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想收拾你連手都不用出,簡直是一個省心輕鬆加愉快。瞧瞧你肚子裏流出來的血吧,和那些你討厭的人有什麽區別?真是一頭沒有自知之明,隻會創造歧視鏈的廢物。”


    放下手臂的陳衡看著握著殘臂在地上翻滾的基塔羅,心裏真是別提有多痛快了——連帶著那躺在地上起不來的凱爾諾拉爾,他看著實在是差點控製不住想去再踩上幾腳。


    “可惡,你……到底是誰?”基塔羅倒是還有氣力說得出話,這確實有點出乎陳衡的意料——他已經取得最高權限,將永生者的能量獲取維持在僅僅足夠“存活”而不至於對旁人造成傷害的水準,這對於現在被人工智能認定為雙月行星秩序維持者的他來說根本就是舉手之勞。


    可“真神”根本就無視了他的疑問。隻見他拍打了幾番自己身上的灰塵,徑直穿過外廳往神殿的主體建築踱去,一邊閑庭信步一邊喃喃自語。


    “讓我猜猜,下一個攔路的是誰?”


    陳衡把對外廳的最後一眼留給了“真神琉璃像”。那實際上隻是他和阪本曉所供職企業之logo——在這裏它以這種藝術形式表現出來倒一點都不奇怪,隻不過被當做真神的遺物……這就讓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裏的陳衡有點尷尬。


    除此之外神殿裏的其他部分倒是看上去相當和諧。這座神殿的上一次主體再建工作是在大約三千二百年以前,而修繕卻是年年都在進行的,所以各處建築看上去也都大部完整嶄新,沒有多少時光留下的痕跡。


    譬如像花園裏石灰岩雕刻出的工藝巨石雕群,每一座都是用整塊的石灰岩精雕細琢出來的,未經拚接的藝術品。這其中就算是最普通的石雕柱,其上的花紋也繁多得讓人眼花繚亂,更不要說那些曆任著名教會非神仆著名人物的雕像了。


    這些雕像有的新,有的舊,卻也是沒有哪怕一件風化得看不清臉部或身體衣著細節的殘次品——這裏的海風連帶雨水對雕像的破壞效果可想而知。


    “看上去沒有一件是廢品,難不成是看得舊了就立刻更換的?而且我也沒看出有多少修補痕跡。貓田,你有相應的資料嗎?”


    “這當然是手工雕刻的了,我的主人。至於損耗問題,這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再簡單不過了,看上去舊了再換個新的就是。”


    “純手工的雕刻,不允許修補。這每一件在市場上都是無價的藝術品。”陳衡撫摸著其中一件主教石雕的底座,不無感慨地評論道,“那些人氣主播兼藝術家能有不菲的直播收入和代工費,可這裏的工匠大抵沒有吧?”


    “在這群島上是有這麽一群人,他們世世代代以此雕刻的技法為謀生之手段。”貓田的迴答在平淡之中充滿了現實的殘酷,“雖然比起群島外的石匠同行,他們能夠毫無問題地混口飯吃,但他們並不是雕像後最悲慘的人物。主人你得明白,他們還算是會魔法的那一群人……”


    聽聞了貓田的點撥,陳衡頓時恍然大悟。這些石雕所揮霍的不僅僅是雙月教會從全世界搜刮來的金錢,其上的每處花紋和細節更是無時不刻地流淌著雙月教會與別地人民的血汗。


    石材的開采和運輸在二十一世紀或許還算是職業病高發的重災區,但這在全行業一線工人百分之九十被機器替代的二十二世紀就已經是完全自動化輕鬆加愉快的行業了,無論是石頭山上的切割與克服重力勢能的運輸,就算出了安全事故也基本上不會有什麽人員安全方麵的風險。


    可是,無論是群島上的還是海外的采石工,他們切割與搬運巨石都用的是自己的雙手與手中的工具,用柔弱的肌肉托舉著幾倍於自身的重量——無論是蒸汽還是電力驅動的機械與他們完全無緣,可以說每一塊最後送到神殿裏的巨石都至少沾上了一兩個苦哈哈的性命。


    直接死在這上麵的人命暫且如此,那些由於職業病而最終早早死去的人們便更不用多提。古典時代的每一件瑰寶背後幾乎都凝結著勞動者的血汗,縱使最後製成它們的工匠能用魔法規避掉絕大多數的危險,可底層的工人們根本連魔法都沒見識過幾次,何談運用它們來保護自己低廉但寶貴的性命?


    更何況,這樣的血汗瑰寶在這個幾乎一抬頭望不到邊的花園裏擺得密密麻麻,乍一看居然還和棋盤有些相似,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在那電光火石之間,陳衡撫摸在石雕上的手握成了拳頭。但頃刻之後他又出人意料地把拳頭鬆開,放棄了摧毀這座主教石雕的打算。


    “還真是明智的選擇。我覺得我們可以坐下來探討一下……探討一下人偶的藝術。”


    在花園路的盡頭,這會兒就出現了一位濃妝豔抹,長裙拖地的女性身影。那不是別人,正是要在神殿主殿前的“主場”迎擊陳衡的“操控生命之神仆”瑪麗艾蓮。


    “我跟你沒什麽好談的,櫻霜華子女士。嗬,現如今的你居然也配說藝術兩字,真是氣煞人也。”陳衡把剛剛放在石雕上的手伸了迴來,對著現世神瑪麗艾蓮伸出中指,一字一頓地改用通用語罵道,“給老子滾開,你這不知羞恥的母狗!”


    “母,母狗?”瑪麗艾蓮的臉當即氣得通紅,“好,好。本神仆可是給過你麵子的,低賤的異世界人!狂吠著的你恐怕是不知道自己死期將至吧?死在我的手上怕是覺得會髒了我的手——不然這樣,出來吧,我的奴仆們喲!”


    話音剛落,她手裏的魔杖便也在空中劃出弧線。與此同時,神殿花園裏的數處地麵便隨聲凸出,而在這些地牢當中被櫻霜華子——現在叫瑪麗艾蓮的女人圈養的便是穿戴著鋼甲的野獸傀儡,和雙月教會軍在實戰使用的一般無二,隻不過體型要略微小些。


    “花園裏狗養狗就算了,真沒想到你還養了撒野的惡犬。”陳衡看著貓田投影出的警告,不由得驚聲失笑。“櫻霜華子呀,用過‘那種’手段的你莫非是低身去用你自己去取悅這些猛犬惡狼的下半身,才把它們馴服到你的麾下?”


    要說失聯戰爭中哪一支勢力最獨特,那當然就是從泛亞文化圈來的幾百名遊客們組成的“大陸自治理事會”。他們原本控製有廣袤的可耕種土地以及自製的農業機械,就在現今的埃爾塔大陸上和其他勢力約定和平共處,可最後卻因為內部的分裂而被“dixie”幾乎打包吞並,原本承諾的實權地位也被奪走,其成員在停戰協議簽訂後不是死於意外就是備受排擠。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爬上了dixie的高層管理位置。沒錯,那擺弄權勢最終葬送了大陸自治理事會,為了些許權利和名望就甘願出賣自己身體與夥伴性命的紅顏禍水便是那時候櫻霜華子,而現在站在陳衡麵前的瑪麗艾蓮。


    “外人不必也無權評說我的功績!”聽到陳衡那精準無比的挖苦,瑪麗艾蓮真是氣得要把朱唇咬裂,“冒犯神仆和真神的低賤人類隻要在這裏坦然接受死亡就已足夠,上吧,我的忠犬們!”


    接受這神仆體液與愛撫多年灌注的傀儡們本就是有著“器靈”的獨特存在,櫻霜華子這麽一下令更是前仆後繼地衝向陳衡。這麽單薄而且手中沒有武器的人一定擋不住這些鋼甲傀儡的撕咬罷,想到這裏瑪麗艾蓮的齜牙咧嘴倒也放鬆了幾分。


    電光火石的一眨眼之間,鋼甲傀儡卻被紛紛擊飛——隻看到結果的瑪麗艾蓮睜大了眼睛看向戰場,卻發現已經有數個活動起來的石雕立在了她的忠犬和目標之間——而這些人偶和她麾下的傀儡不同,本來是根本不可能活過來的。


    “有了實體身體的感覺如何?”陳衡笑著對“附身”進三座武士石雕的貓田調侃道,“萌妹長了把兒,這種感覺是第一次體會吧?”


    這些武士的雕像為了顯示其勇武,無一不是赤身隻著一披風,兩腿中間的橡膠棍和兩顆乒乓球也被刻畫得栩栩如生。可聽到這句調侃的貓田倒也幹脆,三下五除二幹脆利落地揮刀之後,三根內裏是液態金屬外麵是石頭皮的把兒就掉落在地,成了毫無價值的碎石。


    “呔,何必呢,我就開開玩笑。”陳衡搖了搖手,轉而麵對著遠處的瑪麗艾蓮挑釁道,“怎麽?目睹著你擺弄的‘人類們’從墓地裏伸出手來反抗你這個有貌無德的神仆,心裏的感覺如何?要不要梨花帶水地對著你的基塔羅訴苦一場?”


    這都是存在過的事情,而櫻霜華子用美色收買了基塔羅換來了她在dixie中的地位和改名換姓的權利,甚至是後來懼怕衰老而想出了盜用永生者權利而謊稱為神的計劃也是從她這裏萌發出罪惡之苗,這也就可以理解為什麽陳衡這位“真神”要對她百般挖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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