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們之所以如此猖狂,全然是沾了天下大亂的光。


    為了應付長年累月的戰爭需要,各個割據政權無不是打著儒家“以農為本”大旗做遮羞布,事實上是什麽來錢就鼓勵幹什麽。亂世之中雖然世道混亂,但行商環境卻比任何太平年月都要寬鬆。諸國為了爭城奪地征戰不休,哪兒有閑工夫騰出手出來去管海上?就算建有水軍,也僅隻是被當做跨越江河開疆拓域的工具。


    張博虎反對放火燒船與迅速脫離戰場的建議,確實十分理智,楊致當即下令調轉船頭全速返航。


    楊致智計過人、武技絕悍確實不假,但怕就怕沒有反應與施展的機會。他在陸上全力縱躍,頂多不過躍出三丈之地已到極限。茫茫大海不比陸上,若是人家駕了大船根本不與你照麵接觸,二話不說先用火箭猛射一通,或是幹脆就用火炮轟將過來,逼得你棄船跳海之後,大可以再行從容射殺。如果真是這麽來上一手,恐怕會比今天那些海盜死得更難看。眾人業已見識了海盜們的囂張[殘忍,被逼顯露行跡之後楊致又公然留字示威,誰敢保證海盜追上來不會那麽幹?


    但海盜們即便以最快的速度趕至事發現場,也需要一個過程,況且在茫茫夜色中要確定楊致等人撤離的方向、辨明他們所乘的船隻絕非易事,所以被追上的可能性並不大。


    在連夜返航途中,楊致命船工舵手與六喜分成兩班輪流進食休息,以保存體力應付突發事件。可眾人哪兒還有心思歇息?口中雖然應承,卻都不肯進艙。張博虎大概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親眼目睹像今天這樣的血腥殺戮場麵,也顯得有點魂不守舍,對楊致的話恍若未聞。


    入夜之後風寒夜冷,朱靈兒出海以來本就精神緊張,此時更是又冷又累,但唯恐被楊致看輕了,便強自跟眾人一起咬牙苦撐。其餘五喜看得心痛。勸了幾次她隻是不肯。


    楊致不好直斥他們這是腦子進水的表現,淡淡勸道:“大夥兒都是人,不是工具。shudao書.道//就算睡不著,進艙躺下閉眼小憩一會兒也是好的。朱姑娘,尤其是你。你若是這樣在艙外呆上一夜,我估計無需勞駕海盜動手。明日一早你就會有個半死了。”


    也不管他們聽不聽,徑自進艙睡下。突然又伸出頭來問道:“今日是十一月初幾日了?”


    張博虎一愣,接口答道:“十一月初六日,我們已經出海三天了。楊兄,怎麽了?”


    楊致沒有迴答,過得片刻船艙裏便響起了鼾聲。眾人不禁相顧愕然:您倒像個沒事人一樣,當這船上是您自個兒家裏呢?這家夥到底還是不是人?


    次日黎明時分。楊致便出艙巡視。眾人精神萎靡。也不知道昨夜有沒有合過眼。見他一出來。六喜都神色怪異地將目光投向張博虎。


    張博虎皺眉道:“楊兄。船上眾人隻有船工舵手與你水性精熟。而船工舵手們地武技絕不能與你相提並論。若在不著邊際地海麵遭遇海盜大船襲擊。後果不堪設想。未免不測。我們是不是盡量沿島而行。盡量不要離岸太遠?”


    若為穩妥計。張博虎此言也不無道理。不想楊致不假思索地反對道:“不行!張兄遇事向來思慮細致。今日怎地說出這等話來?要小心應對是不錯。但還不用倉皇逃命。大船威力雖大。但航速遠不及小船。很難追上我們。機弩射程不過百丈。火炮射程不過二裏。況且行進之中準頭定會大打折扣。萬一被大船追上。也無需過分驚慌。若是被逼棄船跳海。大可潛至船底暫避。待海盜靠近再見機行事。”


    “若是沿島而行。返航航程便會遠了許多。為了避讓沿岸暗礁。航速也必會大大降低。如此一來。要在海上多耽擱時日不說。小船輕便快捷地航速優勢也不複存在。shudao書.道//”


    張博虎神情訕訕。眾人也不再言語。朱靈兒連日困頓。已熬得臉色蒼白。雙唇發幹。猶豫半晌。鼓足勇氣怯怯地道:“侯爺。……是我該死。我沒用。我……我不會水啊!”


    “什麽?你說什麽?你不會水?”楊致沒好氣地道:“我給了你們上十天時間。你有武技在身。你就真是一頭豬也該學會了!到了這個時侯您才告訴我您不會水?大嬸。您早幹嗎去了?”


    朱靈兒委屈得快要哭了出來,強忍著眼淚囁嚅道:“侯爺。我怕連累大家。出海之前便想向你告假的,可那日你又……。也不是我不願學。天氣這般寒冷,我……我又不比你們大男人……。”


    楊致登時恍然:說到底朱靈兒畢竟是個大姑娘,女人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生理上不便的時候。而且這又是大冷天的,若是衣裳單薄曲線畢露地下海撲騰,也難免驚世駭俗。


    自己的要求對她來說確實有點苛刻,何況這個時候責怪她也無濟於事,反而會寒了眾人的心。口氣一緩歎道:“女人實在不應該跟男人出來打打殺殺的,是我疏忽了。你放心,我絕不會丟下你不管。”


    “侯爺,有你這話就夠了。”常三對朱靈兒斥道:“小妹,你哭什麽?自古便是待友以誠,事主以忠。我們既是跟了侯爺,這條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大不了不就是個死麽?死也要死得精神!”


    楊致並不去深究常三這番話是真是假,搖頭苦笑道:“常兄,你錯了。我若是一意讓你們去死,又何必要收你們?命是你們自己的,不是我的。人的生命隻有一次,別輕易拿了不當一迴事。你們記住:做我的手下可以敗,可以降,但不能隨便死。”


    常三驚疑地問道:“可以敗?可以降?侯爺,這……?”


    張博虎冷笑道:“這有什麽難解的?你知不知道什麽叫百折不撓?人死萬事休,那就什麽都幹不了了。狠時夠狠,忍時能忍,才會有翻身的機會。你們應該為跟了楊兄這樣地人物而慶幸才是,日後可以學到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張博虎雖也是奉楊致為主,但一直對他不卑不亢有禮有節。不像六喜在他麵前那樣謙卑敬畏。楊致的超常觀察力與應變能力,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前世養成地職業習慣所致。無心過多解釋,淡淡一笑進了船艙。


    轉眼功夫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兩個滿滿脹脹的水囊,塞到朱靈兒手上:“就算你不會水,隻要有了這件寶貝。在緊要關頭也可聊以應急。一前一後縛在身上,這個時侯就不要講究什麽好看不好看了。”


    常三拿過兩個水囊掂了掂,輕飄飄的一點分量也無,頓時連聲讚道:“這確實是件寶貝,妙啊!侯爺真是有心了!七妹,還不趕快謝過侯爺?”


    “艙內還有幾個空水囊,大家不妨依樣照做。”楊致並不認為臨時製就的救生衣是一件多麽了不起的稀罕物,不以為意地笑道:“朱姑娘,你不必謝我。萬一情勢緊急。我是不會丟下你不管,可我也沒有將你背在背上跳海逃生那個本事。”


    朱靈兒羞得幾乎把頭低到了地上:“侯爺……你又在胡說了,……我幾時說過要你背了?”


    船工舵手按楊致的吩咐駕船全速前行。兩天之後一行人抵達北長山島,一路果然如楊致所說安然無事。北長山島是近海大島,離蓬萊不到一日航程,往來漁船與商船漸多,在海上偶爾擦舷相遇而過,仍是由張博虎出麵支應。


    楊致這次出海本無意大開殺戒,但與海盜相遇也是意料之中,自問體驗一番海上兇險對眾人也大有好處,此番試航曆練人手、熟悉海況的任務將近圓滿完成。


    抵達北長山島時天色已然不早。除了楊致仍是毫無倦態神采奕奕,眾人均已是疲憊不堪。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再度發生像小欽島海域那樣的海上遭遇戰,楊致下令靠岸登島歇宿一晚,權當暫行休整。


    第二天一早,楊致領了一行人等準備起航返迴蓬萊時,隻見有艘大船在他們的船旁邊相鄰停靠。一個氣度不凡的中年人帶著四名衣飾齊整的壯漢等在岸邊,迎上前來拱手一揖問道:“叨擾諸位,敢問哪一位是名震天下的大夏飛虎侯?”


    昨日停船時還沒見到這艘大船。看來是連夜趕來在此專程等候楊致了。來人言語恭敬,不像是有惡意,不知又是何方神聖?


    楊致與張博虎互望一眼,點頭答道:“我便是楊致。不知尊駕有何見教?”


    中年人躬身長揖道:“小人江城璧,我家主人聽聞侯爺駕臨蓬萊出海巡遊,特命小人前來恭請侯爺與夫人賞光一聚。”


    楊致聽得滿頭霧水:“江城璧?恕我眼拙,實在想不起來與尊駕和貴主人在何處相識。……請我和我夫人?我家夫人好好呆在長安呢!”


    名叫江城璧的中年人望向朱靈兒,小心地問道:“不是說侯爺帶有女眷麽?莫非傳聞有誤?這位姑娘風姿不凡,難道不是……?”


    朱靈兒滿臉通紅的啐道:“你這人憑地亂說!……我哪有那等福分?”


    “哦。尊駕誤會了。這位姑娘是我一位隨行護衛。”楊致已聽出中年人口中的“聽聞”是來自海上,他們是第三股海盜!來得好快啊!


    不動聲色地笑問道:“你家主人的名諱可是叫沐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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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自開書以來。在書評區不厭其煩屈尊講貴前來指點的幾位高人,居然大多沒有入v,隨便點開一個空間一看,我這破書居然也沒達到幾位高人收藏的檔次……我隻能說我很無語,也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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