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體要緊。”沈久安著急道,“還說這些幹什麽?”


    陳季薇咬牙掙脫開了沈久安的手,固執的又問了一遍,“你說的是真的麽?”


    “你別騙我。”


    陳季薇汗如雨下,肚子越來越痛。


    沈久安愣了愣,他沒想到,陳季薇居然這麽大反應,他應該騙她的,可卻還是如實迴答,“是真的。”


    “所以用不了多久,季薇,哪怕我關著你,也最多就隻有這一年了。”


    沈久安目光沉靜,“季薇,不騙你。”


    陳季薇點點頭,她心裏的思緒如潮水般瘋漲,千言萬語在眼眸中沉澱,卻最終隻化作了一句,“好。”


    “我要是早點說,你會不會留下?”沈久安忍不住又問。


    陳季薇看了他一眼,卻仍然迴答,“不會?”


    果然是這個結果,沈久安自嘲的笑了笑。


    看著陳季薇起身離開,沈久安又問了句,“季薇,你要去哪兒?”


    陳季薇不耐煩的迴頭,眉宇間英氣勃勃,似乎又迴到了兩人剛認識當日,她意氣風發的模樣。


    “磨墨!”陳季薇沒好氣的說道,“給言覺大和尚寫信,讓他來救你。”


    沈久安一句不必麻煩了還沒出口,就看陳季薇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答應了要陪著你,總不能三五個月,就讓你死了。”


    借著寬大的衣服擋住輕撫小腹的動作,陳季薇在心裏吐槽,總不能讓孩子剛出生,就沒了爹!


    沈久安神色一亮,卻又聽陳季薇迅速補充了一句,“我才不是為了你。”


    “我隻當你口是心非好了。”沈久安低笑一聲,看著陳季薇在燭火下磨墨的樣子,隻覺時光靜好,他心想,若能死在這一刻,也甘願了。


    陳季薇給言覺大師寫了信,送去之後,不過第二天就收到了迴信。


    拆信之前,陳季薇信心滿滿,可讀過之後,卻難掩失望。


    言覺在信中說,沈久安的病,他無能為力。


    帶著這個結果去找沈久安,他的反應倒意外的平淡,“那就算了。”


    “要不,再求求他?”陳季薇想了想,又道,“沈久安,你為什麽不找找太子?太子應該幫得上忙。”


    “算了。”沈久安卻執意拒絕,“言覺大師不幫忙,有他的理由。”


    看著仍舊百思不得其解的陳季薇,沈久安心裏苦笑,言覺早知救他命的唯一法子是什麽,所以,便也就不再費事了。


    心裏正想著用什麽法子才能再打動言覺,轉頭又見沈久安低頭迴信,陳季薇氣惱,“你不要命了?”


    “別人在為你的身體忙碌,阿銀好幾天沒迴來,到處找大夫,你怎麽卻不當心?”陳季薇語氣暴躁,“不就是那點事麽?”


    從沈久安的手中奪過紙幣,“小舅舅前幾天還埋怨我沒有照顧好你。”


    “你說說。”坐在沈久安對麵,陳季薇又問,“你到底在忙什麽?”


    沈久安無奈的看了眼她,“乖,給我,聽話。”


    一個稱唿讓陳季薇下意識的紅了臉,勉強板起麵容,“說說看,到底在忙什麽,興許我幫得上忙。”


    “景王。”沈久安想了想,幹脆道,“景王聯合高戰平,以清肅京城治安為名,拔掉了逍遙山莊在京城的好幾個據點。我迴京之時,師傅把逍遙山莊在京城的權柄交到我的手上,我不能愧對師傅。”


    “那你準備怎麽辦?”陳季薇皺著眉頭,“你現在的身體?”


    “不如,找太子?”陳季薇試探著說道。


    沈久安還沒迴答,阿銀忽然從外麵進來,神色欣喜,“世子,都辦好了。”


    “江湖事,江湖畢。”沈久安對陳季薇搖搖頭,“不能找太子。更何況,太子最近也有的忙的。”


    陳季薇有些好奇,“你做了什麽?”


    阿銀神色一亮,沈久安在旁邊補充了四個字,“釜底抽薪。”


    對陳季薇招招手,阿銀得意道,“世子妃,是這樣的。”


    而景王在府上,發了好大的脾氣,“你們是怎麽做事的?”


    廳中跪了一圈人,景王臉色鐵青的站著,身邊扔著好幾個賬本,“怎麽會忽然賠成這樣?”


    “王爺消消氣。”司馬公子戴著麵具,站了出來,“也不能全怪他們。”


    司馬公子從地上拾起賬本,“王爺你看,這幾家店鋪經營的一直很好,掌櫃的也很用心,從記賬上都看得出來。”


    “也就是這幾天。”司馬公子皺眉,“王爺,屬下覺得,恐怕和沈久安脫不開關係。”


    “又是沈久安!”景王捏緊拳頭,“母後的賬本王還沒找他清算呢!”


    “逍遙山莊的據點不是都拔除的差不多了麽?”景王麵色陰沉,“他哪兒來的本事動手動腳?還有劉長青和太子,不都讓你們盯著麽?”


    景王臉上厲色驟現,“太子若是這次敢插手,本王一定要在父皇麵前告他個私會江湖門派。父皇平生最討厭這種事!”


    司馬公子陪著笑,“王爺,皇後自從上次生病之後,反而重獲聖寵,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看著景王的臉色好轉一些,他又迂迴的說道,“王爺,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逍遙山莊在京城經營多年,不可能一下子全部被扒出。王爺,這次我們雖然也有損失,但到底不至於傷及根本。”


    司馬公子送上來一杯茶,“王爺,消消氣。”


    景王盯著地上的賬本,“本王這次賠大了。”


    指著那些掌櫃的,景王又怒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一個米店掌櫃的這才敢開口,“王爺,店裏所出售的大米一直有固定的供應,本來都是好好的,可上個月,忽然又有人出了更低的價格,小人親自去看過,王爺也是同意了的,這才換了供貨商。誰知道,新進來的這批大米中,除了表麵的一層,下麵竟然全是發黴的陳貨。”


    布匹和幹貨店的掌櫃的幾乎同時點頭,隻是被動手腳的時間和對象不同。


    景王聽的咬牙,“竟然從半年前就開始謀算?本王小瞧了沈久安,也小瞧了逍遙山莊了!”


    “王爺。”司馬公子在旁邊又道,“沈久安這人心思詭譎,風頭正盛的沈家二房都能被他扳倒,王爺,與其想著法跟他鬥,我看倒不如?”


    司馬公子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景王沒吭聲,揮揮手,讓這些人都推下,看向司馬公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司馬公子笑了笑,“真是什麽都瞞不過王爺。”


    “王爺,我找到一個人……”司馬公子伏在景王的耳旁,低聲說了幾句。


    而沈府,已經聽完了阿銀的敘述,陳季薇驚訝的看向沈久安,“你們從半年前就開始布置了?”


    阿銀嘿嘿一笑,“應該要更早一些。”


    “世子三年前獨掌逍遙山莊在京城的勢力,就已經暗中開始操作了。”看了眼沈久安,阿銀才又說道,“不隻是景王,京城各個商鋪,隻要世子想插手,就沒有辦不到的。”


    陳季薇驚訝不已的看了眼沈久安,從三年前就開始未雨綢繆,她是該佩服沈久安的高瞻遠矚,還是該心驚這人的心思縝密呢?


    “世子可是很厲害的。”阿銀的臉上閃過一抹驕傲之色。


    陳季薇沒吭聲,卻又問道,“下一步呢,景王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吧。”


    又看向沈久安單薄的身體,陳季薇又問,“沈久安,你的身體,還可以撐多久?”


    “即便是景王要停手,我都不可能會停。”沈久安輕咳一聲,“阿銀,繼續拖住景王的手。”


    說完,才看向陳季薇,“身體沒事。”


    “沈久安。”陳季薇緊皺眉頭,“事情晚一點做不會死人。”


    “會。”


    沈久安示意阿銀先出去,咳嗽了一聲之後,才道,“季薇,你既然已經聽小舅舅說了,就應該知道,景王暗中對征北軍動手。”


    “丹東地區,金人叛亂。”沈久安的臉上閃過一抹冷意,“景王卻要插手阻撓,單憑這個,就不能放過他。”


    看著陳季薇,沈久安耐心解釋,“所以,一定要拖住景王,他才不會全力對付征北軍。”


    陳季薇忽然明白了什麽,“太子和小舅舅最近是在做這些事麽?上次去救我的時候,你們……”


    沈久安看了她一眼,“恩。景王剛從南方賑災迴來,風頭正盛,若不是太子拿出的東西,想要救你,還要多費一番周折。”


    “那本是太子留作他用的東西。所以,今日我必須要幫太子拖住景王。”沈久安眉頭輕皺,“當然,也是為了大雍和爹。”


    陳季薇明白了。


    她被沈寶珠欺騙,被景王挑斷的手筋和腳筋才剛剛長好,事情仿佛還在昨日。


    陳季薇忽然慚愧,原來這麽多的事,她都不知道。


    “季薇。”沈久安忽然開口,“相信我,當時真的是為了救你。”


    陳季薇臉色頓時一冷,“沈久安,我不想提起這個話題。”


    沈久安悵然的看著陳季薇轉身離去的背影,忽然自嘲的笑了笑,能留下她已經很好了,為什麽還要奢望那麽多。


    他看向窗外,沈府的三月,春意格外的濃了些。


    在一片綠影婆娑中,沈久安似乎聽到了陳季薇的聲音,“給世子的藥,都煎好了麽?”


    陳季薇迴到自己的房間,重新展開手裏攥著言覺大師的迴信,眉頭緊皺。


    言覺為何會拒絕她?


    陳季薇想了想,吩咐知書拿筆,“待會兒你親自送到相國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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