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姬飛晨得到一副極北之地的海圖。根據上麵的標記,在黑瀛海、玄正海等內海之外,還有一片遼闊的外海。這片外海加上內四海,便是北海的核心疆域。


    如今,眾龍花費三個月功夫趕赴外海,也就是昔日北海龍王宮的所在地。


    這是一片白茫茫的冰川世界。寒氣凝成霜霧,水麵閃現冰花。比起水族生態繁雜的內海,外海氣候寒冷,鮮少有水族棲息。頂多就是一些海魚、海蝦每年洄遊外海產卵,然後便前往內海定居。而且這裏彌漫著一股厚重的威壓,讓眾龍寸步難行,隻能緩緩在海洋中遊動,前往龍宮所在。


    又是數日的下潛,姬飛晨一行人精疲力竭,才總算趕赴龍宮。隻見這處龍王宮的規模比黑瀛海域的龍宮更大。僅僅這處龍宮的前殿便占據三千裏。中殿又有五千裏,而後殿還有兩千裏。整座宮殿群算下來,有萬裏之巨。


    “這不是讓幻化之後的人形居住,而是用來容納龍族真身的!”


    中央那座龍神殿宛如一座巨山佇立在海底,由此可想而知,昔日北海龍王的真身到底有多麽龐大。


    群龍遨遊至龍門,門戶光輝璀璨,蘊含無上天龍妙理。有一隻百丈巨龜帶著三十頭數十丈長的巨鯨出來迎接:“原來是四殿下到了。”


    這些人乃北海龍宮的肱股之臣。自龍王之位懸空,幾位繼承人分家後,他們仍駐守北海龍宮,等候新任龍王的誕生。


    看到天仙法力的玄龜,姬飛晨露出驚色。纖雲在旁解釋說:“這位龜老乃祖上龍王潛邸時的心腹。在先祖大歸後,仍守護北海龍王法統,等候新任龍王歸位,而沒有前往玄武天域。”


    “北海龍宮中,類似的天仙很多嗎?”


    人間到底留著多少天仙?


    在大洲那種地界,因為人口眾多,所以駐世天仙很少。但外海清冷苦寒,北海龍宮自成乾坤水界,恐怕人數應該不少吧?


    “北海王庭已經是外海邊緣。越過那幾座擎天冰柱,便是天地盡頭、北海海眼所在。這種環境處的天地力量稀薄,的確在王庭中留著不少天仙。他們隱世不出,等候龍王出世,引領他們度過元會大劫。”


    元會大劫。


    這個詞語並非姬飛晨第一次接觸。


    元會,指的是十二萬九千六百年。每當十二萬載後,天地大道就會崩盤重組。


    見識淺薄的時候,姬飛晨認為是天地根基淺薄,隻能維係十二萬年。但擁有道君級別的見識後,他隱約明白,之所以天地有這種重塑的大劫。完全是玄聖道尊們在背後主導。


    是想,道尊玄聖們自己開辟的天地尚且沒有寂滅之刻。為什麽眾人聯手打造的天地,反而有這種毀滅的危機?


    因為玄聖道尊們的先天大道彼此交織,每當十二萬年後便麵臨一次循環,需要道尊玄聖們重新協調。


    這是一個麻煩事。所以才有“三道尊出世,永久值班”的建議,來維係天地,避免玄聖們之間的大道衝突。


    眾人緩緩向著王宮遊去,路上龍王問龜丞相:“其他三海,可有人到了?”


    “七殿下已經到來。九殿下和五殿下一脈尚未來人。”


    七殿下,指的是黔光海域的龍王。


    九殿下,乃皂風海域的龍後。當年她不如三位兄長,隻分到皂風海域。在四大內海中,因為皂風海常年彌漫風暴,環境最為惡劣,水族生靈總量最少,整個龍宮的實力在四海之末。而她的丈夫,當今龍王則是水嬛的堂弟,是另外一係海龍的王族。


    而五殿下一脈,當然就是水嬛一家子。


    “老七已經到了?”黑瀛龍王立刻帶人趕到龍宮。


    在一座巨大的冰川麵前,黔光海域的諸位龍神化作人身龍首之相,正跟幾位仙家聊天。


    姬飛晨身邊的明淨突然嘀咕道:“果然,他們又找仙人助拳。”


    海陸本為一體,海洋之戰失利,也意味著大陸受到影響。所以很多時候,陸地上的仙人會幫助自家界域的海龍宮獲勝,至少要保持當今的海洋疆域。但黑瀛洲的仙道根本不成氣候,反而是龍族得氣運鍾靈,長盛不衰,故而根本不去找各大天宮主權。


    但黔光龍王一係隻有四位天龍。除卻兩代龍王和他們的龍後外,再無其他人。當今的龍王是黑瀛海王的子侄,前代龍王則是他弟弟。麵對勢力龐大的黑瀛龍宮,黔光龍王不得已請來陸地上的仙道幫忙。此外,還有從其他遠方大洲請來的客卿友人。


    姬飛晨來到冰川之下,頓時目光落向龍王身邊的一個年輕人。錦衣華服,風華正茂,少年正跟身邊的年輕龍王款款而談。


    當姬飛晨看向他時,年輕人心有所感,也看向姬飛晨的方向:“機緣到了!”少年火熱的目光死死盯著姬飛晨,旁邊小龍王忍不住問:“老弟,你這是?”


    “他身上有我要的東西,九霄龍塔中,他身上絕對有相應的部件。”


    “他的道路和九霄玄金龍神塔有關?”姬飛晨也察覺少年身上的氣息,甚至自己遺落的萬象圖便在對方身上。


    “看來,這次我的對手便是他了。”察覺少年亦有天仙法力,姬飛晨心中忍不住升起躍躍欲試的想法。


    自己在龍皇和水母幫助下成就天龍,不知比對方差多少?


    二人目光對視,心中瞬間明白對方的打算。


    少年眯著眼,體內自發有一尊寶塔流轉龍氣,妄圖吞噬姬飛晨的力量。


    九霄玄金龍神塔乃龍皇傳下的秘法,本身也是一條通往無上境界的境界。人間三十三州域,隻能煉製三十三座寶塔。若是有人將這些寶塔氣運融匯為一,並且鎮壓天地人三界,便可成為全新的龍道玄聖。這是龍皇歸隱時,在人間留下的後手。


    本來姬飛晨是沒有競爭這個機緣的權利。但不久之前水母賜福,讓龍皇默許他參與這一戰。創造新的龍族,隻是為了給姬飛晨“龍祖”的名頭,名正言順作為“龍聖”候選之一。


    相應天數很快被姬飛晨感知,他暗道:“雖然我對化作龍族玄聖沒想法。但我的東西不能留到外頭,先把他拿下再說。”


    兩方人到來,因為顧忌仙人在場,紛紛顯化人身龍首之相或者直接的人相。


    姬飛晨和纖雲變化俊男靚女坐到不遠處,探討如何造化龍族。


    龍皇的意思,是讓姬飛晨多留幾脈傳承。纖雲也有這個打算:“你在龍族留下的支係越多,你在龍族中的影響力也就越大。日後得陛下眷顧,那龍君之位,當有你一尊。”


    “創造三脈龍族,是不是太麻煩?我看,直接創造一個大族即可。比如取天河之水化作天河龍族,作為雄性。然後用冥河之水培養幽冥龍族,作為雌性。為了延續種族,兩部龍族必須在人間交合。至少生育一子一女,雄龍為天河神龍,雌龍為冥河真龍。若能生下第三子,則為玄冥神龍。玄冥之龍,身居陰陽道性,能獨自化生天河以及冥河兩脈龍種。但不確定能否生出全新的玄冥之龍。”


    這是把三族合一,締造一個全新的神龍族。將玄冥之龍生育全新玄冥之龍的可能性廢除,便是讓玄冥之龍必須依托天河和冥河兩脈,締造種族的三種不同形態。


    玄冥之龍因為蘊含姬飛晨的根本大道,無疑實力最強,能作為他的護道神獸,媲美蕩魔玄聖的玄武以及竹熊。但因為孕育繁瑣,也限製玄冥之龍的數量,不會跟自己帶來太多麻煩。


    “雌雄之龍,玄冥之龍?”纖雲一琢磨,這點子倒是新穎。


    “如果一對夫妻必須孕育兩個子女,便意味著種族能保持下去。若能誕生玄冥之龍,人口還能多一些。而且這樣一來,避免你內部的三龍族大戰。”


    一口氣創造三個龍族,尤其天河神龍和冥河龍族分屬兩極,勢必天天廝殺,彼此反目成仇,讓姬飛晨難以掌控。但如果將先天生克轉化為後天情愛孕育“玄冥”,反而能讓兩者互助,共同壯大。


    “這個主意不錯。看樣子,不需要我幫你了?”纖雲帶著開玩笑的意味說道。


    如今姬飛晨展現的姿態正是冥河之龍。而纖雲則是天河星龍,若二人變化雌雄屬性,便可攜手塑造全新的龍族。


    不過姬飛晨因為種種顧慮,最終放棄這個想法。


    “不用,那樣對你不好,萬一牽連進來,可不妙。”


    玄冥三龍的另一層隱意,便是針對黃泉之國。自己倒也罷了,稍有不慎,纖雲便會隕落在這場大戰中。


    少時,水嬛龍後率族人趕來。


    論玄正龍王的輩分,在幾位龍王中最小,所以這次是水嬛出麵跟亡夫的兄弟抗爭。


    “怪了,怎麽不見皂風洲的龍王。”雖說皂風洲的龍王是自己堂弟,但因為姑嫂之間關係不和,水嬛並沒有事先聯係皂風龍宮。


    “是啊,他們夫婦一向來得最早。這次怎麽沒來?”黑瀛龍王心中也奇怪起來。


    旁邊冰川下的王庭諸臣亦露出疑色。


    皂風洲實力最弱,除卻九公主夫婦二人外,隻有一位天龍客卿撐場子。每次諸海之戰,他們會首先到來祭祀先王。可這次……


    “莫非,他們出事了?”


    龜丞相走過來,麵帶難色說:“三位,我們礙於王庭屬臣的身份不便離開外海。不知三方可否派人去催催?他們不來,諸海之戰便無法開始啊。”


    黑瀛龍王點點頭,準備派人去催。


    驀地,水中彩光照耀,雲霧彌漫,一列天車航駛而來。


    “不必了!”一位年輕男子帶著四位龍神現身,朗聲大笑:“諸位,本王來遲,還請諸位贖罪。”


    看到陌生龍王到來,而且他頭頂映射一片海域,隱隱凝成一顆滄海龍珠,三海天龍同時色變。


    黔光海王麵色悚然:“你——你奪取皂風海域了?”


    黑瀛龍王也是一怒。雖然自己兄弟姐妹因為昔日之事關係生分,但北海好歹歸入自家,哪裏輪得到外人?無非是曆代北海龍王的族裔間爭鬥,豈容得旁人染指?


    水嬛看到那年輕男子,麵色多出幾分古怪,露出恍然之色,但隨後也跟著其他二海一並憤慨:“你是何人,竟膽敢奪取我皂風海域?”


    “大哥來了?”看到年輕龍王,姬飛晨心中一喜。就連纖雲也察覺那年輕男子身上的龍威是有些熟悉。


    她神情古怪看向姬飛晨,姬飛晨微微搖頭,拉著她在一旁看戲。


    “果然,是姬飛晨背後的那位天域龍君?米沒想到,他居然親自凝聚化身降世。”


    正因為顧慮“龍王”,皂風海王夫婦才主動退讓,將一方海域主權交給龍王,夫婦二人安心歸隱。


    “是了。那丫頭也認識殿下,看到殿下親臨,豈會傻傻正麵對抗?”見龍王親自出來爭奪“北海龍王”之位,水嬛心中飛快盤算:“他們夫婦已經搶先立下一功。若殿下登基,至少皂風海還是他們夫婦管轄。不過哀家最早歸順,若僅僅混一個守成,未免太不值當。不如趁機幫殿下占領其他二海,順帶擴張我們玄正海域的地盤。”


    水嬛暗暗盤算,但其他兩位龍王瞧見外人占據皂風海,立刻化作兩條天龍衝向“龍王”。


    “朕的皇妹呢!她在哪裏?”


    “放心,這可是素荷主動退讓給孤。”龍王輕描淡寫間,拂袖擋下二人攻擊。伸手一指,滄浪凝聚長劍反擊二人。


    皂風海域,一對身穿白裳的璧人踏浪而行。男子問:“素荷,你認識那人?”


    “不單單是我,你皇姐也認識。恐怕早就暗中聯絡你皇姐幫忙。”素荷歎息道:“這次我們家的王位,是真不穩了。”


    男子神色有些不解,九公主解釋說:“你也知道,我們這些龍女在小時候會前往水母宮清修,作為水母身邊的侍女。殿下是水母的嫡傳門徒,和水嬛有舊。這次既然找上本宮,你那皇姐豈會不知情?”


    素荷正是明白自己無法勝過“龍王”,才主動退讓。這樣一來,在殿下繼承北海龍王寶座後,自己夫婦還能繼續管理皂風海,或者另得機緣。


    ……


    北海王庭,“龍王”施施然打退二海龍王,然後問旁邊龜丞相:“孤乃皂風海域之主,可有資格參與諸海之戰?”


    “這……”龜丞相有些遲疑,看了看黑瀛龍王和黔光海域的兩位龍王,才繼續道:“按照北海龍王的角逐戰,前代龍王後裔具備優先權。但在二次角逐失敗後,可以由外人參與。而且若閣下是在本海爭奪戰中擊敗駙馬爺和九公主,便相當於繼承他們的法統,當然有資格。”


    本海戰,跨海戰。多少年來,都沒有龍王被外人挑翻奪位的例子,頂多是幾個水府、幾處水國換人主持。黑瀛龍王以及黔光龍王都忽視了這個可能。哪知道,這次直接被外人占據先機,來跟他們奪取北海龍王的位置。


    二龍王察覺眼前之龍實力深不可測,紛紛糾結起來。


    他們二海根本沒打算繼承北海龍王的寶座。他們的目的,僅僅是打算守住本海,並且多拿一些別人的地方。


    兩次諸海之戰下來,幾位繼承人皆為守成之君,讓王庭眾人心中漸漸失望,因此龍王降臨時才沒有太多反對。


    王庭急需一位新的主人。這些天仙等候諸王後裔數千年,仍不見結果,那麽便隻好迎接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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