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現在的局勢,與亂成一團糟的東漢末年毫無可比性是大大小小的軍閥都擁兵自重,朝廷無兵可用。如今大夏卻有二十萬平素直屬皇帝統轄的精銳禁軍拱衛京畿,令各自心懷鬼胎的諸方勢力投鼠忌器敢輕舉妄動。但也正因為擔心楊致會變成第二個董卓,衛肅才提議隻給他兩萬兵馬。即便楊致利令智昏喪心病狂,不僅太子統領的兩萬護駕兵馬與之旗鼓相當有得一拚,以平叛為名調動其餘十數萬禁軍將其剿滅,應該也是輕而易舉。況且楊致受諸事掣肘,除非是他腦子進水,否則斷然不會冒然自尋死路。


    無論怎麽說,保舉楊致領兵迎駕都是一種比豆腐還要脆弱的平衡結果。雖然衛肅是幾經權衡其中利弊,看準了才走的這一步,總歸還是一招無奈的險棋。


    在這種大佬雲集的高端場合,大多數人自感說話的份量有限。


    現又是極度敏感的非常時期,與宴群臣莫不牢記禍從口出的自保戒條,在聯名奏章上簽名聊作應付之後,除了衛肅與楊致,還有王(雨農、徐文瀚兩位佐理監國的宰輔大學士,以及張天行、耿超兩位禁軍副將和兵部、戶部的兩位尚書等相關文武重臣留下商討派兵迎駕的諸項細節,其餘眾臣不顧腹中猶自空空如也,都不願妄加議論一字,盡皆默然而匆匆作鳥獸散。


    在“事關皇帝安危”這塊超級遮羞布的掩蓋下,連同楊致本人在內的幾名大佬都恨不得他立馬插翅飛出長安,所有的問題都已經不是問題,接下來的一切出奇地順暢。


    衛肅、張天行與耿超均是領兵征戰多年的高級將領,心知將禁軍之中任何一彪嫡係人馬強塞到楊致這麽個人物手下的想法是極為愚蠢地。如若一不留神讓他找茬殺了,跟捏死個臭蟲沒有太大區別,到時候恐怕連想哭都找不著墳頭。是以三人對點選哪兩萬人馬交由楊致統率這個問題上毫無爭執,很自覺的同意遵從“就近從快”地原則。


    得益於數九寒冬的惡劣天氣和恰逢過年時節的掩護,楊致與徐文瀚借助秦氏之力人為營造糧荒、掐緊長安命脈的密議早已付諸實施,諸方勢力的眼球都在死盯對方無暇他顧,對此暫未有所察覺。長安城防分內外兩線約有六萬禁軍,大多駐紮在外圍,城內官倉屯糧隻能說相對十分充足,絕對數量並不是太多。楊致明明隻領兩萬禁軍出城迎駕,可主理舉國錢糧地徐文瀚卻一口應承,會同兵部戶部連夜給他備好足夠四萬兵馬支應一個月的糧草。徐文瀚本來就巴不得一股腦兒把長安的糧倉悉數掏空才好,這樣的天賜良機怎會放過?


    此言一出,不但是衛肅與兩位尚書,就連王雨農都頗有些惑。徐文瀚冷辯駁道:“我雖不諳兵事,卻也懂得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太子軍報聲稱聖駕已數度遇襲,正是因為容不得再有半分閃失,今日才有眾臣聯名保舉飛虎侯領兵迎駕之事。若換在尋常時節,飛虎侯所率兵馬理應輕騎簡裝盡快趕到皇上身邊,所需糧草大可到沿途府縣官倉支應取用。但如今已到非常之時,豈能與尋常時節相提並論?固然要保證太子的兩萬護駕兵馬吃飽飯,飛虎侯地兩萬兵馬也不能餓著肚子去迎駕。事起突然又年關在即,不僅官衙休息民間罷市,更兼天寒地凍難以征調民夫運送。若不帶足糧草,試問倉促間有哪家府縣的官倉能保證四萬兵馬的充足支應?”


    “不錯,飛虎侯與我有八拜之交人盡皆知。如果非要說我有什麽私心,我也隻是由衷盼望我三弟不負今日我等眾臣重托不辱使命,早日迎接聖駕平安返京!為確保迎駕兵馬不會因糧草不繼而阻滯皇上歸程,我寧可背負擾人清靜、壞人闔家團聚的罵名,也隻得辛苦兵部、戶部的諸多同僚和押糧軍士了。越王殿下方才曾言,如今最難得地就是恪守人臣本分。鄙人才疏學淺能力有限,也幫不上其他什麽忙,唯有盡心做到有備無患,我才能上不負皇上賞識重用的知遇之恩,下不負與飛虎侯的結拜之義。聖駕數度遇襲,皇上地歸程已然不能有片刻耽擱。說句不當講的話,我並非沒有擔當之人,但若因糧草支應環節有所紕漏而另生枝節,我委實擔待不起。”


    煞有其事地總結道:“以上隻是鄙人愚見,諸位大人若覺不妥,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盡可從容商議再行決斷。”


    徐文瀚心思縝密。強詞奪理地這篇文章做得四平八穩。眾人雖隱隱感覺總有什麽地方不大對勁。卻又被他噎得無言以對。徐文瀚地意思已經很清楚了:該說地我都說了。你們看著辦。誰拿主意誰就得負責。日後萬一出了什麽岔子。你們也怪不到我地頭上。可如果不照他說地去做。誰又敢保證在糧草環節上不出半點岔子?


    徐文瀚是何用意。楊致自然心中雪亮。見眾人仍自麵帶猶豫。一時均未表態。不由插言笑道:“諸位大人莫非還懷我會防著迎駕這樁天大地正事不幹。去中途販賣糧草牟利不成?徐相寧可背負罵名。也不願馬虎濫做好人。把話說白了。他這是牢靠人做牢靠事。不就是些許糧草麽?真要是多到吃不完。那再運迴來就是了。有什麽大不了地?依我看諸位都不必費心犯嘀咕了。其實帶多少糧草我是無所謂。徐相說得不錯。隻要能夠保證護駕與迎駕地數萬兵馬吃飽飯就行。當然。諸位大人若是還有什麽不足為外人道地難處。盡可如我大哥所言在此從容商議。”


    說到這裏竟是作勢起身欲走:“跟諸位說句實話。我今早出門之時。隻與家人說是應越王殿下之邀進宮赴宴。做夢也沒想到會攤上這麽個差事。大過年地人家都是闔家團聚其樂融融。我卻要頂風冒雪領兵迎駕。嘿嘿。我也是娘生人養地。不能陪家人團聚倒還罷了。總要迴去跟他們打個招唿吧?俗話說磨刀不誤砍柴工。大家不妨在這兒慢慢商量。待商量好了勞煩叫人到寒舍知會一聲。諸位大人。請恕我暫且少陪了!”


    衛肅明知楊致擺出一副無賴嘴臉是有意將他地軍。但他前半截話確實與自己地揣度不謀而合。若真是放任這位大爺就這麽屁股一拍走了。還不知道又會生出什麽事端。當下不再猶豫。攔住楊致道:“辛苦飛虎侯為國奔勞。不得在新春佳節盡享人倫之樂。也是事出無奈。犬子飛揚亦與飛虎侯有結拜之誼。明日我自當專程登門去府上請罪。王相。諸位大人。我竊以為徐相所說確是老成謀國之言。我等便不用就糧草之事糾纏不清了吧?”


    王雨農久居高位閱事無數。不說徐文瀚言之鑿鑿多帶輜重地建議有悖常理。單憑與楊致二人一唱一和。他就看出必有貓膩


    同時料定。其中地貓膩必然對太子弑父篡逆地陰就衝這一點。老頭兒也萬萬不會與徐楊二人為難:“太尉大人所言極是。飛虎侯。自古便是忠孝不能兩全。大忠即是大孝。你不會這麽看不開吧?盡孝道享天倫乃是人之常情。飛虎侯今日或可忙裏偷閑迴府陪一陪家人。老夫別地不敢說。明日與大年初一這兩日定然要叫上文遠那老匹夫登門叨擾。厚著臉皮向貴府老太爺討杯酒喝。”


    如果有新舊兩任太尉和當朝輔宰相上門辭歲拜年,楊府老爺子日後的門票行市必定氣勢如虹漲至停板,兒子不能在家過年地損失也算可以小有彌補了。楊致哈哈笑道:“榮幸之至啊!無論是老相爺與陳老爺子還是衛大人,不管諸位何時駕臨寒舍,酒是一定管夠的!哦,我在此要冒昧問一句,咱們今日本是應越王之邀前來赴宴的,忙到這個時侯僅是空腹喝了幾杯酒,諸位難道都還不餓嗎?”


    大內禦廚精心烹製的禦膳自然差不到哪裏去,平時群臣若能獲邀出席宮中禦宴,莫不引以為榮。今日趙啟設下的辭歲宴卻成了擺設應景地樣子貨,似乎人人隻當是要人老命的毒鼠強一般,至今竟無一人動過筷子。眾人都是身居廟堂高位的重臣,極少領略過饑餓滋味。經楊致這麽一說,才意識到早已過了飯時,愈覺得已餓得是前心貼後背了。當下也顧不上講究菜冷菜熱了,隻將就著胡亂填飽肚子。


    待到派兵迎駕的諸項細節議定,已是午後未時時分。楊致是要做事便極盡認真的做、要玩就痛痛快快的玩地性子,口裏說是不急,行動起來毫不含糊。他這邊出宮手持聯名奏章往周挺府上交接兵符之後,馬不停蹄的直奔禁軍大營,在早已等候多時的張天行、耿超等諸多禁軍高級將領的陪同下點選迎駕兵馬。那邊衛肅、王雨農、徐文瀚和兵戶兩部尚書圍繞保證這位大爺領兵迎駕的後勤保障,腳不沾地地忙碌起來。


    衛肅與張天行、耿超等人對楊致軍事才能的判斷,無是非常正確的。楊致點選兵馬地原則隻有兩條:就近從快是第一條,第二條就是凡是由戰功赫赫的將領統帶地兵馬一律不用,選出十營校尉統領的兩萬精銳兵士合作一軍。


    這麽做地道理說穿了其實很簡單:凡是因戰功起家而選調至禁軍為將,難免或多或少有些驕橫習氣,相對而言不易駕馭。而且隨著近年來太子、寧王、康王三位皇子羽翼漸豐,都不遺餘力的將各自的觸角伸向軍中,不少高級將領都與這幾位寶貝皇子有些盤根錯節的關聯,一時也沒那麽多功夫去一一考察甄別。到了擔任都尉、校尉一級統兵實職的中下級軍官,事實上皇子們既沒那麽多精力與時間,也沒那個心思去大肆籠絡。而這部分中下級軍官通常又極度熱切的盼望能獲得建功提升的機會,用起來無會順手許多。


    一直忙到入夜時時分,雖說糧草輜重還在緊趕慢趕的裝運,楊致點選的兩萬兵馬已在禁軍大營校場集結完畢。


    在冷兵器占據主宰地位的時代,軍人對超級強都有一種自內心的狂熱崇拜。大夏全民尚武,楊致的諸多光輝事跡早已在民間和軍中廣為傳頌。在無數普通百姓與廣大軍士心目中,他的故事已被演繹成了不朽的傳奇。楊致看似隨意實則精心點選的兩萬兵馬,在號稱百萬夏軍精銳當中的精銳禁軍當中本就屬於不得誌的群體,做夢都沒想到有朝一日能撥至這位天神一般的人物麾下效力。這大過年的又是滴水成冰的節氣,冬夜的寒風吹到身上讓人瑟瑟抖。盡管如此,兩萬將士大都興奮莫名熱情高漲,絕少有人因為在這種鬼天氣裏還拿了他們窮折騰而心生怨言。


    楊致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擔當這樣統兵數萬的角色,事實上也沒有時間神氣活現的檢閱眼前這支人馬,讓他好好過上一把癮。你可以把麾下諸多將士當成殺人工具和戰爭機器,但絕不可以把他們當成傻子。楊致沒有一本正經的擔任過統兵主將,可沒殺過豬也見過豬走路,他所悟到的帶兵之道無非是兩個字:人心。


    楊致一早是與老爺子和兩位夫人有言在先才出的門,已經做了官就不怕沒轎子坐,如果在這個時侯還想著忙裏偷閑趕迴府去與他們團聚,矗在這兒的兩萬將士的心裏,將會比冬夜寒風吹在身上還要感覺徹骨冰涼。


    初次出任主將,表就職演說當然是必不可少。楊致叫人點起數百堆篝火聊以禦寒,特地找了套嶄新的厚重鎧甲換上,登上校場將台高聲道:“大夏的好兒郎們!我先跟大夥兒認識一下,我叫楊致。從此時此刻起,你們就跟著我幹了!”


    眾兵士七嘴八舌的自應道:“您就是大名鼎鼎的飛虎侯啊!我們早就聽說過您了!”


    其時皇帝對大夏二十餘年的統治雖然尚算清明,但自登基以來從未停止過對外征戰,尋常黎民百姓的日子最多隻能說過得比較安定,與人人豐衣足食的清平盛世還差了十萬八千裏,從軍的百姓子弟絕大多數認不全幾個大字。


    “敢情大夥兒都認識我了?那就好!”見什麽人就說什麽話,是拉近彼此距離的重要途徑。楊致壓根兒就沒打算咬文嚼字的長篇大論:“我這人不喜歡說沒用的屁話,今日隻耽誤大家少許功夫,嘮叨幾句廢話。第一句,大夥兒都跟我去幹什麽?兩個字:迎駕。”


    “第二句,俗話說一個道士一道符,大夥兒跟了我都該守些什麽規矩?還是兩個字:聽話。聽誰的話?當然是聽我的。”


    “第三句,大夥兒一定會問,跟你迎駕雖然是頭大大事,但總歸不是去征戰殺敵,都會有些什麽好處?依然還是兩個字:立功。”


    大概是覺得第三句的兩個字頗欠說服力,掏出禦賜金牌高舉過頭一亮:“大夥兒既然都認識我了,那都知道這是什麽嗎?這是皇上禦賜的金牌!金牌所到之處,如朕親臨!大夥兒還怕少了立功的機會?”


    眾將士對楊致的禦賜金牌早有耳聞,也聽說過這位殺人不眨眼的大爺正常時候不僅為人隨和,而且出手極為大方。這位大爺說得不錯啊,日後跟著他混還怕沒有奔頭麽?


    兩萬將士集體愣了兩三秒的功夫才如夢初醒,麵對代表無上皇權的禦賜金牌轟然跪倒:“皇上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該死的分割線


    ps: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又到月初,好歹厚起臉皮求點訂閱和月票吧!(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章節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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