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自見李白第一次用劍,便看出了這位未來的詩仙在劍術上的天賦,知他劍法極有靈性。


    他這招抱虎歸山隻是尋常招法,可由他施展出來,卻如餓虎撲食一般,味道截然不同。


    當當當當當當,響了六聲,裴旻舉手投足間一一辨清了來勢,逐一架開。


    李白見狀劍法陡變,舉劍直砍,快劈快削,意圖封鎖裴旻的進攻,封鎖他的出手機會。


    裴旻似乎並不急著進攻,而是見招拆招,李白快,他也跟著快,速度與之不相上下。


    兩人對了二十餘劍,李白也似乎將速度提升了極致,上一招與下一招之間已無連接的蹤跡可尋。


    但裴旻卻不閃不避,一一接下,似乎遊刃有餘。


    裴旻左肩微沉,左手劍訣斜引,再度擋下李白的一劍,道:“劍法的高低是實力的體現,卻非勝負的關鍵。臨陣對敵,動腦遠比動手更加重要。江湖之大,奇人異士輩出。人在江湖行走,遇到的敵人不可能永遠比你弱小。或許勝你一籌,或許超你許多,皆有可能。如何以弱勝強,如何劍下求生,靠得是腦子,不是劍術。”


    李白忽然想到此前的那一戰,他以一敵二,本無勝算可言。但是利用了石神奴的身高以及他的長兵器,瞬間逆轉了這一切。


    心中不由暗思:自己實力遜於兄長,強攻不下應該放棄才對,一味地固執己見,隻會無度的消耗體力。


    本就不敵,再肆意耗費體能,無異是自掘墳墓。


    念及於此,李白改變招法,提劍直刺,不在是一味追求封殺裴旻出招,而是施展出了自己的絕學白猿劍二十四法中的餓虎吞羊,劍勢如虹,嗤嗤之聲大作。


    裴旻瞧得眼前一亮,笑道:“這招不賴!”


    他說著秦皇劍一挑,挺劍直出,居然是一模一樣的餓虎吞羊。


    李白瞧著心頭一顫。


    兩人之劍,雖是一樣,又有些不同,裴旻這一劍似乎發招更快,內勁更強,務求一擊必中,難以抵擋,心中不免遲疑。


    要知道猛虎搏兔亦用全力,何況是餓虎。


    李白心頭略微膽怯,大有“畫虎不成反類犬”之感,將一招威力奇強的絕招,使得拖泥帶水,威力無法展現出來。


    兩劍相交,當的一聲。


    李白的劍竟然蕩開了裴旻的長劍。


    李白這一招中含了好幾個後著,一旦出手,自然而然的趁勢挺出,點向裴旻咽喉。


    裴旻微微一笑,飄然退了三步。


    李白帶著幾分迷茫,思緒卻在電轉,先前那一劍明明是對方占優,明明是對方勁力更強,為何贏的反而是自己?


    不對!


    瞬間,李白恍然!


    裴旻那一劍才是真正的畫虎不成反類犬,他隻是氣勢勝過自己而已,一劍刺出,展現了餓虎撲羊的威勢,實際上力量遠遠不如,自己是受了表麵現象的蒙蔽,但若自己不途中猶豫,將餓虎吞羊這一招完全施展出來,也許便能抵定大局。


    劍法不隻是力,還要追求勢。


    李白有此感悟,精神振奮,再度施展了白猿劍中的最強殺招掃蕩群魔,劍體倏地斜穿閃過,勢若雷霆。這劍刃未到,劍鋒已將裴旻全身籠罩住了。


    這一劍不隻是力道強勁,還體現出了氣勢,勇往無前的氣勢。


    裴旻眼中閃過讚許之色,能做的他都做了,李白能夠領悟多少,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眼見李白的長劍逼近,裴旻當胸一劍朝對方胸口搠至。


    李白這一招掃蕩群魔,重在一個群字,一劍快似一劍,即便是四麵八方之敵,都在劍招的籠罩之下。


    一劍即出,連環二十四劍毫不停止,將峨眉劍法剛、柔、脆、快、巧銜接奇妙的風格發揮的淋漓盡致。


    反觀裴旻這一招平平無奇,驟看之下毫無半點可說到之處。實際上這一招形似奇弱,實則至強,到了以靜製動,以拙禦巧的極高極詣。


    劍尖與劍尖,抵撞在了一處,硬生生的壓製了餘下的二十四劍,迫使掃蕩群魔這一劍招的所有變招化為虛無,強行截斷所有後手。


    李白震撼的連退了兩步。


    想著從開始的比試,一直到最後這以靜製動,以拙禦巧的神妙一劍,李白這才反應過來。


    裴旻這是在傳授他劍術,通過實戰傳授他用劍技巧使劍方式。


    這從一開始就是一場教學戰。


    對方用超凡的劍術一直在掌控著全局,指點他劍法存在的不足,甚至還給他展現例證,讓他能夠盡快領悟。


    如此可怕的控製力,自己竟然到了最後,才有所察覺……


    李白想著多年前與張旭的那一次見麵的情景,那時他向張旭詢問他與裴旻之間的劍術差距。


    猶記得張旭當時說“論及詩詞才學,你勝他些許,但這劍術……便是做你師傅,都綽綽有餘!”


    當時他是一臉不信,之前也覺得略微誇張,直到現在他方才清楚,這綽綽有餘沒有半分的虛假。


    迴念於此,李白對著裴旻深深作揖道:“如白願出兄長門下,望兄長不棄……”


    裴旻見李白如此慎重,也大感意外。


    昨夜他好好想過了,李白的未來他沒有必要橫加幹涉,一切皆憑其自己決定。


    若李白有心遊曆天下,那便無需強留,讓他如曆史上一般,遊走天下,成為一代詩仙。


    倘若李白願意在隴右任職,也沒必要瞻前顧後的拒絕。


    以李白的才學,就算失去了行走天下的曆練,詩詞方麵也不可能荒廢。


    至多史上會少了許多如《望廬山瀑布》這樣寫景抒情的詩句,但可能多許多《胡無人》這般的邊塞詩。反正曆史已經大改,《將進酒》會不會出現都猶未可知,何必在乎細節?


    不過因為自己之故,李白十七出蜀,比之曆史上的二十四歲辭親遠遊,提早了五六年。


    此時李白的劍術還不夠完善,還有許多可以精進之處。


    萬一李白一個點背,因為劍術不及,英年早逝,那罪過可就大了。


    真是如此,將會是大唐詩壇最大的損失,也將是杜甫最大的悲哀。


    李杜李杜,沒了李,僅有一個杜,豈不寂寞?


    當然這一切都是裴旻的胡思亂想,但為了避免這點,他決定指點李白劍術,卻不想居然折服了這位心高氣傲的一代詩仙,動了拜師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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