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王錫爵,朱翊鈞笑著說道:“那你準備選擇哪一位藩王啊?”


    過了這麽多年,大明的藩王很多,可是第一代藩王說起來也就幾位。當年的削藩導致了靖難,那個時候倒是損失了一些,不過還是有一些根深蒂固的。


    “臣想選擇晉王。”王錫爵躬身道。


    晉王嗎?


    朱翊鈞聽了王錫爵的話,沉思了片刻,不得不說,王錫爵這個選擇還不錯。


    第一代的晉王是朱棡,太祖朱元璋第三子,母孝慈高皇後馬氏(馬皇後),《南京太常寺誌》記載為李淑妃所生,九大攘夷塞王之一。


    晉王生了七個兒子,嫡長子朱濟熺:晉定王,庶次子朱濟燁:高平懷簡王,庶三子朱濟熿:庶人(初封昭德王,改封平陽王,晉封晉王,因與漢王結盟革爵),庶四子朱濟炫:慶成莊惠王,庶五子朱濟煥:寧化懿簡王,庶六子朱濟烺:永和昭定王,嫡七子朱濟熇:廣昌悼平王。


    除了七個兒子之外,這位晉王還有兩個女兒,這一家子算是在山西太原安營紮寨了。


    這麽多年過去了,爵位代代相傳,代代分封,早就發展成一個非常驚人的規模了。事實上王錫爵選擇晉王是有一些想法的,因為晉王一係並不被皇上待見。


    當年成祖皇帝靖難,當時晉王,也就是朱棡的兒子朱濟熺,這位沒幫成祖朱棣。


    結果可想而知,被一頓磋磨,然後還被庶出的兄弟給奪了晉王的爵位,這個人就是朱濟熿。隻不過這個朱濟熿也是個不會站隊的主,朱棣的兒子奪嫡,他又站到了朱高燧那邊去了。


    等到仁宗登基,朱濟熿被奪了爵位,可想而知,皇室一脈要是能待見晉王一脈可就有鬼了。


    這些年晉王一脈都沒少被磋磨,加上西北苦寒,從他們下手也更容易一些。這些年早就被磋磨的沒脾氣了,收拾起來也好收拾,不會出什麽亂子。


    朱翊鈞點了點頭,然後開口說道:“那你打算怎麽做?”


    “迴陛下,臣請在遷晉王一脈至京城。”王錫爵躬身道。


    朱翊鈞看著王錫爵,沒好氣的說道:“那你知道晉王一脈有多少人嗎?你知道天下的藩王有多少人嗎?全都遷到京城來?住哪裏?難道在給他們蓋一座王府?”


    “你出銀子還是朕出銀子?銀子從哪裏來?”


    張嘴就遷徙,說的輕巧,哪有那麽容易的事情。


    “隻要皇上為晉王府開藩禁,臣以為晉王府還是願意自己修建王府的。”王錫爵對朱翊鈞的話倒是不在意,直接開口說道:“西北苦難,哪有京城這般繁華富庶。”


    “至於建王府的土地,臣以為在西郊甚為合適。”


    “晉王府在太原的土地產業,可以進行置換。”王錫爵直接說道:“以山西的田地置換京城的田產,臣想來晉王府應該是也是願意的。”


    朱翊鈞看著王錫爵,都說文官陰狠,現在看來此言不虛,王錫爵長得正氣十足,結果狠起來也真是的狠。


    西郊有地方嗎?


    當然有,那裏的土地還很不錯,即便是朱翊鈞不圈地,京城的富戶也開始圈地了。武清伯李偉不就在西郊修建了一座清華園,說起來自己倒是可以搞一搞房地產了。


    在其他的地方沒辦法,京城應該沒問題,比如西郊。


    將西郊的土地圈子來,然後建一座大型的新區,到時候賣給遷來的王爺,讓他們用自己的產業來置換,應該能大賺一筆,隻不過這個幹是不是有點小家子氣?


    不過想想那些藩王一個個富得流油,拿迴來一些也正好。


    事實上藩王被限製的很嚴格,但是藩王的產業絕對不小,因為有人給藩王做事。比如王府的官員和太監,他們是朝廷派去的,負責打理藩王的產業。


    當然了,監視也是他們的事情,可是這並不耽誤他們做生意發財。


    王府的產業與其說是王爺一個人的產業,不如說是這個利益結合體的產業。這些人打著王府的名號大發其財的事情屢見不鮮,不然王府的惡名是哪裏來的?


    要知道藩王府在當地的名聲可是非常臭的,侵占田地,強買強賣,幹的比士紳更過分。


    藩王連城都不能出,他們哪裏來的權力做這些事情?還不是王府的那些屬官,朱翊鈞可不會單純的認為動一個王府,就是單純的動了一個王爺。


    事實上每一個王府都是一個巨大的利益結合體,比起孔家隻大不小,隻是影響力不同罷了。


    想到這些,朱翊鈞自然就下定了決心,笑著說道:“愛卿既然如此有信心,那就由愛卿去一趟太原,見一見晉王,和他談一談這件事情。”


    反正事情交給王錫爵了,談成什麽樣子,那就看他的本事了。


    王錫爵躬身道:“是,陛下,臣準備一下就去太原。”這件事情辦不好,自己也別談什麽開藩禁了,王錫爵有信心幹得好。


    看著王錫爵離開的背影,朱翊鈞歎了一口氣。


    事實上遷徙藩王府不算是一個好主意,可是很多事情是沒辦法的。各個藩王府在各地都是利益結合體,這使得他們深入當地深入的很深。


    不同於官員到任了就走,王府那可是深耕百多年了。


    即便是一點一點的磨,那也該磨出一個洞了,何況那可是王府。


    現在各地的藩王府差的就是權勢,一旦開了藩禁,那麽很多東西就會迴來了。藩王們能動,那麽加上藩王府的資源,絕對會成為當地的一霸。


    即便不造反,麻煩也是一大把,相比較起來,還是遷徙更符合既定的利益。


    兩害相較取其輕,自己想用一些皇族,那也要把他們給打了,然後在用。


    “希望王錫爵一切順利吧!”朱翊鈞歎了一口氣,轉身往迴走。


    在朱翊鈞為開藩禁的事情擔心的時候,福建這邊徐德和趙廉董成武正在見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大明的定北侯戚繼光。離開了北京之後,戚繼光一路急行軍,隻用了九天的時間就趕到了福建。


    速度不可謂不快,這也和他們走陸路來有關係。


    雖然戚繼光帶來的不都是騎兵,但是每人一匹馬的配置還是閃了不少人的眼睛,尤其是董成武。


    京營現在是不太缺馬,尤其是打完了瓦剌之後,那一戰俘獲了不少戰馬,加上戚繼光從瓦剌掃蕩的一些馬。這些可都是來自瓦剌的好馬,盤靚條順,看得董成武直眼熱。


    戚繼光自然是會做人的,但是他不會用軍馬送人情。


    “董巡撫,你放心,等我迴去就讓人給你弄一匹好馬,比這些還好,到時候讓人給你送來。”戚繼光豪爽的笑著道:“趙大人,喜歡的話,我也送你一匹。”


    “陛下聖明,打下了瓦剌之後,咱們就不缺馬了。”


    趙廉笑著說道:“那本官就卻之不恭了!”


    無論是董成武還是趙廉都在感歎,這戚繼光果然和傳言的一樣,為人大氣,會做人。關鍵是有能力,在瓦剌打的漂亮,怪不得皇上器重他。


    幾個人有說有笑的進了欽差行轅,各自坐下之後,戚繼光笑著說道:“諸位大人,這一次我奉了陛下的聖旨到福建來,原本還想著給諸位大人打打下手,沒想到諸位大人事情辦得很好,這福建地麵很太平啊!”


    聽了這話,董成武和趙廉還沒什麽感覺,可是徐德卻聽出那麽一點意思了。


    “侯爺客氣了,皇爺知道我等能力不足,這才派了侯爺來。”徐德笑著接話道:“還是皇爺聖明,我們還真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如果不是侯爺來了,我們還真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皇上派來的人,什麽事情都沒做,你們都做好了,然後打發迴去了,這合適嗎?


    當然不合適了!


    真的要這麽幹了,怎麽顯得皇上英明?徐德當了這麽多年的太監,對這些事情揣摩的通透。我們的的確能力不足,皇上派人來,這是英明之舉。


    拿出一些事情讓戚繼光幹,而且要配合幹的漂亮,這就是皇上知人善任。


    隻有這樣,你前麵的功勞才能坐實,皇上才會高興,不能總是顯示你的精明強幹,你把皇上放在哪裏?在座的都不是笨人,剛剛或許沒反應過來,可是徐德這麽一說,無論是趙廉還是董成武都反應過來了。


    自己這些人查出了福壽膏案,還查出了甄家通倭的案子,絞殺了幾十個真倭,這功勞已經夠了。


    “趙大人,還是你來說吧!”徐德見兩個人的樣子,知道他們也明白了,便笑著說道:“前兩天你還擔心,現在侯爺來了,你也不用擔心了。”


    趙廉心領神會,笑著說道:“的確如此,那本官就來說說,事情是這樣的。”說著趙廉就把海邊接船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苦笑著說道:“定北侯,我們都不擅長這些,如果讓船跑了,那我們罪過就大了。”


    “我們都知道定北侯你的經曆,對付他們,顯然你更有經驗。”


    戚繼光聽了趙廉的話,笑著說道:“沒問題,隻要他們敢來,那就一定跑不掉。”


    聽了戚繼光的話,幾個人都鬆了一口氣,事實上這幾天他們的壓力都不小。如果船沒來,消息走漏了,這還好說,可是一旦船來了,他們卻沒能攔下來,那就麻煩了。


    事情的重要性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戚繼光的接風晚宴也省下了了,他忙著去安排人手了。


    到了接船的日子,天一亮戚繼光就帶著去埋伏了,這一天他們都在將埋伏之地渡過。除了抓船隻,戚繼光也是想存心鍛煉一下自己的手下。


    隨著夜幕降臨,海邊一切都很平靜,除了夜風就什麽都沒有。


    借著月光,一艘艘帶著火光的船緩緩的靠近了岸邊,而岸邊也出現了一隊人,他們靜靜的等待著船隊的到來。在不遠處,戚繼光等人靜靜的看著這一幕,壓低了唿吸聲等待著。


    在船靠岸之後,幾個人從床上跳了下來,為首的是一個紅夷人。


    岸邊這邊領頭的是一個中年男子,穿著一身紫色的衣服,在他的伸後則是一堆貨物,以及幾十個人。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內廠的閩大。


    見到紅夷人來了,閩大頓時就鬆了一口氣。


    可是當他看到紅夷人身後跟著的幾個人,臉上的表情就嚴肅了起來。他們每個人都拿著火銃,腰上還帶著彎刀,而船上還有不少人,也正看著這邊。


    “你們是甄家派來接貨的?”在紅夷人這邊,一個幹瘦的男子開口說道。


    看他的長相以及聽到的口音,這個人應該是大明人。


    閩大笑著說道:“是是,我們是老爺派來接貨的,這是信物。”說著閩大將那枚玉玨拿了出來。


    紅夷人這邊也不疑有他,這種買賣他們幹了也不是一次了,這麽長時間下來也沒出過事,警惕性自然也就不高。在驗證了玉玨之後,紅夷人點了點頭。


    那個幹瘦的男子笑著說道:“很好!”說著對後麵的人擺了擺手。


    剩下的幾艘船也都開了過來,開始搭跳板,然後往下搬東西。


    閩大招唿身後的人過去,打開箱子,裏麵全都是一塊一塊的福壽膏。除了福壽膏之外,有的箱子裏麵則是裝的銀子,閩大眼睛一眯,這一次的交易可不少啊!


    紅夷人也在檢查閩大帶來的東西,事實上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是甄家準備的。


    在月港那邊有合法的港口,這些東西在那邊交易沒問題,隻不過紅夷人的船進不了月港,那邊都被弗朗機人把持著,馬尼拉大帆船白天都能開進來。


    紅夷人選擇這種交易方式,實際上為了提防弗朗機人。


    如果遇到李旦,交點銀子還能解決,可是西班牙人不行,他們會直接搶東西殺人,為了大明的貿易權,荷蘭人和西班牙人打了不是一次了。


    這些和甄家交易的荷蘭人也不是東印度公司的人,隻是一些商人,東印度公司看不上這樣小規模的貿易,但是這些商人看得上,隻不過他們沒想到大明這裏已經是張網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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