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寂靜,還是被這陣喧鬧打破了。


    蔣渠和牛犇二人分別帶著七八個人躍向東西兩側的廂房,陸績和阿燦帶著剩下的四名衛士守在了門口,突然間,東側一個廂房內燭火抖顫了一下,頓時熄滅,牛犇和蔣渠反應都極其迅速,立刻帶人圍住了那間廂房。


    陸績皺眉道:“小心聲東擊……”


    話音還未說完,果不其然,西側的廂房頓時魚躍而出六名漢子,達瓦他們早在房中便已觀察清了形勢,此時他們是一絲都不敢耽擱,抽刀便向門口殺了過來,企圖在頃刻之間奪門而逃。


    達瓦的刀勢是不慢的,這一刀勢若雷霆一樣便向陸績的脖頸砍來。


    “賊子敢爾!”


    蔣渠的一聲暴喝,如一聲炸雷一般在整個小院中響起,這一喝顯然還是令達瓦有些怵動的,但他揮出去的刀刃隻是短暫的一滯,便接著繼續往前劈砍了過去。


    鐺!


    一聲清脆的金鐵相碰,達瓦頓時愣住了。


    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一柄短戟,雪亮的戟尖恰好點住將至的刀刃,將那勢如閃電的一刀擊偏了方向,充斥天地間的威勢消散無形。


    達瓦後退了兩步,這才抬起了頭來,赫然發現原本站在陸績身後的一名青年,不知何時已抽出了一柄短戟護在了陸績的身前,這名青年麵如沉水,眸若燦星,若不是一柄鏽跡斑斑的鐵戟握在手中壞了氣氛,還真有一番俊朗俠客的味道。


    陸績負手站在門階上,望著達瓦等人緩緩道:“不管你們是什麽人,山霞鎮的衙役馬上就到,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了,徒增傷亡而已。”


    此時蔣渠和牛犇也早已率其他人圍上了前來,達瓦四下打量了一下,心中早已是驚駭不已,這些大唐官軍都是尋常布衣打扮,顯然是有備而來,難道這鹽的事已經……


    不過此刻已由不得達瓦細想了,陸績說的不錯,已經鬧出了如此大的動靜,山霞鎮的駐軍和衙役趕過來,隻是遲早的問題。


    “殺!”達瓦右手一揮,沉喝一聲。


    “殺!”達瓦身後的幾人大吼一聲,便衝了上來,他們突圍的方向還是那僅有幾人守著的柴門。


    “找死!”蔣渠眼中的精芒四射,距離上次伏擊過去才沒有多久,他也清楚阿燦的傷並沒完全恢複,他的腳下如生風一般,幾步便率先跨到了陸績麵前,手腕一振,一道漂亮的刀光出現,撞開迎麵劈來的刀刃。


    蔣渠一刀劈退了達瓦,卻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手中橫刀向上一撩,扭了個方向便向達瓦的腋下砍了去,刀光一閃,氣勢逼人,達瓦頓時駭然,趕忙舉刀招架了幾招,但這幾招過後,也已露出了不支之狀……


    達瓦是吐蕃貴族之後,平日裏也吃不了什麽苦頭,若論行軍布陣,蔣渠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可是真的到了這鬥毆搏命的境地,十個達瓦加在一起,恐怕也不夠蔣渠砍的。


    達瓦苦力支撐了片刻,便已清楚自己遠不是對手了,此時此刻又身陷重圍,突圍出去的可能隻怕渺茫了。


    心境一亂,身手自然也亂了,趁著達瓦招式出現混亂之時,蔣渠猛地一把攥住了達瓦握刀的手腕,緊接著另一隻手握著刀柄在達瓦的手腕上一磕,達瓦手中的橫刀頓時就落地了,蔣渠隨即一揚肘,便狠狠擊中了達瓦的下顎,這一下頓時將達瓦打昏了過去。


    而其他剩下的五個人,也早已被牛犇帶人按翻在地。


    “大人,這六人已悉數捉拿!”


    陸績掃視了一下院中被扭綁的六名吐蕃人,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想了片刻,忽然皺眉道:“宜陽侯府出來那人呢?他在哪兒?”


    蔣渠和牛犇這才反應了過來,逃出廂房的從始至終隻有這六個吐蕃人,卻絲毫不見那黑衣人的蹤跡,就在牛犇率領著幾個衛士向那西廂房走去的時候,隻見廂房房頂上,一個黑色冒了出來,一支冷森的袖箭激射而出,眨眼間直奔陸績的咽喉……


    這是賭命的一招,他在房頂上已看到街道處閃耀的火光了,鎮上的駐軍和衙役已經趕到,此時想走,隻有射殺陸績,製造混亂。


    悄然無息的箭尖須臾便至,離陸績的咽喉隻有尺餘,低頭沒留意箭矢的陸績沒來由地感到頭皮一陣發麻,心中警兆頓生。


    “小心!”


    阿燦不經意地抬頭,看到了這一抹寒光,大驚之下用力一撞,陸績身形一個踉蹌,朝旁邊移了一步。


    這一步救了陸績的命。


    箭尖唿嘯而過,濺起幾滴殷紅的血花。


    阿燦一聲悶哼,額頭痛得冒出了冷汗,這一下他雖然撞開了陸績,但他卻沒躲過這血光之災,這隻袖箭不偏不倚地直中阿燦的胸口,沒進去了足足有一寸多長。


    蔣渠等人驚駭之下頓時大怒,身旁的衛士們迅速上前護住了陸績和受傷的阿燦,房頂上那名黑衣人見一擊不中,果斷往牆外跳去,想要逃竄,但蔣渠盛怒之下豈能讓他跑掉,當下幾步翻上了圍牆,手中橫刀向前一擲,隻聽那名黑衣人發出一聲悶哼,便倒地而亡了。


    陸績早已顧不得那名逃跑的黑衣人了,用手支撐著中箭的阿燦,阿燦的臉已經變得煞白異常,他的舊傷本來就未好徹底,現在更是傷上加傷,隻見他咬著牙反手使勁一拽,把插入胸口寸許的利箭拔了出來,看著胸口上如泉水般噴湧出來的鮮血,阿燦嘴巴微微張了張,什麽也沒說出來就昏死了過去。


    陸績急忙撕了一塊衣襟,粗略地幫他把傷口包紮好。


    “別愣著啊!快去叫大夫!”陸績衝身旁呆愣的眾人吼道。


    兩名衛士頓時躍出了門去。


    “這裏冷……先把他抬到屋裏去。”陸績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


    發生傷亡他都可以接受,畢竟是在辦這樣兇險地差事……可是若是因為自己,而連累他人受傷,這又是另外一迴事了,陸績不可能不愧疚。


    待幾名衛士小心翼翼地將阿燦抬到屋裏之後,蔣渠這才拖著那名黑衣人的屍體從門外趕了迴來,滿臉愧疚道:“陸校尉,我下手重了些,這家夥死透了,但是在他懷裏發現了一些書信……”


    “無所謂,能被長孫斂派出了做這種事情的,一定是死士,淩遲了他也不會說一個字的,死就死了吧。”陸績咬牙道。


    死就死了吧……


    這是他平時絕對不會說的一句話,可是剛剛在鬼門關前晃了一圈,阿燦又因為他的而身負重傷,他現在的心情很糟、很差,還顧得上其他人的死活?


    蔣渠看著臉色煞白的陸績,關心地道:“剛才那箭……路山沒事吧?”


    “在屋裏呢,得等大夫來了才知道。”陸績一屁股坐在了門沿上,臉色是愈發陰沉了。


    “我迴來的時候,這裏的驛丞已經把街道都封鎖了,現在怎麽辦?”蔣渠問道。


    陸績沉吟了一會兒,從腰間摸出了一塊兒鷹符遞到了蔣渠的手裏,低聲囑咐道:“讓他們連夜備好囚車和馬車,再把鎮上最好的大夫給我叫上兩個,不用和他多說,把鷹符亮給他就行……”


    “是。”蔣渠抱拳之後,便步履如飛的出了門去。


    夜色下,陸績的目光冷的徹骨。


    鬧了這麽久,終於該收網了。


    目光不經意地一瞥,陸績差點兒忍不住吐出來。


    我靠,蔣渠你就不知道把這人拖走?


    腸子都劃拉出來了……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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