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績決定不理魏征,陸績偷偷打量著這長須男子,他大概年約五旬,神色和氣、文質彬彬,從模樣上來看就是一副儒雅書生的樣子,還有著令人格外親近的氣質,而且他一身紫袍,腰別金魚袋,一看就身居高位的人。


    從古至今啊,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間的爭鬥從未停歇過,既然已經把魏征得罪地死死的,管他這人是誰呢……先抱上大腿再說,要不然以後天天被這魏征擺臭臉,他在門下省還怎麽待……


    “敢問這位大人是?”


    那名長須男子輕捋胡須,淡淡笑道:“我乃國子監祭酒、弘文館學士孔穎達,久仰陸縣子大名了。”


    孔穎達?


    陸績微微一怔,這還真是位名人啊。


    如果中國曆史上有哪一大家族代代興旺、繁衍不衰的話,絕不是門閥世族、七宗五姓,在科舉製完全成熟之時,門閥勢力就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而孔家不一樣……要說別人都是在拚爹的話,孔家這些後人可都是在拚祖宗,因為當權者崇尚儒學的緣故,從漢魏開始,孔子的後人就開始襲爵,曆朝曆代朝代在更迭,可孔家卻不曾因為當權者的變更而衰敗,反而在儒學進一步獨霸朝堂的原因下,孔家的地位日益超然……


    而這位孔穎達孔大人,就是孔子的嫡係子孫,也是著名的經學大師。


    “原來是孔祭酒,下官仰慕先生久矣。”陸績趕忙拱手道。


    “哼,倒是拍的一手好馬屁。”魏征瞪著眼道。


    “嗬嗬,眼前道路無經緯,皮裏春秋空黑黃……你的詩我也是十分欣賞的,陸縣子無需多禮,先坐下吧。”孔穎達朝對麵的一個蒲團指了指道。


    陸績也不再看魏征的眼色了,徑直走到了那個蒲團處撩袍坐下,就這樣和魏征、孔穎達三個人大眼對小眼了起來,誰也沒再說話。


    等了一會兒,魏征還是最先忍不住道:“陸績,以你的品性,我本來也沒打算要你的……但陛下既然下了詔書,且說你文采卓絕、頗有韜略,你就先在門下省暫且待著吧,但你給我記住,在這裏要收起你那小流氓的性子,要謹言慎行、如履薄冰,要是做出什麽出格的事,老夫第一個饒不了你!”


    陸績無語……這人還有完沒完了?


    “不敢當魏大人謬讚……”


    魏征一怔,皺眉道:“我何時誇讚你了?”


    “您誇我文采卓絕、腹有韜略啊。”陸績眨著眼睛,選擇性的將其他話都給忘了。


    魏征翻了個白眼,嘟囔了一聲道:“小滑頭。”


    陸績笑了笑,也不在意,而是問道:“魏大人,下官對門下省的工作也不是很清楚,敢問大人下官平日裏都需要處理些什麽工作啊?”


    魏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給事中那是五品的官職,平日裏負責審議批駁詔書奏章,我且問你……可曾處理過政務啊?”


    “……沒有。”


    “可曾了解過我大唐的國策、法規?”


    “……沒有。”


    “那你在地方上官任何職?”


    “呃……下官曾在洛陽當過三個月的巡城校尉。”陸績麵露尷尬之色。


    “巡城校尉啊。”魏征拖著長長的音,略帶鄙夷地看了陸績一眼道:“那可就難辦了,你什麽都不懂都不會,是怎麽弄來這個五品文官職的呢?這給事中的工作,你是做不了的呀……”


    陸績鬱悶無比,活了這麽多年,今天竟然被人嫌棄了……


    這官又不是我買的!


    “我可以……學!”陸績咬牙道。


    “哼,我這是門下省又不是學堂,這裏都是一個個從地方上磨礪出來的人,誰有功夫教你啊。”魏征淡淡地白了他一眼,這才緩緩說道:“不過既然你做過巡城校尉……罷了罷了,我手下倒是缺一個城門郎,不如你就去長樂門守城門吧,官職還是給事中不變。”


    “城門郎?守城門?”陸績愕然無語。


    陸績雖然不知道門下省的具體工作該咋辦,但是他也不是傻子,李世民既然給了自己給事中的官職,魏征讓自己去守宮城明顯是降了不知道多少個等級……況且這給事中平日裏工作可能枯燥了些,但好歹也能練字長見識,要是真按魏征的安排去受宮城,這不僅枯燥無聊,這冬天夏天、風裏雨裏的連個歇腳的地方都不好找,鬼才答應你呢!


    “魏大人,不合適吧。下官怎麽說也是一個讀書人,而且剛剛襲了爵位,您讓我去守宮城?“


    魏征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道:“你要是有本事把政務處理好,我也不至於讓你去守城門,可你一問三不知的……讓老夫如何放心將政務交與你處理啊?”


    陸績瞪眼,魏征瞪眼,小屋內頓時又是一陣寂靜。


    看場麵越來越僵,最終孔穎達還是笑嗬嗬地說道:“好了好了,玄成啊,人家一個縣子、五品給事中去守宮城確實不像話,當年陛下親封的弘文館十八學士……現在離世的離世,身居高位的身居高位,一個個就都成掛名的了,我國子監那邊還分不開身,弘文館缺人……就先讓他去幫幫忙吧。”


    弘文館?聽起來還不錯……


    陸績神色稍緩。


    魏征卻是一瞪眼道:“弘文館?這小子去了能幹嘛?是能著書啊還是能教學?他眼高手低的六品城門郎都不幹,你讓他去幹七品的校書郎他能願意?”


    陸績一聽就不樂意了。


    嘿,爺們上輩子怎麽說也入選過全國百人計劃,專業素質那是杠杠的。這弘文館教的不過都是一些十來歲的皇家高官子弟,連進國子監的資格都夠不上,我連他們都教不了?你小看誰呢你?


    “誰說我教不了學啊?!”


    魏征和孔穎達同時看了他一眼,魏征麵露鄙夷道:“你年紀輕輕不過二十歲出頭,又無功名在身……給一些鄉野孩童啟蒙也就罷了,有何本領能在弘文館教授他人?切勿誤人子弟矣……”


    誤人子弟?


    千百年來,當老師的什麽都能忍,唯獨忍受不了這樣一句話。這不僅是對他們職業能力的懷疑,也是對他們最惡毒的一句評價,如果說老師的驕傲和自豪來自於學生的成就,那最強的挫敗感,就是別人對這一點的不信任……


    “師之所存,在乎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魏大人以年齡來判定下官的才學,實在是太狹隘了。”陸績淡淡說道。


    魏征神色一滯,被陸績這麽一說稍稍有些愣神,過了一會兒眼珠一轉道:“既然你這麽有信心,不妨讓我和孔大人考考你?若是你本事真有你嘴巴那麽厲害……老夫便讓你去弘文館作為學士授課,如何?”


    “可以!”陸績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政治我不懂,要是跟你們侃大山……這點兒自信本教授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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