。


    就在楊釗打算逃離蜀中的時候,他發現了一個機遇。


    一個千載難逢的機遇,一個可以讓他鹹魚翻身的機遇。


    在跟他最小的妹妹楊玉娘閑聊的時候,得到了一個極為重要的消息。


    楊釗還記得那一天,他給債主逼得東躲西藏,實在無奈,將注意打到了楊玉娘身上。


    “九妹,你的這個吊墜好是漂亮,給兄長瞧瞧?”楊釗和顏悅色的笑著,就如一頭大灰狼。


    楊玉娘就是天真無邪的小紅帽,警惕的握著裴旻送給她的護身結,嬌氣的說著:“不給!”


    楊釗早有準備,從懷裏拿出了兩個糖果,說道:“就給哥哥瞧一瞧,這兩個糖果就是九妹的了!”


    楊玉娘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護身結,咽了咽口水道:“一下,隻給你看一下。”


    楊釗眯著眼道:“就一下,不騙你!”


    將糖果遞給了楊玉娘,認真的端詳著手中的護身結。


    楊釗雖混的落魄,但也是名副其實的世家子弟,見多識廣。


    護身結是由辛巴的馬尾編製的,而辛巴是罕見的品種為獅子驄的良駒。


    獅子驄的自身性能優等,是頂級的馬駒品種,能夠與之相比品種的有很多。但以毛質來說,獅子驄天生華貴,一身金黃如若獅子般的鬃毛在群馬中是無可比擬的。


    馬尾的用處極多,是琴弓的原材料。


    獅子驄的馬尾作用更大,價格也很是到位。


    不然以裴旻自身的財富,也不至於特別將馬尾留下來。


    送給楊玉娘的那個護身結用的馬尾毛,可以轉手賣不少的價錢。


    這拿在手上細觀,楊釗更是發現了這馬尾的不尋常之處,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珍貴,若有所指的問了一句:“九妹,這護身結是誰送給你的?”


    楊玉娘嘴裏吃著糖果,帶著幾分自豪的道:“是大英雄哥哥送給玉娘的。”


    楊釗眼睛一亮,追問道:“大英雄哥哥是誰?”


    “大英雄哥哥就是大英雄哥哥嘛,他可好了,不但送玉娘這個護身結,讓玉娘有事可以去找他。還抱著玉娘騎大馬,可好玩了。”楊玉娘手舞足蹈的,眼睛泛著光。


    楊釗耐著性子問道:“哥哥問的是大英雄哥哥的名字,就跟你叫楊玉娘,哥哥叫楊釗一樣。”


    楊玉娘想了想,迴答道:“大英雄哥哥叫裴旻!”想了想有很確定的道:“對的,是這個名字,玉娘沒有記錯。”


    楊釗一聽“裴旻”二字,已經嚇傻了。


    在唐朝不知道裴旻的人,除了聾子就是無知的幼兒。


    楊釗也曾是中流社會的人,知道裴旻的所有事跡。


    他怎麽也想不到楊玉娘這個小丫頭居然認識名動天下的邊帥,大唐王朝僅次於一代聖主李隆基的元帥劍聖裴靜遠。


    這一意外的消息讓楊釗欣喜若狂之餘,又覺得充滿了機會。


    裴旻!


    那可是唐王朝絕頂的人物,要是得到他的扶持,那自己飛黃騰達不就是眼前之事?


    楊釗隻覺得自己渾身發熱,遠大的前程向他招手唿喚。


    熱血因為即將到來的熱血而滾動……


    楊釗找上了自己的伯父楊玄琰,鼓動如簧巧色,勸說楊玄琰把握機會。


    但是楊釗的提議讓楊玄琰拒絕了,還給臭罵了一頓。


    因為在楊玄琰的眼中,裴旻就是一個道貌岸然的禽獸。


    原來楊玄琰出任蜀中司戶,的責任是主民戶。而蜀中地區,山林極多,山中流民散戶還有巴、蜀蠻族數不勝數。


    而之前李隆基下了一道調查天下散戶黑戶的任命。


    楊玄琰這一動身,少則年餘,多則數年。


    楊玄琰不放心孤兒寡母,派人將她們送往洛陽二弟家中居住。


    正好也可以看一看他們嫁到洛陽的三女兒日子過得如何。


    楊玄琰用了一年半,完成了李隆基的任務,派人請迴了妻子女兒。


    卻不想迴來的時候,楊玄琰還受到了他三女兒的一封密信,信中說裴旻對小九楊玉娘極為鍾愛,讓他把握機會,好領著楊家飛黃騰達。


    楊玄琰當即就怒了。


    誠然!


    裴旻要是真的看上他楊玄琰的其他未出閣的女兒,以裴旻現在的地位家世,楊家是燒了絕對的高香。


    楊玄琰會毫不猶豫的就應下這門婚事。


    畢竟隻要不是傻瓜,都不會放棄這種送上門的富貴。


    可是裴旻看上的是楊玉娘,一個五歲的孩子!


    那怕是他的八女兒,九歲,楊玄琰都有嫁過去的想法衝動。


    但楊玉娘才五歲,奶都沒斷……


    一個年近三十的人,喜歡一個五歲的孩子?


    如此特殊癖好,楊玄琰這個做父親可受不了。


    哪怕是再多的富貴,楊玄琰不也屈膝。


    在第一時間,楊玄琰甚至想直接將護身結給燒了。


    但麵對死活不肯的楊玉娘,楊玄琰還是決定當做不知道,畢竟日後真的有什麽萬一,這個護身結能有大用。


    所以楊釗跟楊玄琰說道此事的時候,直接挑起了楊玄琰的怒火。


    楊釗不明所以,但是他不願放棄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這種機會錯過了就沒有了。


    楊釗曆史上的表現是個蠢貨,甚至說他一句白癡也不為過。


    但他並非真的蠢蛋、白癡,而是他在宰相位子上的表現如同一個白癡。


    他自身的能力,僅限於縣級幹部,讓他處理小縣的事情,他還是能夠幹出成績的。給他宰相來看,遠遠超出自己的能力範圍,表現的好鬥有鬼了。


    楊釗在這個關鍵的時候,鼓起勇氣找上了西蜀大豪鮮於仲通。


    鮮於仲通家財萬貫是蜀地出了名的富豪,楊釗來到蜀中的時候,跟著他混跡過,深知鮮於仲通野望頗大。


    楊釗用空手套白狼的手段,從鮮於仲通討要來大筆的財富,以蜀中楊玄琰的名義送給了裴旻。


    而楊釗作為楊玄琰派來的代表,等著接受裴旻的召見。


    這一天一天的過去了,楊釗越等越是心急。


    看著身後寸步不離,就連拉屎撒尿也要跟在一旁的兩個巨漢,心底也是不住的打鼓。


    鮮於仲通財大氣粗,是不在乎一點兒小錢。


    卻也不甘心給人騙,早已安排了心腹跟著楊釗左右,要是有個意外楊釗吃不了兜著走。


    瞪了足足一個月,楊釗依舊沒有等到裴旻的召見。


    這日楊釗終於按耐不住,親自找上了門去。


    “在下蜀中楊釗,是蜀中司戶楊玄琰的侄兒,封伯父之命,給裴國公送來了賀禮,順便拜訪求見,還望引薦!”


    節度使府的福利絕佳,裴旻不會虧待任何跟隨他的人,相同的規矩也嚴苛許多。


    裴旻最討厭狐假虎威狗仗人勢之輩,故而府中所有下人在帶人處事上極有禮貌。


    麵對一個芝麻綠豆點大的蜀中司戶的使者,門衛還是很客氣的作揖迴禮道:“實在抱歉,國公大婚在即,更兼公務纏身,實在繁忙,不能一一道謝。國公說了,事後他會逐一整理禮單,親自修書答謝。楊公子請迴吧……”


    楊釗徹底傻眼了。


    他是以楊玄琰的名義送的禮,但是禮品什麽的,都是他冒著生命危險從鮮於仲通那裏討要來的。


    現在?


    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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