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並不幹涉王忠嗣自己的發展,但是未來的肅宗皇帝李亨,實在太坑,就是一個專門賣隊友的心黑豬隊友。


    何況李隆基的脾性,防自己的兒子就如防賊一樣。


    麵對這兩個天坑,跟李亨扯上關係,鐵定玩蛋。


    不過李亨此刻的露頭,給裴旻敲響了一個警鍾。


    以李亨曆史上的兩次休妻表現而言,他是一個有野心有欲望,冷酷無情無情,而且極其擅於隱忍的人物。


    從這些特征來看確實有成為一個君王的天賦潛力。然而他根本就沒有當皇帝能力,隻是空有多疑之心,放縱外戚、宦官為禍。


    真要如曆史一般,由他繼承了帝位,自己這些年努力打下來的大好河山怕是要為此之葬送。


    “得想個辦法,除去這個內患!”


    裴旻心底琢磨著,現今的太子李嗣謙是個實在的傻蛋,不值得扶持,但是未來的李亨,更不夠格,甚至比李嗣謙還不如。


    李嗣謙再怎麽說也能當一個合格的傀儡,而李亨可不是一個甘心當傀儡的主。


    裴旻想著李隆基的那些個兒子,發現居然沒有幾個可取之處,也不由大感頭疼,心底念道:“這方麵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畢竟陛下還年輕,還有時間。至於李亨,決不能讓他如曆史上那般登上皇帝之位。”


    這般心思在裴旻腦海裏閃過。


    心動不如行動,裴旻當即讓人去叫孫周。


    王忠嗣見裴旻有事,想要告辭。


    裴旻叫住了他:“不急走,在子亭那邊待的可是無聊?”


    王忠嗣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不瞞旻哥,確實有些無聊。”說著他又一臉肅然道:“隻是護衛邊疆,身挑重擔,弟便是在無趣,也不會放鬆大意。”


    裴旻滿意的點了點頭,眯眼笑道:“在家裏待幾日,陪陪你母親與我娘,到時候直接去莫離驛上任。”


    王忠嗣霍然起身道:“真的?”


    “千真萬確!”


    裴旻早有這個打算,對於自己這個弟弟,對於這個曆史上天賦異稟的蓋世名將,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實力。


    王忠嗣的特長不是單純防守,也不是單純的進攻。


    他就如兵法裏的山與火,進攻時侵略如火,防守時不動如山。


    攻防兩端皆有非凡的造詣。


    讓他收子亭守捉,其實是一種屈才。


    因為子亭守捉的地形隻適合防守,不適合進攻。


    裴旻自然不會虧待自己的弟弟,隻是因為王忠嗣年紀太小,資曆威望不足以獨當一麵。


    這才讓他擔任子亭守捉,在這個很重要又不給世人重視的地方曆練。


    而今王忠嗣立了大功,又得到了李隆基的誇讚,裴旻也打算放虎歸山了。


    讓王忠嗣真正的開始獨當一麵。


    莫離驛是裴旻早年釘在青海湖的一根釘子,也是青海湖的門戶。


    進可攻青海湖,退可護衛河西九曲之地。


    不論攻與守,都尤為重要。


    王忠嗣委實是不二之選。


    裴旻說道:“我記得當年常清說過,你當初在莫離驛很不安分?”


    王忠嗣猛地搖著頭反對道:“不,旻哥,弟可安分守己的。是吐蕃越境了,弟才收拾他們的,就算沒越境,弟也先將他們引過來殺,絕對不會貿然的越境犯事。就是做了,也不留痕跡的。”


    裴旻微微一笑,道:“要的就是這股勁頭,現在不比原來。原來唐蕃是盟友,你那麽做是不對的。隻是事情過去那麽久了,我也不罰你了。現在吐蕃背盟,是我們的敵人。你可以放手的幹,大膽的去幹。我給你自主出兵的權力……”


    王忠嗣霍然而起,激動地直接跳了起來叫道:“太好了,旻哥萬歲,旻哥萬歲……”


    “但是……”


    聽到這兩個字,王忠嗣帶著幾分謹慎的看著裴旻。


    裴旻重重的點在案幾上,說道:“你要記住一點,別讓我這案幾上放著你打了敗仗的消息。一但你吃了敗仗,就說明你還沒有到獨當一麵的水平,我將會收迴你所有的權力。”


    這勝敗乃兵家常事,裴旻自然知道。


    但要看什麽樣的敗仗,若王忠嗣自主出擊而導致失敗。


    那就是所謂裝逼不成,反被操。


    也就意味著王忠嗣對戰機的把握還不夠純熟,收迴他的權力,也是理所當然的。


    王忠嗣雙拳重重的抱在一起道:“旻哥放心,弟確實好戰,但從不冒險,不會以麾下弟兄的生命作為賭注。弟一但出擊,必是發現了漏洞破綻,戰必功成。”


    “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正說間得到傳訊召喚的孫周來了。


    王忠嗣退了下去。


    裴旻目送王忠嗣離去,心底默默的為吐蕃祈禱。


    在這個正需要曆練王忠嗣的時候,吐蕃抱錯了大腿,必然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裴帥!”


    孫周低聲細語著,就跟做賊一樣。


    一般公事,裴旻都會在府衙與之商議。這叫道了內堂,通常是找他幹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裴旻也壓低了聲音,輕聲道:“你替我傳一則消息給內衛,就說忠王李嗣升在王忠嗣獻俘的時候,特地給王海賓掃墓。”


    孫周不多說,也不問緣由,直接下去了。


    裴旻給李隆基的迴信傳到了禦前案幾。


    李隆基一直為西域的變局煩憂,為此他特地將丁憂的杜暹請迴了朝廷,向他諮詢西域方麵的情況,並且以試探性的口吻問他能否迴鎮安西。


    杜暹將自己知道的情況細說,同時也迴絕了李隆基迴安西的要求。


    杜暹為人嚴謹認真,雖有書生意氣,卻也有自知之明。


    之前出任安西都護府副大都護、磧西節度使,杜暹在文事上是遊刃有餘,但軍事一方,確實也感覺到力不從心,也幸虧有夫蒙靈察在一旁相助。


    而今夫蒙靈察貪功陣亡,安西受到多方麵的威脅,杜暹並不覺得自己能夠與之前一般,護安西太平了。


    畢竟現在的敵人不是內部,而是外敵。


    李隆基聞言甚感頭疼,甚至動了將安西也交給裴旻負責的心思。


    想著裴旻將西方軍事處理的如此井井有條,讓他高枕無憂,不如能者多勞,令之多鎮一路。


    隻是裴旻方剛升任兩鎮節度使不過兩三年,又多鎮一路,也實在說不過去,隻能將這個想法藏在心底了。


    “陛下,國公來信了!”


    高力士深知李隆基心事,在第一時間將裴旻的信遞給了李隆基知曉。


    李隆基迫不及待的接過,認真看了起來。


    看到開始一連串的馬屁,李隆基煩悶的心情,登時愉悅起來。


    拍馬屁的最高境界是什麽?


    就是說實話!


    李隆基能夠在那種情況下,信任裴旻的判斷,命他出擊救援。


    這份決策之功,絕不容忽視。


    而今裴旻圍繞這份決策功勞來讚美,李隆基自是心裏舒坦,也覺得是因為自己知人善用,才有安西大勝。


    不經意的點著頭看著信,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高力士在一旁暗歎。


    這也是他當初跟裴旻示好的原因。


    高力士跟著李隆基多年見過太多太多,自作聰明,自以為是的蠢蛋。


    他們總覺得自己能夠揣摩聖心,了解聖意,實際上不過是嘩眾取寵而已,到頂不過偶爾猜中一兩次。


    唯獨裴旻能夠事事對上李隆基的心意。


    在高力士眼中,裴旻幾乎是除了自己意外,最了解李隆基的人。


    而裴旻與他又有顯著的不同。


    他是真了解李隆基,知道李隆基想什麽,要什麽,就如李隆基肚子裏的蛔蟲,想之所想,急之所急。


    裴旻卻是幹實事。


    裴旻總能將事情幹的切合李隆基的心思心意,從未出錯。


    也因如此,高力士深知裴旻在李隆基心底的地位,故而多方示好。


    “說的太好了!”


    李隆基心情愉悅,又看到裴旻對安西局麵情況的分析。


    相比杜暹僅限於安西內部的局麵,裴旻這裏不隻是分析了安西內部,還將周邊突騎施、拜占庭、阿拉伯、吐蕃四個國家都分析了進去。


    讓身在長安的李隆基,對於西域複雜的局勢,有了一個確切的了解。


    原本有些混亂的思緒也變得清晰了。


    他實在忍不住道:“一針見血,字字珠璣。在這方麵,靜遠勝杜暹多矣!將安西交給他才是最佳選擇。唉……”一聲長歎:“要是老天多給朕幾個靜遠,何必為這繁雜的軍事煩憂?”


    他繼續看下去,看到了顏杲卿的三策,結合裴旻之前細說的局麵,忍不住拍案叫絕。


    “不想我大唐除了靜遠,還有這樣的人才,顏、杲、卿,這名字好熟悉!”


    李隆基支著腦袋苦想,突然一拍大腿道:“朕想起來了,開元五年,朕考核全國治吏,振舉綱目,獲得第一的就是一個叫顏杲卿的,記得他是魏州的錄事參軍,是不是同一個人?”


    高力士說道:“應該是同一個人,陛下還記得當年裴國公為友守孝?那時成為一方美談呢!”


    李隆基一臉大悟道:“是有這麽迴事,朕說呢。一個如此出眾的幹吏,這麽會突然就銷聲匿跡了,原來又是丁憂守孝。他跟靜遠是知己,想必守孝結束就去河西投奔了,沒有重新向吏部申請崗位。此人是個人才,對於他當年的功績,朕至今還有印象。就他了,由他來處理安西文事,朕也放心。”


    說著,立刻寫了一封委任狀,提拔顏杲卿為安西都護府長史。


    李隆基繼續看下去,看到了信中裴旻針對杜暹給出了看法,想到杜暹自己的說法,彼此以參照,再次發現裴旻看事情確實也看的透徹。


    因為杜暹在位的良好表現,諸多大臣提議奪情起複讓杜暹重返安西。


    要是真依照他們的提議來辦,那可就玩蛋了。


    李隆基繼續看下去。


    最後裴旻提議讓李隆基挑選一個身經百戰的名將擔任安西四鎮節度使,而不是文臣。


    李隆基認真考慮著人選,唐王朝現在軍事實力上來了,朝裏朝外的武將不少,但是符合身經百戰,這個條件的卻是不多。


    畢竟迄今為止,東南西北四麵,也隻有裴旻的西門與張守珪的東麵兵事頻繁。


    要選擇身經百戰的,隻能從裴旻的隴右軍、河西軍,或者是張守珪的平盧軍。


    想來想去,卻隻有兩個選擇。


    “封常清,張康!”


    李隆基念出了這兩個名字,在他記憶中,除了裴旻、張守珪,印象最深的就算這兩人了。


    封常清是裴旻麾下的第一大將,幾乎經曆了裴旻指揮的所有戰事,而且每一次都給委以重任,表現非常出色。


    至於張康,是張守珪的義子,也是一員非常善戰彪悍的大將。


    不論是功勞簿還是監軍傳來的消息都給了他極高的評價,甚至隱隱有超越張守珪的勢頭。


    “高將軍,你說,他們兩個,誰跟合適?”


    高力士頓了頓道:“老奴覺得應該是封常清,陛下不聞昔年薛大將軍?”


    他說的自然是薛仁貴。


    薛仁貴一直負責東北戰事,打的海東三國哭爹叫娘。


    後來給調到了西軍,因甚無根基,威望不足,郭待封不服管製,成為了大非川之戰失敗的導火索。


    “那就封常清吧!”


    李隆基當即定了下來。


    高力士笑道:“就是不知國公願不願意放人,封常清可是他最得力的助臂。”


    李隆基哼哼道:“朕向他要人,他敢不給?也罷,就且問問他,他要是不給,這個人選,就讓他自己解決!”


    說著又寫了一封信給裴旻。


    再等裴旻迴信的時候,李隆基收到了一則來至於內衛的消息。


    李隆基終究沒有完全將青龍撤除,依舊留下了忠於自己的一部分。


    這一次在人選上,他吸取了教訓,選擇了高力士作為首領,讓高力士負責,改名內衛。


    “忠王李嗣升為王海賓掃墓!”


    看著手上的這個消息,李隆基帶著幾分陰沉的說道:“嗣升嘛!他是真的敬重王海賓,還是心血來潮?”


    高力士底聳著腦袋,平靜的道:“是第一次,之前沒有過!”


    “嗬嗬!”李隆基森然笑了起來:“這逆子好手段,王忠嗣剛打了勝戰,就給他父親掃墓去了,朕這還沒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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