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存儲數據化後可以影像形式播放,霍錚提到一個關鍵點,那枚記憶存儲單元無法以影像形式播放,更不能同步到全息投影。隻能從僅有的數據去推斷,那可能是數百年前的全息演習數據,可以破解的數據中,大多數是曆史上的知名戰役,其至有很古老的地球時代戰場模擬。


    “這和你存儲記憶並影像化有什麽關聯?”紀昀不解。


    “已破解數據中,有十七場戰役,幾乎每一場都與我多出的記吻合。”而這十七場戰役中,有十二場是這段時間才進入他夢境的,而且夢境不再是以往那樣緩緩推進,而像是忽然大大加速的讀取進度條。正是因為速率增幅過大,導致霍錚最近很像是“操勞過度”,連戴立國都特地私下找他談話,講諸如“年輕人要愛惜身體,凡事不要過量,過剩的精力完全可以投入訓練之中,用以提升自我,而不是無謂浪費”之類的話題。


    “都十七場十七中,你還說沒關係。”


    “軍部共有一千三百一十一場戰役的全息投影,那十七場戰役就在其中,每個戍衛區都有全部數據。其中幾場戰役的全息投影,這幾天我曾進入並全程演習,與我多出的記憶略有些細節上的不同。”與其說細節上的不同,不如說視角上的不同,在軍部的全息投影裏,雖然每次進入的身份會作出一定改變,但無一例外,都是基層官兵。而在他的夢境中,是指揮官的視角,而非基層官兵。


    “已查找到類似影像資料,是否進行播放?”


    “播放。”


    訓練室左側的牆下拉下投影屏,當畫麵出現時,瞬間響起無數爆炸聲,有艦艇如煙花在幽冷的宇宙中綻放,那是無數生命最後的絢爛花火。當爆炸聲慢慢減弱時,旁白響起:“作為帝國北疆要塞,圖蘇裏南戰役自打響的那一刻開始,就意味著我們已經被逼到絕境,必需進行反擊,否則,帝國將會失去整整三個已知的可生存星係,及另外幾十個未探明的星係。”


    在一大段旁白過後,忽然話鋒一轉,講到圖蘇裏南戰役的指揮官,那是帝國時期的憲宗在位時,由憲宗的長子,昭武皇帝的祖父定宗為指揮官的戰役,定宗一生的武功也開始於那場戰役。但因為著名的戰役實在太多,霍錚對這場戰役的印象反而不深,所以才會疑惑,夢境中,他處在這些戰役裏的視角。


    “這場戰役影像資料並不多,全息投影很多都是基於戰術和數據的重建,在這些影像資料中,最符合你記憶存儲的數據化影像的來自於定宗。符合的片段並不多,但無一例外皆屬定宗在戰場的錄影資料。”


    霍錚:“你不是權限高嗎,搜索一下皇室的數據庫。”


    女王:“需要第一權限人授權並在場。”


    紀昀:“搜索吧。”


    “是。”


    搜索結果很快出來,女王給予的答複是:“在皇室數據庫中確實有該場戰役的指揮官視角全息投影,授權使用級別是8級。第一權限人擁有使用資格,但需要呈報軍部和皇室數據庫複核通過。”


    這時紀昀頓察覺不對:“我擁有8級權限?”


    “是。”


    霍錚看向一臉不可置信的紀昀:“你失憶了?”


    “嗯,以前的事我基本上都不記得。”紀昀查過,有兩項技術可以暫時封存記憶,一項是醫學上的,一項來自昭武皇帝小黑屋裏的黑科技。正是因為這個,她才敢放心大膽地說她失去了記憶。


    卻聽霍錚輕笑著低語:“原來是這樣,難怪……”


    “難怪什麽,你知道什麽的嗎?快告訴我啊,什麽都不知道,很煩的。”紀昀心裏不安極了,不由得想,難道這家夥真的以前認識她嗎?也不對,最初見麵的時候,他表現得一點不像認識她的樣子,應該是最近這段時間才察覺的,那麽“紀昀”到底是誰!


    “我才認識你多久,怎麽會知道你以前的事。”霍錚說完,臉轉向女王:“調出皇室數據庫中,關於圖蘇裏南戰役的影像資料。”


    女王“刷”地一下,把卷起的投影屏幕又拉下,將圖蘇裏南戰役的影像資料放出來。霍錚認真看過幾段後,確定這就是他夢境中的視角,於是和女王繼續研究其他幾場戰役,並將所有戰役的年份都標亮,查找到的夢中年份最近的戰役屬於惠帝,也就是昭武皇帝的長子。


    “這些戰役的指揮官視角都需要擁有8級權限才可以調用……”霍錚想的是,最近兩百多年的著名戰役都沒有,那麽說明,應該是兩百多年前的人物。


    兩百多年前,星光閃閃的人物實在太多,跟隨昭武的名將多得仿如天上星辰,他們的繼承者也個個不凡。至於權限,隻要是上校軍銜以上軍官,都擁有8級權限。霍錚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誰最可疑,一一看過去的話,誰都可疑。


    雖然最近年份在惠帝年輕時,但惠帝一生的功績點都在“改製歸政”上,對外戰役在昭武之後本就少得可憐。霍錚拉出一大串將校名單,看誰都像那個人死了,心還不肯死,非要把記憶夾塞給他的“無恥之輩”。


    霍錚第一個把昭武排除,跟隨昭武的人滿世界打打打的主要人員也排除,這些人不會無聊到需要進入全息投影感受信日榮光,霍錚的主要懷疑對象是惠帝登基之後的將校:“紀昀,快來幫我看看,誰看起來最像那種死也不甘心咽氣的妄徒?”


    沒得到答案,氣得不想跟霍錚說話的紀昀坐在小椅子上悠閑自在地喝果汁,聽霍錚叫她,眼皮子也不抬,搭一句話說:“哼,我才不幫,你都什麽也不告訴我,我也不要告訴你。”


    霍錚迴頭看紀昀,得到的是少女目神如飛的白眼:“真不來,我看上麵有人跟你有點像,說不定就是你家中長輩,再不看我翻頁了。”


    “哼。”紀昀哼完站起來,把椅子一轉,背對著霍錚再坐下。


    霍錚不由失笑,沒繼續喊,卻把資料轉到平板顯示,另外搬來一把椅子,坐到紀昀旁邊:“來,看看,這人五官臉型是不是跟人有幾分相似。”


    紀昀本來不打算搭理的,但眼神卻沒管住,管霍錚遞來的平板上看了一眼,然後就移不開視線了:“他是誰?”


    也不調侃,也不擠兌,霍錚就是蠢,也知道這時候最好掀過這篇,要不然少女氣得臉通紅跑出去,眨眼銀葉騎士團就會殺進來把他剁得碎碎的:“惠帝時上將梁九崖,是誠王的外孫,算起來是永嘉陛下的外甥。”


    “跟我有關係?”


    “你問我,我問誰?”


    紀昀瞪一眼霍錚,又“哼”一聲,卻沒再起來搬椅子,而是和霍錚一起看將校們的名錄。名錄裏隨便點出一個來,也曾經是天空中光芒徹照無數光年的大星:“看照片有什麽用,要調出生平來看,看誰最關注記憶存儲這項研究。”


    霍錚豁然開朗,叫女王進行篩選,女王篩選後,名單上隻剩下十數人,但一個一個看過去,多半是昭武皇帝的狂熱崇拜者,對昭武皇帝生前堅持要發展下去的項目進行捐資而已:“擴大搜索範圍,從四百年內所有將校中篩選。”


    “有一百多人,最近兩百多年隻有十幾人,剩下的一百多人都集中在昭顧和惠帝時期。也不對,主要還是集中在昭武時期,因為有很多昭武時期的名將都是在惠帝時期離世的。”紀昀還看到她家偶像裕王了呢,原來裕王也有上校軍銜,死後把名下的星際物流產業“思維”捐給了運作記憶存儲項目的基金,“不過,為什麽要給物流產業取名叫思維?”


    “裕王六世很推崇人類在古地球時代的觀念——宇宙間沒有比思維更快的存在。”


    這個理由真是……讓人意外又理所當然啊!


    “難道是裕王,我覺得裕王就是那種不甘心咽氣的人啊,我們裕王殿下永遠是胸中燃燒著青春熱血的青年人,他的三百歲生日都是在探險中度過的。”不服老,也不對,從來不認為老這個字會和他有關的,就是裕王六世林仲樞呀。紀昀覺得這種心態很值得學習,哪怕關於延長壽命的種種研究發展至今,活到裕王那樣三百二十幾歲的人,也都是少數,大多數人也就活個二百多而已。


    當然,更要像裕王六世那樣,既有生命的長度,也有生命的廣度,那才叫活著呢。


    看紀昀說起裕王就眉飛色舞,霍錚失笑:“你怎麽不幹脆猜是昭武皇帝。”


    “留個遺言都要‘既便一世壯闊如廝,我還是不開心’的人,怎麽可能,這個讓他不開心的世界,他很可能壓根就不想再迴來。昭武皇帝應該是‘伐開心,不帶你們這群蠢貨玩,老子要去高維度挑戰一下更高的存在’。”縱觀昭武生平,紀昀覺得,這世上大多數人跟他一比都是蠢貨,少部分不那麽蠢的都成了他小弟,高處不勝寒啊,怎麽還會想再迴來玩。


    霍錚忽然沉默,仿佛靈魂之中某根細微的弦,被少女的笑語輕柔撥動著,她眉飛色舞目神凝光。卻不似是心弦,而是其他,否則就不是靈魂之中,而應該是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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