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行遠在南京,對於京城裏麵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對於皇上的打算就更不清楚了。遇到這樣的事情,李慎行是一點都不敢耽擱,前幾天就寫了奏折入京了。


    先不管以後怎麽樣,往上報告總是沒錯的,不管宮裏麵是什麽打算,事情咱得先做在前麵。


    “大人,那個李賀來了!”


    在李慎行有些煩躁的時候,下麵的人來進來稟告。


    李賀來了?


    李慎行點了點頭說道:“讓他進來吧!”


    時間不長,李賀就從外麵走了進來,見到李慎行之後,連忙笑著行禮道:“小的李賀,見過李大人!”


    “行了,免禮吧!”李慎行笑著說道:“很快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也用不著這些虛禮了!”


    聽了李慎行的話,李賀頓時麵露喜色,連忙問道:“李大人,可是宮裏麵有了答複?”


    李慎行點了點頭:“是,陛下已經給了迴複了,陛下對李公很看重,也明白了李公忠心大明的想法,是以皇上準備對李公予以重任。”


    “也就是這幾天,宮裏麵來傳旨的公公就該到了。”


    李賀頓時麵露大喜,連忙說道:“如此一來,那真是再好不過了!”隻不過這樣一說,李賀臉上又再一次露出了難色。


    “李大人,不知道這宮裏麵來的公公要到哪裏傳旨啊?”


    李慎行看了一眼李賀,李賀的想法,或者說李旦的想法,李慎行自然是明白的。這是想讓宮裏來的公公去海上傳旨,這個李慎行可真的不敢答應。


    先不說這一次來的公公是誰,願不願意去船上傳旨,單單是宮裏麵的意思,李慎行也不敢讓宮裏麵來的公公出海去傳旨。


    一旦出了什麽事情,自己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再說了,這是皇上派來的傳旨公公,你李旦幾個意思?不相信皇上的聖旨,還是不相信來傳旨的公公?這要是弄出來誤會,那就更麻煩了。


    無論是以前做生意,還是現在做了內務府的大總管,李慎行秉持的都是小心做事。


    看了一眼李賀,李慎行不動聲色的說道:“當然是在南京城了,難道有什麽不妥嗎?李公現在就可以動身到南京了。”


    “領略一下南京的風物,在這裏接旨,然後乘船北上入京,也是正合時宜。”


    李賀聽了李慎行這話,頓時就有些糾結了,不過想了想,李賀也知道這件事情爭論起來怕是很難,於是就點了點頭:“那好,我迴去稟告家叔。”


    兩個人又閑聊了幾句,然後就李賀就告辭離開了。


    李慎行看著李賀離開,心中一動,他其實很詫異李賀答應的如此簡單,心裏麵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想了想又搖了搖頭,現在自己也實在是沒心情和精力管這些,隻要不節外生枝的把事情辦好,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南京城,昌盛隆。


    自從戲院風靡大江南北之後,學習效仿者無數,這一行當養活了不少人。尤其是很多落魄書生,大家都靠著寫戲本賺取生活費。


    昌盛隆就是南京城之中非常有名的一家戲院。


    前麵是茶館飯館,可以聽書喝茶,二層院則是戲院,唱戲的地方,三層院則是賭場。每天的生意都好到爆,因為這裏的老板娘秋娘是一個非常會經營的女人。


    秋娘二十多歲,整個人就像一個熟透的大水蜜桃,誰都想咬一口。


    之前也有人找過事,可是全都被打退了,黑的白的都不行,據說昌盛隆背靠的是魏國公府。在南京的一畝三分地上,還真就沒人敢得罪魏國公府。


    你得罪了一個大官,無關緊要,過些年他就離任了,可是魏國公府不成。


    魏國公府世代鎮守南京,你要是得罪了魏國公府,那你在南京就徹底不用混了。秋娘雖然人人都垂涎,可是卻沒人真的敢再出什麽幺蛾子。


    此時昌盛隆後院的二層小樓裏麵,秋娘身上早就沒了在前院的嫵媚誘人。


    整個人透著一個淩厲,手中把玩著一把匕首,身上的穿著也不是那條長長的裹裙,而是一身幹淨利落的黑色練功服。


    對著麵前的人挑了挑眼皮,秋娘開口說道:“確認了?”


    “迴大人,確認了,那個人就是李旦!”


    站在秋娘麵前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躬著身子,也不敢抬頭去看秋娘,語氣之中全都是恭敬:“我們的人已經確認了,那個人就是李旦,他這一次是和李賀一起來的。”


    秋娘頓時就笑了:“真沒想到這李旦還真是膽子大。”


    “這樣也好,廠公這兩天就要到南京了,這也算是一個好消息!”說著秋娘看了男人一眼:“帶著人看住了,但是別讓他發現了。”


    “也別讓人去打擾這位貴客,真要是捅了婁子,咱們都完蛋。”


    “大人放心,屬下知道怎麽做!”男人連忙說道。


    見秋娘擺手,男人連忙躬著身子退了出去。


    沒人能夠想到,在外麵風情萬種的秋娘,居然是內廠在南京的大總管。作為內廠之中為數不多的女性高層,秋娘可是比很多男人的名氣都大。


    無論是伸手還是手腕,那都不是尋常人可比的。


    據說秋娘被找到的時候,那是在死人堆裏麵刨出來的,九歲的秋娘正在死人堆裏麵翻吃的。進入內廠之後,小姑娘就以驚人的速度成長了起來。


    或許是見慣了死人,秋娘對人命根本就視若無睹,殺起人來更是絲毫不留情。


    在內廠第一次殺人課上,其他人那都是吐得昏天黑地的,隻有秋娘,拿著一把匕首割開了死囚的喉嚨,麵不改色氣不長出,當時就震驚了所有人。


    見到屋子裏麵沒人了,秋娘伸了一個懶腰,將自己完美的身材展現了出來。


    “廠公秘密到南京,這南京城怕是要熱鬧了!”一邊說著,秋娘一邊轉身向後走,身上的練功服也一件一件的滑落,最後邁步走入了溫堂池裏麵,緩緩地坐入了灑滿花瓣的水池之中。


    南京城,劉家老店。


    這家位於秦淮河邊的客棧,一直以來都是很多富商巨賈選擇的地方。


    雖然這裏位於秦淮河邊,但是卻不是秦樓楚館,而是真正的客棧。加上與秦淮河距離不遠,又能夠保持相對的肅靜,一直都是很多人的首選。


    比如李旦!


    李賀從內務府迴來之後,徑直來到了劉家老店。


    在後麵的一個小院裏麵,李賀就見到了自己的叔叔李旦。雖然早年跑海,可是隨著生意越做越大,這些年李旦早就不是之前那個樣子了。


    一身儒衫的李旦看起來也就是四十多歲的樣子,如果手中捧著一卷書,那麽就更像一個飽學之士,而不是一個大海盜。


    見到李賀迴來,李旦放下了手中的書冊,捋著胡子說道:“迴來了?”


    “是,叔叔!”李賀連忙說道:“內務府李大人那邊已經傳來了消息,宮裏麵已經答應了,聖旨和傳旨的公公這幾天就到。”


    李旦點了點頭,倒是沒什麽吃驚的意思。


    “我們的人已經把消息送過來了!”見到侄子看向自己,李旦解釋道:“京城裏麵已經傳開了,這不算什麽秘密了。”


    “皇上準備在京城召見我,京城也沒掀起什麽波瀾。”


    李賀頓時一愣,有些遲疑的說道:“叔叔,會不會有人對咱們暗中下手?這些日子南邊可不太平,朝廷的商稅怕是讓不少人心裏麵不舒服啊!”


    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李旦笑著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不舒服又能怎麽樣?再說了,這和咱們又有什麽關係?”


    “收稅了,那咱們就漲價,這邊漲三成,咱們就漲三倍,紅毛人敢怎麽樣?”


    “等到我進了京,接受了皇上的冊封,到時候江南這些人都要看我的臉色,我不走他們的貨,他們的貨就得爛到手裏麵。”


    “那些紅毛人要是不買,我就讓他們沒有貨可以買。”


    李賀見叔叔這個樣子,頓時有些無語,我說的是這個事情嗎?


    瞪了一眼李賀,李旦沒好氣的說道:“你以為朝廷的人都是吃幹飯的?咱們這位皇帝是什麽人你沒看出來?鬧騰,記住你叔叔的話,這種時候,誰鬧誰死。”


    “江南的血流的還不夠,這一次肯定會多流一些。”


    “這一次你叔叔急急忙忙的跑來,你以為是為了什麽?這些年咱們也攢下了一些身家,等到這一次江南的動蕩過去了,正好咱們接手一些江南的產業。”


    “過了這個機會,下一次誰知道什麽時候會有這麽好的機會。”


    “倭國那邊局勢很複雜,豐臣秀吉那個老家夥腦子有問題,我們可不能把所有的產業都放在倭國,那是會出問題的。”


    李賀看著李旦,依舊有些遲疑的說道:“叔叔,萬一皇上失敗了呢?”


    “失敗?”李旦搖了搖頭:“不可能,當今天子聲威如日中天,手下能臣武將一大堆,怎麽會失敗?老朱家的天子,退縮的可不多。”


    “你想想當今天子的爺爺,那位世宗皇帝,可曾退縮了?”


    “當今天子可比世宗天子都要果決,看著吧,這江南之地,怕是有好戲唱了。”


    京城,文華殿。


    朱翊鈞隨意的把手中的奏折放到了一邊,抬頭看了一眼張鯨,然後緩緩的問道:“徐德現在應該已經到南京了吧?”


    “是,皇爺,按照日子,這幾天也該到了。”張鯨連忙答道。


    朱翊鈞點了點頭,然後開口說道:“京城裏麵這些天沒有什麽事情吧?”


    “迴皇爺,一切安穩。”張鯨連忙說道。


    朱翊鈞點了點頭,事實上除了商稅之外,朝廷最近也沒什麽大事情,一切進行的都很安穩。路在修,房子在建,潘季馴那邊的河道考察也進行的很順利。


    張學顏在三邊軍改進行的也很順利,顯然三邊那邊的人倒是沒辦法對張學顏造成什麽傷害。


    天津那邊的造船廠已經在擴產了,雖然大船建造起來不容易,可是大明這方麵還是有實力的。這個時代的荷蘭,僅在首都阿姆斯特丹就有上百家造船廠,全國可以同時開工建造幾百艘船。


    這樣的造船實力是大明不如的,但是朱翊鈞相信大明追趕上隻是時間的問題。


    現在大部分的歐洲國家都在荷蘭買船,這也大大促進了荷蘭造船業的發展,也使得荷蘭有了實力和資本橫行大洋之上,將西班牙和葡萄牙打下去。


    朱翊鈞現在也沒有去歐洲爭雄的野心,但是在東半球,大明的霸主地位是不允許撼動的。


    發展大明的造船業,促進大明的航運,讓大明的商人走出去。這些朱翊鈞都是有計劃的,從收服李旦開始,朱翊鈞相信大明的商人不會不敢出海的。


    在大明不支持的情況下,前有汪直餘海,中有李旦,後有鄭成功。


    一旦自己敞開了支持,朱翊鈞相信用不了多久,大明的商船就能遍布整個東半球。至於他們會不會幹出這個時代特有的殖民事宜,朱翊鈞一點都不懷疑。


    商人是逐利的,在利益麵前,商人可不會手軟,大明的商人也一樣。


    尤其是現在大明之人對洋人的看法,那就是海外蠻夷,鄙視那是發自內心的。朱翊鈞覺得真的把大明的商人撒出去,估計幹的也會挺狠。


    “內務府那邊有折子送過來嗎?”朱翊鈞轉頭看著張鯨,開口問道。


    “迴皇爺,有,內務府李大人有折子送上來!”張鯨連忙說道,說著走到奏折堆裏麵,伸手將奏折給找了出來,然後恭敬的遞到了朱翊鈞的麵前。


    伸手將奏折接過來,朱翊鈞快速的翻看了一下。


    奏折的前麵詳細的寫了自己接觸李旦的過程,後麵則是寫了江南關於商稅的反應以及江南現在的情況,尤其是寫了自己的擔心。


    朱翊鈞伸手敲打著奏折,冷笑著說道:“還真是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朕倒是要看看,你們的山雨究竟夠不夠大,能不能夠吹動朕的大明江山。”說完將奏折遞給了張鯨,轉身走向了龍書案。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萬曆駕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橘白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橘白衫並收藏萬曆駕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