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見李隆基在這個時候,讓他接手封禪的行程安排,也明白了聖心聖意。


    王毛仲與他的餘黨給一網打盡,但是他在軍方掌大權六年,根深蒂固,受他提拔的中小級別將校,數不勝數。


    李隆基能取其頭目,卻不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真要真將王毛仲的餘黨全部除去,將會空出太多太多的職位空缺。


    這些兵卒一但失去管製,將會人心惶惶。


    長安是大唐的中心,皇城是李唐皇室的象征,四方皆可亂,唯獨皇城不能亂。


    法不責眾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李隆基接下來的行動不是對那些隸屬王毛仲的中小級別將校,斬盡殺絕。


    相反的要安撫他們躁動不安的心,維持南衙禁軍、北衙禁軍的基本運轉。


    待新任的將官掌握局勢之後,再一個個的秋後算賬,將不合格懷有二心的中小級別將校剔除出去。


    這需要一個頗為漫長的時間。


    封禪在即,李隆基顯然等不到那個時候,他也不相信王毛仲遺留下來的蝦兵蟹將能夠完成封禪護衛重任。


    在這關鍵的時候,裴旻毫不猶豫接下了重擔,應聲道:“臣遵旨,保證竭盡全力護衛陛下安危。”


    能夠在短時間內,接受封禪護衛任務,並且圓滿完成的人,在此刻李隆基的心裏,裴旻是唯一的人選。


    李隆基欣慰的看著裴旻,這關鍵時候,還是裴旻靠譜,直言道:“需要從隴右調多少兵卒?朕此次的親衛兵,以隴右軍為主,楊思勖麾下的兵士為輔。”


    裴旻想也不想的迴答道:“三百足矣。”


    “三百?會不會太少了?”李隆基帶著幾分驚疑的看著裴旻。


    裴旻自信笑道:“不少,足夠!”


    李隆基心中還有些忌憚,卻也不想在裴旻這臣子麵前弱了氣勢,最多讓楊思勖多帶些兵馬便是,坦然說道:“那朕的安危性命,就交給靜遠了!”


    時間緊迫,裴旻也不耽擱,開始接手王毛仲的工作。


    看著王毛仲的封禪安排,裴旻一口老血險些吐出來。


    王毛仲對於李隆基的封禪安排與他這個人一樣,簡單粗暴。


    用四個字來形容就是“堅壁清野”,李隆基出現在什麽地方,什麽地方就不允許百姓出現。


    禁軍將道路封鎖,百姓強行驅散,形成無人空間以確保李隆基的安全。


    這從長安到泰山,近乎一千多裏官道,沿途要經過函穀關、洛陽、虎牢關、汴州、曹州、兗州橫跨了中原大地。


    真要依照王毛仲的計劃來,這一路上天曉得會給多少百姓造成不可避免的傷害。


    這簡直是怎麽擾民,怎麽來。


    完全不顧忌民生。


    原本對於王毛仲的那一點點的同情,也隨之煙消雲散了。


    他已經得到了內部消息,王毛仲終究難逃一死。


    這位昔日在長安橫行霸道的霍國公已經沒有了囂張之態,一臉衰敗。


    王毛仲從一品大員,輔國大將軍、左武衛大將軍、檢校內外閑廄兼知監牧使、霍國公,突然變成了瀼州別駕從事史,跌落到了五品官,跟他繈褓中的兒子一個級別,心中悲憤,可想而知。


    即便到了現在,王毛仲都不相信自己會落到這個地步。


    他想方設法求見李隆基向他解釋,自己根本不是抱怨官小,而是單純的嫉妒高力士得寵。


    但是他一切能夠聯係李隆基的道路,都給堵死了。


    王毛仲得罪了太多的人。


    人倒眾人推。


    文臣將王毛仲視為佞臣,武將不願意王毛仲迴來奪取他們的權力,至於太監,那更是一個個的恨不得吃王毛仲的肉,啃他的骨頭。


    所以不論是文臣還是武將,乃至太監都不願意見到王毛仲東山再起。


    王毛仲的懺悔以另外一種形式傳到李隆基的耳中。


    眾口一致的表明,王毛仲在押解途中,非但沒有半點悔改之意,反而罵罵咧咧,數落李隆基的不是。


    說李隆基忘恩負義,沒有他王毛仲,李隆基根本沒有資格當上大唐太子,也沒有資格坐穩皇位。


    王毛仲“此話”一點不假。


    唐隆政變,王毛仲拉攏的萬騎是李隆基的勝負手。


    盡管王毛仲在政變時,心生膽怯,臨陣脫逃,棄李隆基安危於不顧。


    但李隆基確實是憑借王毛仲拉攏的萬騎除去了韋後、宗楚客、安樂公主、武延秀與上官婉兒。


    至於先天政變,王毛仲麾下的三百兵士,也是逼降羽林軍的關鍵。


    但就因為這是事實,李隆基才更加容忍不得王毛仲。


    恃功自傲,比恃寵而驕,更不為君王所容忍。


    李隆基對王毛仲本就動了殺意,在眾人的鼓動下更是堅定了殺王毛仲之心,直接追加了一道旨意,“王毛仲不知悔改,賜死。”


    王毛仲一路給押解到了永州。


    遠遠聽得“聖旨到”這幾個子,王毛仲興奮的欣喜若狂,手舞足蹈的驚唿道:“看見沒,看見沒,我就知道陛下不會如此對我,一定是陛下後悔了。陛下,陛下,罪臣知錯了……”


    他連滾帶爬的匍匐在傳旨內侍的身前,他從來沒有這麽虔誠過。


    隻有失去過,才懂得珍惜。


    這話一點也不假!


    隻可惜一切為時晚矣。


    明明是一手得天獨厚的好牌,卻讓他打得稀爛!


    當白綾套在他脖子上的時候,王毛仲終於有了一種叫做“後悔”的感覺。


    隻是悔之晚矣。


    聽到王毛仲給途中縊死,裴旻也隻能長歎一句,“自作自受”。隨即重新投入封禪的護衛安排中去。


    長達一千多裏官道,想要不擾民的全部走完是不可能的,但是如何才能最大化的不擾民,還要保證李隆基的安全,即是裴旻當前頭疼的問題。


    為此裴旻特地找上了宋璟、張說一並商議此事,借助他們的智慧。


    這皇帝出行,通常護衛的官員都是以皇帝的安危為上。


    隻要皇帝安全,他們就用功無過。


    至於擾不擾民,這根本就不是護衛的職責。


    護衛也無需顧忌這些,但是裴旻將百姓考慮在其中。


    宋璟、張說皆大為感動。


    原本他們還覺得裴旻一個外臣,又度插手朝中之事,有些不妥。


    但見裴旻如此認真的為百姓耗費心思,擔起了不屬於他的擔當,先後歎服,皆以“裴公”相稱,認真的與之探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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