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已經是馬累人疲,眾人一路上經過了這麽多,也早已經是無力,隻想著就這樣躺在在雪地上,睡過去罷了。


    “秀兒。”安鐵石看了安秀兒一眼,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會兒,車馬實在是沒有辦法過去。


    “大雪,我們沒有辦法過去。”安鐵石聲音低沉。


    “不能夠過去嗎?”安秀兒站在馬車的邊沿訥訥問了一聲。


    “不能。”安鐵石搖搖頭。


    “夫人啊,走不了,這麽大的雪。”有人聽到兩人的談話,在一旁哀歎道。


    眾人皆是怨聲載道,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有小頭目過去踹了他們一腳,可是他們卻是毫無反應,一副累癱的了樣子。


    安秀兒見狀問道:“那如果我們要等這雪消融,要多久?”


    “看這雪這麽厚,還有這天色,應該還會再下雪的,這個冬天,這裏的雪應該不會消融了。”安鐵石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不能夠過去也要過去了。”安秀兒從馬車上麵跳下來,一旁的侍衛沒有看住她,見到她跳下雪地,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連忙伸手過來攙扶她。


    “不要。”安秀兒甩了甩手,道:“誰說這雪地不能夠行走的,我這不是還能夠行走的嗎?”


    她在雪地上艱難的行走了幾步,雪很快就沒過了她的小腿,幾乎要到她的靴子裏麵去了。


    “妹妹。”安鐵石動容的叫了一聲,她還是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道:“怎麽不能夠過去?若是不能夠過去,那難道我們要在這裏待一整個冬天?”


    眾人都不迴話,這雪地實在是太難行了,若是他們是單人那自然是好說,可是這會兒,他們還押運著這麽多的貨物。


    “這一路,我之前沒有跟你們說清楚,但是你們想必也猜出來了,我們的目的是去幹嘛,沒錯,我現在告訴你們,我就是去押運軍糧的!”安秀兒大聲說道。


    “有一群我們的同胞,現在正在前方打仗,跟兇狠的倭國人。”安秀兒說道:“天寒地凍,他們缺衣少食,被倭國人圍困,前方是敵人,後方沒有資源,薄衾似鐵,長槍如冰,他們就這樣,忍著饑餓與嚴寒,去與敵人鬥爭,付出他們的鮮血跟生命。”


    “若是能夠為了百姓拋頭顱、灑熱血,這些都算不了什麽,可是若是我們這批物資沒有送到的話,那他們便不是死在敵人的手中,而是餓死的,是死在我們的手中。”


    “我知道,你們之中許多的人都厭惡朝廷,我也討厭朝廷的不作為,但是這些,跟前方打仗的士兵沒有絲毫關係,他們原先其實也跟你們一樣,隻不過沒有活路了,所以才去當兵。”


    “沒有人生來就偉大,我並不是要為他們歌功頌德,我想要說的,這些人之中,可能很多都是你們的親人,如果你們的父母親人就在前方,而我們因為大雪,延誤了時機,而導致他們餓死,你們的良心過的去嗎?”


    “區區一場大雪算什麽,古有愚公,一座山都能夠移走,我知道大家很累,我也很累,但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一個婦人都能夠明白的道理,難道眾人不明白嗎?”安秀兒說完,眾人焉巴了的身軀,稍稍有精神一點,有些人已經從雪地上爬了起來。


    安秀兒又看向眾人,問道:“你們知道為什麽沿途這麽多的馬匪嗎?”


    沒有人答話,安秀兒便道:“但凡有良知的人,寧死也遵守著軍規法紀,可是有些人可不是這樣的了,因為缺衣少食,他們不再抗擊敵人,而變成馬匪,反過來傷害我們。”


    “我們如今雖然安全,但是誰也不知道以後會如何,我們可以偏安一隅,但是我們的親人朋友呢?大家都是經曆苦難的人,也是走南闖北的好漢,我不相信,大家見到那些受害城池村鎮的慘狀,心中不感到苦痛,當時大家都痛恨自己來晚了一步,痛恨自己的無能無力,但是大家不曾想過,正是因為大家一次次的退縮,才導致了這種情況,很多事情的起因,原先隻是因為一件小小的事情。”


    “我不知道,若是我們這批物資沒有送到會發生怎樣的後果,我妄自的揣測一下,將士們饑寒交迫,無法再戰,倭奴國破城,城中變成一片地獄,許多的百姓因此而死,我們的同胞兄弟被殺,同胞姐弟被辱,一些士兵們死在了戰爭之中,死在了與倭奴人的抗爭之中,而一些人卻是性格偏執,由此生恨。


    因為他們以死保護著百姓,以血肉為我們打造一片還算是安樂的屏障,而在他們需要幫助的時候,卻沒有人幫助,他們也因此走上了馬匪之路,反過來傷害我們,於是國家越來越亂,天下越來越不太平,先是一些小百姓受到騷擾,最後便輪到了我們。”


    安秀兒言語如刀,生生的劈開這祥和的人世,為眾人展現出一片這樣的地獄來,再加上這一路所見所聞,所打退的那些馬匪,眾人已經有些不寒而栗。


    “大家都想想吧,如今我們已經走到了這裏,已經有了兄弟們受傷了,僅僅是因為一場大雪,你們便跟我說走不了,我看不是人走不了,而是你們的心走不了!”安秀兒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是振聾發聵,如同鼓槌一樣的打在眾人的身上。


    “張夫人說的沒錯,大家都好好的想想吧,日後我們有了妻兒子女,等我們老後,跟兒子說起往事,是留下一片崢嶸熱血,還是留下一派懦夫的形象,就看這一次了。”安鐵石也大聲的說道。


    眾人一溜兒的從雪地上站了起來,心中都覺得非常的羞愧,安鐵石便又道:“這次迴去之後,每人獎賞十兩銀子!”


    “大當家,我們哪裏還好意思要您的賞金,就是沒有賞金,我們亦是不會害怕這次的大雪,不就是雪嘛,怕什麽!”一小頭目大聲的應和道,又大聲的問道眾人,“兄弟們,天降大雪,這次我們能不能過去?”


    “能!”眾人皆是大喊,身子站的筆直,聲音聚集成一團,震耳欲聾。


    “能的話,大家就開始,趕馬的趕馬,推車的推車!”這小頭目大聲的吩咐道。


    眾人紛紛行動,安秀兒見狀,心中微鬆,但心中的這根弦,始終是緊繃著的。


    雖然士氣已經提升了,但是艱難的條件並沒有因此而改變。


    安鐵石也下馬加到推車的陣營之中來,安秀兒也前去幫忙,不過她實在是沒有力氣,最後累的氣喘籲籲,未免還要人將她扛出去,她便也不逞強了,隻是在一旁給眾人加油鼓勁。


    “等到了關山城,我們的酒水管飽。”安秀兒說道,“到時候大家可以開懷暢飲,我相信這件事情,會伴隨大家一生,也值得大家吹噓一生。”


    踩在這雪地上,就好像踩在厚重的泥裏麵一樣,雪又開始下了,即使是戴了手套,但是眾人還是感覺自己的手都要麻木了。


    安秀兒又再次說道:“若是這般艱難的事情都熬過去了,以後還有什麽事情熬不過去?這件事情定然會磨煉到大家的意誌,以後我們木石商隊選小組長、小隊長,小頭目,也都會從這裏麵挑選。”


    這些話,又激勵了眾人,大家這會兒明明已經手酸了,但是又鼓起了勁來。


    最主要的原因是,安秀兒一直在旁邊跟著隊伍走,眾人都能夠看到,這會兒,她的衣衫上已經沾滿了雪,就連嘴唇也是蒼白的毫無血色,但是,她一直走在隊伍前方,這極大的鼓舞了眾人,眾人見到她都能夠堅持,若是自己不能夠堅持,豈不是讓一個女人比了下去,徒徒讓人笑話。


    經過一天,眾人已經饑腸轆轆,但是沒有人停下腳步,隻一邊往前走,一邊往嘴中塞著冷硬的幹糧跟水,一天一夜過去了,眾人已經忘記了饑餓,誰也沒有提出來要停歇,隻這樣走著,走著。


    好容易出了這片雪山,眾人一句話都沒有說,隻一個個都癱了下去,安秀兒也是累的不行,她幾乎是爬上了她的馬車的。


    然而寒冷並沒有讓眾人休息多久,一會兒,眾人又紛紛被凍醒了,醒來之後,眾人沒有抱怨,隻一味的往前走。


    這是他們口中的一口氣,他們擔心,若是這一口氣下去之後,他們便再也撐不起來。


    安秀兒也有這個擔心,她也不敢在舒服的馬車裏麵待太久,而是陪著眾人一起走,不過是三天,她的腳便起泡,又生了凍瘡,但是她依舊是忍著疼痛,默默前行。


    “還有一天我們就到了。”安鐵石鼓舞道。


    明明是三天的路程,但是因為大雪的原因,眾人還是慢了一天,但是這一天算不了什麽,若是換成一支別的隊伍,他們不一定能夠堅持走到這裏。


    這個消息本來應該讓人鼓舞的,但是這會兒,沒有人發出歡欣的聲音,因為他們再也沒有力氣喊叫了,連臉都被凍僵,凍的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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