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岐終於承受不住心中巨大的恐懼,雙膝一軟,癱在陸績麵前。


    “我……我沒有私扣,這些都是……都是……”絞盡腦汁的王岐現在怎麽也找不出理由,實實在在的金銀器就在他府中的庫房裏放著,任怎麽狡辯,這事他都脫不了幹係。


    “都是我闖進你的府邸,命人搬到你庫房之中的?”陸績眨著眼問道。


    “對對!”王岐眼睛一亮,咬牙道:“都是你為了脫罪,偷偷放進我庫房之中的!這樣你到了陛下那裏,就有了闖我府邸的說辭!你好狡猾!”


    “真不是你的?”陸績蹲下腰來冷冷問道。


    “真不是我的!”王岐怒吼道。


    “嘿嘿,好吧。”陸績臉色突然轉暖,笑嗬嗬地站了起來,衝身後地衛士招了招手道:“聽見了嗎?把咱們搬來的三十萬貫錢都給拉迴巡防營,田契也帶迴去,至於那二十多件金銀器嘛,明明都是達瓦這次送給長孫斂被咱們截獲的,迴頭還得作為髒物呈給陛下呢……計策都被王刺史給看穿了,還嫁禍個屁啊!拉迴去拉迴去。”


    “你!”王岐的臉瞬間就漲成了豬肝色。


    “我?”陸績一臉詫異,指著自己的鼻子道:“莫非王刺史舍不得這些東西?先說好啊……您要是隻把金銀器甩給我,我可不幹……”


    “不要……都不是我的!”王岐像觸電一樣搖著頭道。


    “好啦,王刺史,您也別不開心,三十萬貫,足夠城外饑民們度過這個寒冬,還可以幫助他們買春苗恢複耕作,今年的雪勢甚好,來年定有個好收成,這一切……都要歸功於您這個父母官呐。”


    王岐喘了半天的粗氣,雙目已無半分生機,聽完這句話,他軟軟癱在地上,像一灘爛泥。


    …………


    陸績被關進了大獄。


    私調官兵、衝撞刺史府邸、擅殺大臣,哪一條都是不可饒恕的死罪。陸績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在屈突壽帶著三個營團的戍衛軍馬趕到時,陸績就已經遣散了丘神績等紈絝子弟及其家丁,跪立在院中束手就擒了。


    屈突壽帶兵闖進院門的時候,隻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什麽也沒有說,就下令把他抓了起來。


    這是陸績第二次被下獄了,當然了,這一次牢房的環境,和上一次被關在礦洞裏自然是有天壤之別的,起碼戍衛衙門裏的每間牢房都有一個獨立地通風小窗,再加上陸績在這個體係裏混了有一段時間,戍衛衙門裏的長官和獄卒對他也有一些特殊照顧。


    被關在了這裏了三天,來探望他的人也很多,秦非煙自是不必說了,每日上午必來,但她每次來的時候都是一臉憂心忡忡卻強顏歡笑的樣子,因為她是聰明人,她清楚陸績犯下的不是小事,而是挑釁君主威嚴和朝廷權威的大事,這早已不在她所能幹預的事情了,就算是想幫忙也有心無力。


    陸績看在眼裏,卻也沒有點破,因為他也想不到任何方法來安慰秦非煙。


    當然……除了秦非煙,吳芸和屈突仲翔也來了一次,吳芸則是一直哭,而屈突仲翔則因為沒有出上力而一臉抱歉,從屈突仲翔那裏得知,丘神績等一眾紈絝,自從這次之後,就徹底被禁足在了家中,而屈突壽隻是處置了彭海、牛犇等人,對於這些紈絝子弟,暫時還沒有追究。


    人們都說患難見真情,這一次……這些紈絝肯陪他瘋這一把,他是發自肺腑地感激的,隻是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和他們一起胡鬧了。


    唉……


    第四日,陸績的牢房裏又來了一位客人,一位早就該來的客人。


    屈突壽來得很低調,獨自微服而來,走進陰暗地監牢過道裏不斷地皺眉,前頭領路的獄卒戰戰兢兢,如同帶著鬼子進村的翻譯官似的,哈著腰弓著背一臉殷勤討好的領著路。


    走到陸績的牢前,他一聲也不吭,隻是淡淡地揮了揮手,獄卒如蒙大赦,嗖的一聲就消失了。


    看著關在牢房裏的陸績,屈突壽氣哼哼地哼了一聲,背對著牢門打盹兒的陸績這才醒了過來,目光輕輕向外一瞥,這才看見了在牢門外精立的屈突壽。


    陸績吃了一驚,急忙起身,衝屈突壽行禮。


    “將軍,您怎麽到這種地方來了?若要提審我,押我去堂上即可……”


    屈突壽沒有出聲,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陸績的臉,從頭到眉毛,從鼻子到眼睛,似乎要把他看個通透一般,過了良久這才歎道:“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你是個有城府、有心眼的人,你怎麽會幹出這種蠢事呢?”


    “嘿嘿,將軍,我以一個小小巡城校尉的身份,扳倒了一個侯爺和一方刺史,還不算又城府有心眼兒嗎?”該想開的已經想開了,陸績此時心裏已無包袱,索性和屈突壽開起來玩笑。


    “哼,最後還不是把自己給搭了進去。”屈突壽冷哼道。


    “唉……事急從權,我也是迫不得已,誰也不想跟他們魚死網破啊。”陸績歎道。


    “怎麽現在改叫將軍,不叫我姨夫了?”屈突壽輕輕推了推牢門問道。


    陸績笑了笑道:“事已至此,我何必再拉屈突家下水,希望此事到我這裏就算結束了,還好我位卑言輕,此事想必陛下不會株連太多人,也希望將軍能對彭副尉他們從輕發落。”


    屈突壽嘿然一笑,搖頭無奈道:“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想著別人,我且問你,我把你關在了這裏了三日,你可想出來了什麽自救的辦法?”


    陸績搖了搖頭道:“我想了幾天,尚無良策。”


    實話實話,陸績雖然看開了,但畢竟沒真走到那最後一步,所以這些天還是想了許多計策,但這件事往大了說那是欺君亂法,往小了說也是濫用職權,要想躲過此劫……除了像陸燦一樣逃跑,貌似還真沒有什麽辦法。


    屈突壽歎道:“你呀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說你才好,要不是老頭子按住了我三天,我早進來打你一頓了。”


    陸績惡寒,心中默默畫了個十字感謝屈突通,死都要死了,莫名其妙再挨頓打多不值啊……


    “你可知道,洛陽城裏因為你這事兒都鬧翻天了。王岐家中被你抄出了貢品,此事事關重大,老爺子也不敢怠慢,直接拿了王岐下獄,這兩天洛州衙門那裏的公務都亂套了,而且你這一打草,更是驚起了一堆蛇……一個個的到處打聽、疏通關係,現在城門外的難民還沒完全疏散,到處都是一鍋粥……”


    陸績尷尬一笑,事發突然,這一係列連鎖反應,他還真沒料到。


    而屈突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又道:“……還有啊,今天陛下的詔令已經到了,封你為鹹陽縣候,你桶出了這麽大的簍子,你讓我怎麽辦?你讓我爹怎麽辦?讓天官來你這大牢裏宣旨?!”


    哈?


    陸績愣住了。


    這……就封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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