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長安發生的一切,遠在涼州的裴旻自然不知道。


    李隆基對於武婕妤的鍾愛,裴旻從接觸中能夠感受得到。但是他想不到為了武婕妤,李隆基會茶不思飯不想的頹廢半年。


    他隻以為隻要過了這陣子,一切都會好的。


    其實這種事情曆史上發生過好幾次,第一次是武惠妃也就是現在的武婕妤,因作惡多端,自己嚇死了自己。令得李隆基痛哭流涕道:“落衡一去,朕失一知己”整個人都陷入了傷感崩潰狀態。


    高力士、李林甫等人想盡法子也無濟於事,最終兩人一合計覺得心病還須心藥醫,接著就選中了武婕妤兒子的媳婦,也就是壽王李瑁的老婆楊玉環代來替武惠妃,彌補了李隆基的創傷。


    接著李隆基滿血複活了……


    裴旻倒不是沒有聽過這事情,隻是以為誇張了。


    曆史上高力士、李林甫走的是投其所好的路子,這一次裴旻卻是因為意外,激發起了李隆基心底深處的抱負。


    可謂劍走偏鋒,效果斐然。


    在這個抱負沒有得到滿足之前,李隆基毫無疑問是一個可以與秦皇漢武,光武太宗相比的優秀帝王。


    “裴帥,長安來信了!”


    知道裴旻最近特別關照長安方麵的信件,王維很貼心,一有長安的來信,立刻就給裴旻送了上來。


    裴旻也一如既往滿懷期待的伸手接過,這一次結果未讓他失望,來信的落款正是公孫幽。


    他故弄玄虛的揮了揮手,讓王維忙自己的去,待王維離開辦公廳,迫不及待的將信拆了開來。


    見信中內容,裴旻眉宇微皺,手指不住的案幾上敲打著。


    思慮了片刻,心底拿定了主意,先去後堂跟裴母、嬌陳打個招唿。


    不隻是他,裴母、嬌陳也在涼州等著公孫幽的到來,多次詢問她的情況。


    裴母也知公孫幽在長安創下了偌大的基業,表示理解,沒有多想,反而認為公孫幽為人有頭有尾,識大體,定是一個賢妻良母,很是滿意。


    嬌陳卻敏感的察覺了一些問題,說道:“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妾身對幽姑娘還是有些認識的,她就算真的脫不開身,也不會沒個消息,無故讓郎君擔心。”


    裴旻對嬌陳沒有任何的隱瞞,她是知道公孫幽在長安的真實力量的。


    裴旻笑著輕摟著愛妻的小蠻腰,道:“什麽都瞞不過夫人。”


    與嬌陳一樣,隻是一眼,裴旻已經看出了問題所在。


    公孫幽在信中說了很多話,但除了那些甜蜜的話語,大致意思是她暫時有事,脫不開身。是什麽事情,什麽原因絲毫沒有說明。


    這封信要是一個月前收到,裴旻不會有多餘的遲疑,現在收到這個中的許多問題不言而喻了。


    裴旻了解公孫幽、公孫曦這對姐妹。


    真要有事走不開,要是公孫曦,她或許會忽視一些細節,公孫幽卻不會拖那麽久,以她溫婉的性格,將會在決定了的第一時間寫信道明原因,免得遠在涼州翹首以盼的自己多等。


    而今的情況卻是自己用了第二封信才換來公孫幽的迴信,這絕不尋常。


    公孫幽不會出現這種顯著的錯誤……


    是來信給截了?


    還是出了很嚴重的事情?


    兩個結論,裴旻更加覺得是前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公孫幽並不是迂腐之人,要是事情真的到很嚴重的地步,她解決不了,不會選擇一個人死撐,然後輸得一敗塗地。除非事情大到自己這個大唐帝國第一外臣都抗不來的地步,為了自己的前途安危,她才會死咬著不說。


    但是李白之事,自己讓孫周一直留意著長安的動向。


    長安真要發生天大的變故,孫周那裏不可能沒有半點消息。


    相較起來,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從信使手上攔截信件卻要簡單的多。


    “應該是信給截下了!”裴旻輕輕的道:“我收到的這封信是第二封,有人不想幽姑娘跟我聯係,不想將我牽扯進去。隻是他們想不到我與幽姑娘是談婚論嫁的關係,是搬起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反而暴露了自己。”


    嬌陳沉吟道:“那郎君打算怎麽辦?”


    裴旻笑道:“幽姑娘是為夫看上的人,哪裏是易於之輩?她的信中並沒有說明什麽事情,想必有信心自己能夠解決問題。此事就讓她自己解決吧,我們等著善後就是了。”


    嬌陳聽出了弦外之音,笑顏如花的道:“看來郎君是有目標了?”


    裴旻道:“有個大概,也許此次能了卻一個困惑我許久的問題。隻是我身在涼州姑臧,不能親自前往,有些遺憾。”


    說著他也不隱瞞道:“就算對她有信心,心底還是忍不住的擔憂。”


    嬌陳眼珠子一轉,笑道:“郎君真要想去,倒也不是什麽難事。有妾身在,保管無人察覺。”


    裴旻想到嬌陳身懷的易容絕技,頗為心動,想了想堅決的搖了搖頭道:“為夫還是不去湊熱鬧了,她的戰場由她發揮吧……我信她,不會輸的。她們姐妹一旦聯手,即便是你相公,心底也要懼上三分。尋常人想要傷著她們,無異是癡人說夢。”


    他是很想去,但不能去。


    每個人皆有自己的責任。


    裴旻現在身兼河西、隴右兩鎮節度使,手下有十四萬大軍,他必須為他們負責,擔起這個重擔。


    若是一遇到情況,就拋下他們,日後在戰場上,如何讓這十四萬兵士為他賣命?


    隴右軍上下一心,才是他今時今日常勝不敗的關鍵。


    不過他不去,並不意味著什麽也不做,帶著幾分肅然的說道:“我會讓孫周動用我們在長安的所有力量幫著幽姑娘開路……我倒要看看,誰有這個膽子。”


    同時也在心底拿定主意,不管幕後的黑手是誰,隻要揪出來,定不讓之好過,敢阻撓自己的好事,決不輕饒。


    裴旻因為責任並不打算迴長安,但長安的諸位宰相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這日朝會,李隆基對於滿朝文武的態度一如既往的惡劣,沒有一個笑臉。不過自身不在是一副有氣無力了,而是精神十足,認認真真的處理著國家大事。


    他本以為今日朝會皆是一些瑣事,卻不想中書令張說直接在朝堂上丟了一計重磅炸彈下來。


    轟的他有些頭暈目眩,甚至有些激蕩。


    泰山封禪!


    張說慷慨激昂的道:“陛下靖多難,尊先朝,天所啟。承大統,臨萬邦,天所命。焉可不涉東岱、禪雲亭,報上玄之靈恩,紹高宗之洪烈,則天地之意,宗廟之心,將何以克厭哉!且陛下即位以來,創九廟,禮三郊,大舜之孝敬也;敦九族,友兄弟,文五之慈惠也;卑宮室,菲飲食,夏禹之恭儉也;道稽古,德日新,帝堯之文思也;憐黔首,惠蒼生,成湯之深仁也;化玄漠,風太和,軒皇之至理也。至於日月星辰,山河草木,羽毛麟介,窮祥極瑞,蓋以薦至而為嚐,眾多而不錄。正以天平地成,人和歲稔,可以報於神明矣……”


    這一大堆屁話,缺乏實實在在的具體內容,但用意極為明顯,將李隆基譽為堯舜禹湯,甚至軒轅黃帝,以表李隆基有泰山封禪的資格。


    張說這話音一落,李隆基瞬間就心動了,作為一位帝王,他深知封禪泰山,背後的政治意義是何等的巨大。


    能夠封禪泰山是對一個君王最大的肯定。


    秦皇漢武光武這些偉大優秀的帝王,一個個都將封禪視為生平大事。


    李世民倒是沒有封禪,但是他封禪之心,就如司馬昭的心思一樣。隻是他每次動了封禪的念頭,立刻有官員跳出來跟他作對。


    李世民作為君王,在納諫這方麵,卻可稱之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次次見有人反對,最後幹脆就不封了。


    之前吏部尚書裴凗早在朝堂上談論過此事,讚美李隆基“握符提象,出震乘圖。英威邁於百王,至德加於四海。梯航接武,畢盡戎夷之獻;耕鑿終歡,不知堯舜之力。”


    但是李隆基深知自己雖有開元盛績,但德未加於百姓,化未覃於四海,不能與堯舜禹湯、軒後周文相提並論,拒絕了封禪的提議。


    而今張說又提起此事,相比之前,而今大唐百戰百勝,收複了遼東、河曲失地,令周邊萬邦來賀,經濟文化的發展不言而喻


    開元盛世已經開啟了篇章,李隆基心底也認為卻有封禪的資格了。


    這心動歸心動,李隆基還是帶著幾分謙遜的道:“朕初登大寶,夙夜祗懼,唯恐不能勝任,全賴諸位愛卿,方能以保社稷,創今日之盛。撫躬內省,朕又何德何能?”


    什麽是謙讓話,文武百官哪有聽不出來的道理。


    他這話音一落,源乾曜立馬站出來道:“陛下即位至今,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於既倒,護黎民於安樂,正因繼往開來,報功於上蒼。陛下若違天意而固辭,逆人事而謙讓,如何麵對列祖列宗,又如何讓天下信服?”


    他這話說的不可謂不重,直接表示不去封禪就對不起祖宗,有悖天意了。


    源乾曜之後,又有諸多文武,群起而言,總之皆是勸說李隆基封禪的。


    李隆基適當的推讓之後,也同意了百官所請,意氣風發的道:“光我高祖之丕圖,紹我太宗之鴻業。此去泰山,負責的公卿諸儒,切勿謹記一點,不可勞民傷財,萬事節儉,以稱朕意。”


    宋璟乘機請示道:“大唐而今四方安定,賴陛下英明,邊帥出力。如此盛舉,臣提議推一邊帥為代表,一並參加封禪大典,以彰四方邊帥功績。”


    李隆基對於宋璟最是厭惡,他看得出來將武婕妤比如冷宮的罪魁禍首就是宋璟,多次動了將宋璟驅逐出朝廷的念頭。


    但是在他心底僅存的一絲理智告訴他,宋璟治吏無人可比,有若當年魏征,有他率領百官,百官無不兢兢業業,盡職盡責。


    他的存在,暫時不可或缺。


    就是這一點點的理智,令得宋璟這位賢相,依舊坐在相位之上。


    李隆基此刻但聽宋璟此話,心底卻是一動,點了點頭,衝著他笑道:“宋相所言即是,涼國公裴旻功高至偉,最適合做此代表。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宋璟見李隆基麵對他的表情不在是青著臉如同敵人一般厭惡,心中的大石終於落地。


    諸多宰相,除了跟裴旻有隙的盧懷慎,其他人皆忍不住鬆了口氣。


    他們原本就一並商議想辦法將裴旻叫來長安,讓他勸說李隆基。


    這高力士不能,也隻有裴旻有機會一試。


    不想他們還未行動,李隆基就開始處理朝政了。


    得知緣由,諸相瞬間就摸到了李隆基好大喜功的脈門,相互又做了商議,這才有了泰山封禪的念頭。


    為了安全起見,他們還是決定將裴旻弄迴來。


    在這方麵,他們也意識到自己跟裴旻是不在一個檔次的。


    他們半年的無計可施,卻比不上裴旻的九個字。


    下了朝,李隆基哼著小曲,迴到了武德殿。


    高力士喜笑顏開的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先由有國公的《三字經》,又有現在的封禪,可謂雙喜臨門呐,陛下可比秦皇漢武都要威風的多。”


    李隆基心裏實在高興笑道:“目前還比不上,不過朕有靜遠,還有……”他頓了頓,道:“滿朝文武,將來未必就比不上。”


    高力士提議道:“不如將李龜年召進宮來,一起開心開心?”


    “去吧!”李隆基話剛剛出口,立刻就反悔了:“等等……算了,朕懈怠了半年,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再說現在召見他們,也沒人陪朕喝酒聊天,等靜遠來再說。”


    他怕高力士多想,說道:“高將軍又不配朕喝,你來陪朕,不凡將李龜年他們請來?”


    高力士哪裏會多想,躬身道:“老奴酒量不佳,也比不上裴國公多才多藝,妙語連珠,能夠伺候陛下左右,以很開心了。”


    李隆基道:“高將軍這是妄自菲薄,要是沒有你在,朕覺都睡的不踏實。此次靜遠來,你可要提醒朕,別忘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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