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秦忠這話,秦甜兒臉色才好看了許多。

    秦忠是秦家最擅長鑒定書畫的人,當初秦老爺便是在典當行將他挖掘了來做管家的。他對於名人字畫很有研究,既然他說是真的,那就十有八九是真跡沒錯。想到這裏,她趕緊道:“這幅畫花了六千兩銀子呢,大哥,這麽大的窟窿,我可全都是為了你了啊!”

    聽說這幅畫花掉那麽多銀兩,秦思臉色一沉:“誰讓你這麽大膽子,居然無緣無故跑去買一幅畫迴來。”

    秦甜兒當然不敢說是為了和江小樓鬥氣,支支吾吾道:“就是因為大嫂惹出那番事來,咱們家才會變得這樣糟糕,之前不是聽大哥你說太子一直在尋覓陛下生日的壽禮嘛,這幅畫就是最好的壽禮,你說是不是?”

    秦思瞪了秦甜兒一眼,卻認真思考起這個可能性。把這幅畫獻上去,陛下想必會龍顏大悅。與太子原本的不愉快,也就跟著煙消雲散了,秦甜兒這迴辦的事倒不是很蠢。秦思終究點了點頭,吩咐秦忠道:“你再去找幾個師傅,務必仔細鑒定,確定是真跡之後,我才能拿去給太子,聽明白了嗎?”

    秦忠恭聲說道:“大少爺放心,奴才明白。”

    秦忠得了秦思的吩咐,便像模像樣的拿著那幅圖四處求人觀看。他一連跑了七、八家古董店,每家都說這是真跡。事實上,秦忠深諳這行當的奧秘,三言兩語之間人家就懂了他的意思,順著他的話,給出了鑒定的意見。如此一來,秦思放了心,當即帶著這幅畫去了太子府,並且再三保證早已鑒定過,絕無意外。

    太子大為欣慰,果真將畫送入宮中。

    入冬以來,數今天最冷,皇帝批了幾份奏章,楊閣老就來了,先是報了郴州大堤年久失修,接著說了跨州官員貪墨。皇帝被他說得頭暈眼花,加上牙痛病又發作了,便以手托腮,哼哼唧唧,剛想叫人去請太醫,太子就來了。

    見到太子送了一幅太祖時期的畫來,皇帝龍心大悅,正預備好好誇獎一下太子的孝心,在旁邊站著的楊閣老抽冷子道:“假的。”

    這一聲在太子聽來,猶如晴天霹靂,皇帝也吃驚不小。

    略穩了穩神,太子道:“這畫已經找了許多人鑒定過,是真跡無疑,閣老為什麽要這樣說?”

    楊閣老神情不冷不熱,語氣不陰不陽:“畫的確是不真,但這畫工麽,倒也不遜於真跡。”

    “這話怎麽說?”皇帝臉上充滿詫異。

    楊閣老撚

    著胡須道:“雖然是仿畫,技巧倒是極好,幾乎以假亂真,不,是比真跡還像是真跡。”

    他這樣說著,見皇帝麵露疑惑,便又微笑著慢慢解釋道:“當年太祖皇帝是請了自己的禦用畫師董年,耗費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畫出了這幅唬董年的確是個記憶出色的畫師,而且觀察力十分敏銳,察覺了韓賊的心思,並且在畫上點破。但若論起畫畫的技藝,董年並非真正一流的大師,他的畫也算不得天下第一。”

    皇帝捂著腮幫子,困惑道:“閣老一開口,朕更加不明白。”

    楊閣老不慌不忙道:“微臣實話實說,所謂成功的畫師,需要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縱然有好的技藝,也要有好的境遇,更重要的是要遇到真龍天子的賞識。董年算是畫師之中的最幸運的一類人,第二類雖然遇不到天子,卻也能夠獲得名家點評,獲得名利。可天下之大,畫師雲雲,真能如他們一般的不過寥寥數人而已。大多數的畫師,隻能淹沒於民間,默默無聞,靠著畫畫聊以糊口。陛下,這畫嘛,自然是好畫,隻不過卻是後人仿造,遠的不說,與董年同朝的就有一位山野畫師,名叫舒尊,臨摹字畫,不僅形似而且神似,他最擅長的就是臨摹董年的字畫借以維生,這幅畫顯然就是出自他之手。”

    太子卻是不信:“不,這不可能,這是我花了大價錢買的。”

    楊閣老哈哈大笑:“太子不信?好,那微臣便解釋清楚。凡是仿他人之作,必定重原本的畫作風氣,原作是作者信手拈來,雖然未必畫技最佳,卻有自由之氣。仿作卻是人工,不免患得患失,很容易露餡,也就是世人常說的弄巧成拙。你看這幅畫,一筆一劃都很刻意,哪怕是婢女臉上的一個笑容、裙子上的一道褶皺都是如此,仿佛走錯一筆就擔心摹得不像。若是率性而為,這幅畫就不該是這樣拘謹。其實,舒尊的畫畫技巧還要遠超董年,偏偏沒有名氣,隻能仿董年的畫作,這樣的一代大師,可惜,可惜了!不過,假的就是假的,魚目混珠也終究有被人拆穿的一天。我的太子殿下,這一迴你可讓人給耍了!”

    聽了這話,太子臉色變得無比難看。他看向皇帝,皇帝捂著腮幫子,眉頭緊皺:“以為你最近兩年終於穩重了,連一幅畫都鬧不清,貽笑大方。唉,退下去吧。”

    太子捏緊了袖子裏的奏章,原本他想要借著皇帝高興提出來,這一迴不但讓皇帝不高興,連這份要緊的奏章也砸手裏了。秦思,壞了他的大事!

    太子府書房

    當今

    太子殿下換了一身常服,通身樸素,隻有腰間掛著一塊晶瑩玉佩,他有一雙英武的眼睛,薄薄的眼皮,輪廓分明的雙唇,削尖的下巴,隻是皮膚在光線不明的書房裏顯得白煞煞的。此刻,他細眯起眼睛望著眼前的秦思,神色未定。

    秦思明明闖了大禍,卻隻是神色平靜地跪著,太子見他如此鎮靜,說出的話冰冷:“秦思,這件事你作何解釋?”

    秦思暗地裏咬牙,麵上卻是一派平靜:“殿下,再好的獵手也有失手的時候,這一次的確是我看走眼了。”

    太子冷哼一聲:“看走眼,你以為我是三歲孩子嗎?”

    秦思歎了一口氣:“千防萬防,家賊難防,我斷想不到身邊的人居然會背叛我。”

    太子瞧著他,啼笑皆非:“你連自己身邊的人都約束不好,無能到了這種地步,還能繼續為我做事麽?”

    秦思心中深知,在這種情形下他越是慌張,太子對他的厭惡就越深,所以他隻能不動聲色,強壓住心中驚濤駭浪一般湧上來的憤怒,神色極為平靜地道:“殿下,敢問一句,這府裏有多少人是忠於太子您的?”

    太子微微坐直了身體,神色冷峻地道:“此言何以?”

    秦思微笑著開口道:“太子府中,上至官員幕僚清客,下至尋常打掃的仆從,七七八八加起來有數百人,可是其中能夠稱上太子心腹的不過寥寥數人,其他的人…莫不是各處的眼線。殿下您身居高位,天之驕子,縱然小心防範也是防不勝防,更何況我這樣的尋常之家,防備鬆懈,總也空子可鑽的。”

    太子一拳砸在了桌上,竟將手上的玉石戒指砸出了一條裂縫,神情格外陰冷:“秦思,你這是在反過來嘲笑我?”

    秦思當然知道太子的憤怒,更知道太子那份奏章的重要,但他卻盡量克製住情緒,慢慢道:“微臣不敢,秦忠是我府上管家,這麽多年來,他也算是忠心耿耿,從無半點差錯,我又怎麽會想到一個區區女流之輩竟然能夠偷天換日、層層設套,她就是撒了一張網,眼睜睜看著我自投羅網!太子殿下,這一次的確是秦思的錯,是我未辨真假便將畫獻給了您,才害得您受到陛下的斥責!”

    太子目光陰冷,不經意間露出雍容冷淡氣質:“你知道就好!好在我沒有當眾獻畫,若是讓滿朝文武得知,我就會變成全天下的笑柄,到時候你縱是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秦思白皙的麵孔掠過一層陰霾,垂下頭道:“殿下,微臣一定會把此事

    查辦清楚,將那幕後黑手揪出來給殿下一個交代。”

    太子冷冷地望著他:“我對你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不感興趣,你好自為之。”

    秦思咬牙:“多謝太子殿下。我之前為殿下準備了一群歌妓,明日就送進府來”

    太子卻不理會,隻是站起身走到書桌前,眼睛落在了那幅畫上,眼神一冷、長手一伸便將畫撕了個粉碎,畫紙飄飄蕩蕩,落在了秦思的腳下。

    “自己留著吧,我消受不起!”

    太子頭也不迴地離去了,秦思卻還在那裏跪著,跪得脊背發冷,四肢發僵,站起來的時候是被人架起來的。

    江小樓,江小樓,你的心思怎麽這樣毒辣!你已經毀了我和楊閣老的師徒關係,現在還精心破壞了我多年來的準備,好,實在是太好了!

    從太子書房出來,秦思並未即刻離去反而轉身向花園方向走去。太子府的花園是內外府的分界線,外府是太子會客的地方,內府則是太子的妃嬪居住之所。秦思在向負責看守花園的隨從遞了牌子之後,被領到花園深處的客廳等候。

    他就站在客廳的窗前,看著花園裏涼亭精致,長廊蜿蜒,奇花異草,芬芳撲鼻,本該是一副出奇的美景,可卻令他產生窒息的感覺。他隻是漠然站著,一動不動。

    外麵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轉頭往去,隻看見懸在珠簾上的纓絡微微一動,簾外隱約可見一個高挑身影,須臾之間,一群容貌美麗的婢女簇擁著一個華服美人走了進來,那女子一頭烏黑的頭發,發髻中間的金鳳口中銜著一顆碩大的明珠,臉上淡淡施了脂粉,與其讚她一聲美貌,不如說她給人的第一印象是深入骨髓的高貴與幽雅。

    秦思放緩了腳步,走到她麵前躬身行禮:“見過太子妃。”

    太子妃平靜無波的側臉,慢慢露出一個笑:“秦大人不是在陪太子敘話麽,今日怎麽有空到這裏來見我?”

    這府中一切都不可能瞞過太子妃的眼睛,秦思神色鄭重道:“太子妃,今天秦思鬥膽求見,是有一件秘密的要事向娘娘稟報。”

    太子妃清幽的目光如同流水一般落在他的臉上,緩緩開口:“若是你想要我為秦府求情,那就請迴吧,太子殿下的事我是向來不會幹預的。”

    秦思卻搖了搖頭:“秦家的事情自然由我來處理,無須您為秦思求情。”

    太子妃望望神色如常的秦思,大概是覺得他被太子厭棄後竟然還能保持鎮定,所以

    她的眼中閃過些許讚賞神色:“既然如此,你今天到這裏來又是為了什麽?”

    秦思道:“我要說的事與太子妃的愛弟蔣公子有關。”

    太子妃看了他一眼,麵上的笑意越發濃厚:“與澤宇有關?他這個紈絝子弟,什麽時候又能入得你探花郎的眼了?”

    尋常人素來是瞧不上蔣澤宇的,包括秦思也是一樣。但這一迴,他俊美的臉上隻有謙卑的笑容:“蔣公子至今還被陛下囚在府中,輕易不得出來,難道您就不心疼嗎?”

    太子妃端起一盞茶,打著太極:“澤宇做錯了事,陛下要罰他,我心服口服,絕無二話,你這樣說,是否是覺得陛下處置不公?”

    秦思笑了笑接著說:“這麽大頂帽子扣下來,微臣可扛不住。今天我來的目的本不不在於此,既然您不願聽,那我立刻告退,再也不敢煩擾。”說完他徑直施了一禮,轉身就向外走去。

    太子妃目中滑過一抹深思,停了停,道:“留步!”

    秦思轉過頭來:“您有心情聽了嗎?”

    太子妃揚起手,輕輕揮了揮,原本簇擁在周圍的婢女便一一恭敬地退了出去,隻留下兩名心腹站在身側。太子妃看著秦思道:“有什麽話就說吧,別吞吞吐吐的。”

    秦思慢悠悠的低聲道:“說句不當說的話,蔣公子的確是年少荒唐,流連青樓。”不待太子妃麵上變色,他繼續道,“卻也得罪了一個不該得罪的人,因此被人構陷,才會落到如今的下場。”

    太子妃心頭一動,隨後卻又恢複笑意:“不知道他得罪的是什麽人,竟這樣厲害?”

    秦思笑容如常,眼底卻是深深的警醒:“國色天香樓第一紅人,名喚桃夭。不過桃夭早已命喪護城河,她如今——是江小樓。”

    太子妃輕描淡寫的輕笑了一聲:“探花郎,這是希望借我的手去對付你的舊敵?”

    秦思抬頭,隻見到太子妃眼睛微眯,瞬間如同鋒利的刀光直向他刺來,他微微打了一個寒顫,麵上仍帶著笑意:“微臣可沒有這樣的膽子。”

    太子妃剛才的淩厲眼神變得雲淡風輕,很快彎下眉眼,笑容和煦地道:“堂堂探花郎,居然連一個女子都沒辦法處置,非要求到我跟前來嗎?”

    像是嘲諷,又像是感慨。

    秦思突然冷笑了一聲:“劉嫣的下場您已經瞧見了,這就是與江小樓為敵的後果,您別看她是區區商門之女,卻是心思歹毒、手段狠

    辣,從不肯留半點餘地。聽說我那妻子早已在流放途中被盜賊所殺,事實哪有那般巧合,她的死必定與江小樓有關。可惜畢竟是一個囚犯,再拿此事出來做文章也毫無用處。我今日來,隻是想把真相告知,至於信與不信都是您的事,要怎麽做秦思也絕不會幹涉!”

    太子妃定定望著他,細白的皮膚染上一層冷色:“足智多謀的探花郎也有黔驢技窮的時候,真是令我大開眼界,對這個女子也更加好奇了。”

    太子妃描畫優美的眉梢眼角勾畫出清冷的線條,看起來極為高貴典雅,可眼底蕩漾的卻是毫不留情的冷嘲。秦思微笑:“不怕讓太子妃娘娘笑話,江小樓是女子,而秦思則位居高堂之上,是太子殿下的親信,若我輕舉妄動,有絲毫把柄落在敵人手中,隻會成為攻訐的對象,到時候連太子都要受到連累。越是處在我這樣的位置,地位越是尷尬,做起事來不免束手束腳”

    太子妃冷眼瞧他:“我有什麽不同?”

    秦思道:“您身份尊貴,位居後宅,卻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手中握有權柄卻又身在暗處”

    太子妃明豔的麵上浮起薄薄一層的笑:“抱歉,我對你說的這人毫無興趣。好了,請迴吧。”說完她便起身離去,婢女便也跟著退了下去。

    秦思望著她的背影,淡淡笑了笑。

    迴到小樓,婢女捧來一盞燕窩,太子妃垂下細密的睫毛,唇線一抿,捧起蓮花小碗,以無可挑剔的姿態喝完了小半碗,才微微含笑,向著身邊的婢女道:“英兒,你拿我的帖子,去請安王妃來。”

    “是。”

    當天下午,太子妃親自設宴招待招待安王妃。宴設在涼亭裏,一美貌歌妓遠遠坐著撫琴,清冽悠揚的琴曲自她手下流淌而出,配上鮮花拚成的食盤,白玉杯中搖晃的美酒,如雲的婢女川流不絕地端上佳肴,越發顯得衣香鬢影、芬芳環繞,神仙一般逍遙自在。

    席間,太子妃嘴邊噙著個薄薄的笑,十分抱歉道:“今日請安王妃來,實在是有一件事要向您致歉。”

    安王妃柳眉鳳目,目光流轉間有種說不出的風情,歲月在她臉上隻留下了風流婉轉的氣韻,沒有半點痕跡。她看著太子妃,笑道:“不知太子妃娘娘所謂何事?”

    太子妃滿麵歉疚道:“當初那探花郎的夫人燒了安王鋪子,引起軒然大波,引得安王大怒,此事太子心中一直過意不去,又磨不開麵子向安王親自道歉。畢竟秦思是他身邊的人…所以便讓我設下這宴

    席,央求王妃在安王麵前多說幾話好話,千萬不要因此生出嫌隙。”

    安王妃笑道:“秦家是秦家,太子是太子,主子管不了狗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娘娘你說是嗎?”

    安王妃的態度不冷不熱,隱約還帶了三分冷嘲熱諷,太子妃卻隻是微笑道:“安王妃說的是,正因為有您這樣大度雍容的妻子,安王才能運籌帷幄,高枕無憂。來,我敬王妃一保”

    安王妃隻是笑笑,端起酒杯向太子妃道:“多謝娘娘。”

    太子妃瞧安王妃膚色細膩、保養得宜,木中流露出一絲真心的讚賞:“難怪人人都說王妃麗質天生,青春不改,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安王妃不免露出了微妙的得意,她如今已是年近四十,外人看來絕不超過三十歲,便是每日裏精心保養的結果。她笑道:“這法子說也簡單,就是把珍珠研成粉末調成粥,每天定時服用。”

    太子妃哦了一聲:“原來是珍珠粉。”

    安王妃卻笑道:“不光如此,晚上歇息之前還要備上一碗攪拌均勻的雞蛋清,淨手後蘸著蛋清輕輕地抹在臉上,一夜就讓它這麽繃著,清早起來,把已經結成薄皮的蛋清輕輕洗去,如果再上一層脂油,立刻青春煥發,光彩照人,太子妃可以試一試。”

    太子妃詫異道:“脂油,那是什麽?”

    安王妃談起保養之道,顯然極有興趣:“脂油就是攙有香花的水,色美氣香,柔滑無比。”

    安王妃十分愛美,而且特別善於養生,雖然已經過了最好的年華,但她依舊樂此不疲。在安王府上,氣功、針灸、按摩、食療等等來自民間的術法,幾乎是無一不用。安王妃甚至每天都要服用一錢人參,由婢女當天包好早上給她,用法非常奇特,既不吐掉也不咽下,就這樣從早到晚噙在嘴裏,直到噙化為止,甚至還因此被人笑話,說她說話含糊不清,全都是為了保持美貌的緣故。

    太子妃深知,想要討好一個人就得投其所好,美貌就是對方的弱點。酒過三巡,太子妃便拍拍手心,柔聲道:“把我要送給王妃的禮物拿出來。”

    安王妃抬眼瞧去,一名婢女手中捧著一個托盤,其中放著一隻蝴蝶形狀的精致匣子。打開一看,是一盒香氣撲鼻的胭脂。

    安王妃心頭不由暗自笑了,臉上卻是不露出聲色道:“娘娘,您的盛情我心領了,隻是這胭脂就不必了,我府上胭脂有數百種,怕是如何花用都花用不完。”

    每年五月

    安王府就是一片鮮花的海洋,安王妃專門從涼州移植玫瑰,挑些有經驗的婢女監督製作胭脂,自己則會親自驗看。不光如此,她還自己發明出許多深淺不同、芳香各異的胭脂,當然瞧不上太子妃送給她的。

    太子妃神色平靜:“王妃府中的胭脂是如何製作的呢?”

    安王妃自信笑道:“是我每年采集上好的玫瑰花瓣,督促著婢女們製作的。製成後不但豔如玫瑰,而且香氣逼人,連宮中的皇後娘娘也十分喜愛,每年我都會定期送一批進宮去。太子妃若是喜歡,明日我就著人送些來,也好過你用這些俗物。”

    聽到她這樣說,太子妃卻是從容淡笑:“這一盒格外不同,裏麵加了桃花粉與烏雞血,塗抹後皮膚光嫩,臉色如少女般紅潤,而且便是出汗,也不會浮起一層紅泥。”

    安王妃最喜歡檀暈妝,經常將胭脂與鉛粉調成檀紅,再塗抹到臉頰上,可是她十分畏熱,一到夏天便吩咐婢女輪換著給她扇扇子,卻仍流汗不已。因為臉上的妝上得太濃,流的竟然是紅汗,別人瞧見,不免貽笑大方。聽說這種胭脂不起紅泥,安王妃麵上起了三分興致,她一揚手,婢女便將胭脂送到了她的麵前。取了一點在手掌揉搓,不由讚歎道:“古方裏麵也曾提起過這兩樣東西可以製作胭脂,我一直想試一試,卻始終沒法成功。這胭脂色澤很好,味道也正,不知道是如何做出來的。”

    太子妃輕輕搖了搖頭,安王妃麵上略過一絲急切:“娘娘莫非對我還藏私不成?”

    太子妃幽幽一笑:“王妃誤會了,其實這盒胭脂是在胭脂齋買的,並非是我府中親自製作。”

    安王妃愣住:“胭脂齋?”

    太子妃笑道:“安王妃若是喜歡,不如多帶兩盒迴去。聽說經營胭脂齋的人,是個十分年輕美麗的姑娘,外人也不知道她多大年紀,從何而來,隻知道她不但生的美貌更是心靈手巧、匠心獨運,別說這等雕蟲小技,她鋪子裏還有許多別人不知道的秘方。若非身份有別,我都想請這位姑娘到府上來,聽聽她是如何想出這些的。”

    安王妃皎白晶瑩的臉上現出興味:“既然是這麽有意思的人,我也想親眼看一看。”

    太子妃卻點到為止,轉而問起了別的話題:“王妃,延平郡王的婚事可安排好了嗎?”

    安王妃沉下臉:“可別提了,高家的二丫頭居然逃婚了,太後娘娘大怒,重重斥責了高家,還將高尚書連降三級,可那又如何,新娘子跑都跑了,說不準就是高家

    人縱容她跑的。鬧到這份上,王爺和我的臉也都丟盡了——”她說到這裏麵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神情,“瞧我都說些什麽,娘娘怕是不愛聽這些糟心的事。”

    太子妃和氣地搖了搖頭:“郡王的情形我是略知一二,到底與常人不同。王妃心性高,要給他找一個美貌溫柔的姑娘,但是如今鬧出這種事、滿城風雨,外麵傳得很是難聽,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若我是王妃,不如另辟蹊徑——”

    安王妃愣住。

    太子妃輕巧地歎了口氣:“豪族千金也未必就有多好,不過是家教好一些,若是王妃有心,尋一個乖巧聽話的孩子迴來,好好教養兩年,還怕她不能安心照顧郡王麽?”

    安王妃想了想:“還是容我再好好想想。”

    聽她這樣說,太子妃不動聲色:“我也幫您看看,若有合適的,一定為郡王牽線,好讓你們二位早日得償心願。”她說到得償心願這四個字的時候,笑容變得更深。

    安王妃隻是笑道:“如此就多謝太子妃了。”

    當初毀掉的十五家店鋪之中,胭脂齋受損最輕,隻是經過小半個月的修複便已經重新營業。剛一開門便是賓客迎門,掌櫃滿麵笑意對江小樓道:“小姐,剛才有個人二話不說便包了半個鋪子的貨,直接就付了銀子。您瞧,對方還留下了這張紙條,說是讓鋪子的主人親自送胭脂水粉去,到時必有重賞。”

    江小樓接過紙條,小蝶露出驚訝的神情:“什麽人這麽氣派,居然讓咱們小姐親自送胭脂水粉,往日可沒這種先例!”

    江小樓笑道:“安王府麽,自然與眾不同。”

    酈雪凝一愣,江小樓將紙條展給她看,酈雪凝一瞧之下,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安王妃?”

    江小樓笑了:“是呀,安王妃。”

    酈雪凝麵上有一絲不敢置信:“安王妃瞧不起外麵鋪子的俗物,曆來都是帶著婢女自己研磨,今天居然上咱們這來買東西,實在是太奇怪了。”安王妃這等權貴,怎麽會無緣無故看上胭脂齋?縱然他們鋪子裏的東西很有特色,也不該驚動這樣的人物。

    江小樓麵上略過一絲淡淡的笑容:“也許安王妃是想要換換口味,這也沒什麽奇怪的。”

    酈雪凝皺眉道:“果真如此她又為什麽讓你親自送去?”

    掌櫃卻笑了道:“酈小姐你有所不知,豪門權貴規矩多了,他們覺得隻有這樣才顯得有麵子!若是安王妃喜歡咱們鋪子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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