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著絢麗花紋的交通艇劃過波瀾不驚的大空洞灣洋麵,其破浪前行的姿態猶如雞群之鶴,著實是驚豔了一番往來的小型帆船和雙桅貨船。


    這艘交通艇雖然也和十一米長的硬殼充氣艇同等編製,但實際尺寸已經遠遠超過後者——或許以它二十米的身段,將它稱作“沿海突擊艇”會比較恰當。無槳也無帆的它全靠一台奢侈的柴油機驅動噴水推進器前行,著實讓往來船隻上遠遠眺望的水手們尤為不解。


    新的雙月教會需要一件由洋麵基地到港口的工具。直接用“新生號”解放輪停泊於各國的簡陋棧橋和碼頭上顯然是不太可能的選項,所以這一艘國內製造的沿海/內河突擊艇在做了一些適應教會風格的裝飾之後,被安裝到了新生號的舷側吊艇架上。


    大空洞灣就是這艘交通艇在世人麵前的首秀舞台。大空洞灣是中方對於這個橢圓形港灣的稱唿,在巴希維塔人口中它被稱作是“圓弧港灣”,基本上和大空洞是一個意思。中方之所以會如此命名它,主要還是因為大空洞灣從衛星照片上看來就完完全全是一個“砸”出來的圓洞。


    根據已有的水文和航海資料,大空洞灣的絕大多數海麵都算是可做航道的,沿岸眾多城鎮也不乏條件優異的深水良港。但真正製約新生號解放輪直接靠岸的條件依舊存在:大空洞灣缺乏能夠係泊五千噸鐵船的港口碼頭,若是讓新生號直接靠泊的話,不是碼頭損壞怕就是船隻損壞,恐怕是得不償失。


    既然沒有靠岸任務,新生號在大空洞灣裏便隨意找了個顯眼的,離岸邊約有四五十公裏的平靜海麵上拋錨停船,隻有交通艇


    在交通艇後甲板往後看,就連新生號也在迅速變小。那些甲板上來迴走動的人,負責把這艘交通艇放下的吊臂,上麵漆著紅黑色飄帶的煙囪,都在諾伊艾薩斯的眼中逐漸消失不見。


    直到新生號的艦體也沒入海平麵以下之後,他才打開了甲板上的門,往下踩著台階迴到了船艙裏。


    諾伊艾薩斯剛一坐下,尤克羅夏蒂亞就迫不及待地拿著一疊紙對他提問:“我們的這次行程,是要摧毀這個‘羅爾盧利公國’麽?”


    “是什麽樣的閱讀能力給了你這種莫名其妙的錯覺?”諾伊艾薩斯歎了口長氣,“除了讓我們行動的中國人,有誰會有這個膽子去攻擊現世神降臨的國家?”


    “可是,中國人現在的行為,不明擺著他們要進行海外征服麽?以埃爾塔為跳板,讓我們去代替他們做排頭兵,繼而用新雙月教會的光芒覆蓋整個世界……”


    “我們又不是不能拒絕。”諾伊艾薩斯簡單直白地打斷了對方的猜想,“隻有最後一句話是對的,尤克羅夏蒂亞。新雙月教會的光芒必然將要覆蓋整個世界,但是以和平的名義,而非以摧毀與征服的名義。”


    “那對於羅爾盧利公國,異世界人毫無興趣?”


    “事實如此。”諾伊艾薩斯一攤手,“反正他們和我們一樣,斷然拒絕不了中國貨的誘惑。但如果要承擔起海量中國貨所帶來的等價貿易,那就必須得按照中國人的給出的方案對工坊,農田進行改造。”


    中國乃至埃爾塔出口的工業製品斷然沒有“白給”的道理。而從一個農牧國家的角度來討論這個問題的話,很容易就能得出一個結論:


    如果按照現代人的生活方式來計算,哪怕這個農耕國家再強大,它的國庫也支撐不了這個國家的貴族所需要的長期奢侈生活。


    和魔法套裝一個樣……不,可能比魔法套裝更甚,中國貨無論是實用類還是裝飾類都幾乎無法被仿製。剛需事實存在,人的**隻要開個口子也就幾乎無法被壓製,那也就隻能用提高生產力的方法來解決了。


    隻要生產力一出現質變,那生產關係也必然要跟著改進——這不是中方要推著他進行“改革開放”,而是客觀規律所決定的。


    走到這一步,“血腥”的土地所有製改革,“殘忍”的農奴與二等公民製度廢除,“不可思議”的君主虛權化,勢必都將不可避免地到來。


    “這說到底還不是征服了這些國家麽?”尤克羅夏蒂亞相當不解。“你說的改革,肯定也是像埃爾塔一樣,把皇權和貴族的權利都削得一幹二淨,然後把奴隸和農奴全都解放到工廠裏?”


    “然後這個國家依舊是由當地人主導,中國人在參與國家建設之後就兩手一攤。他們曾經說過,這麽麻煩的事情他們可不想插手。”諾伊艾薩斯說出“兩手一攤”後形象地攤了攤手。


    到哪裏都使用武力強迫對方就範,那才是雙月教會的專利。


    這個勢力用強大的魔法與武力征服了整個異世界,但又為被征服的大陸與國家帶來了什麽呢?魔法的成本一直因為雙月教會本身的利益關係而居高不下,以至於火柴這種已經在埃爾塔量產的中國貨之成本都要遠低於魔粉點火的成本。


    如果硬要給雙月教會之外的魔法打個標簽,那它一定是貴族的玩具,與平民百姓幾乎絕緣。但是現如今在埃爾塔,火柴和手紙已經幾乎深入到平民百姓中間,成為他們生活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要讓他們能擔負起這些讓生活成本倍增,甚至是幾何級數增長的必需品,那讓他們依舊身為農奴和苦力一定是不夠的——除非中國人打算折價把這些生產生活資料大削價丟給“水深火熱”的異世界人,亦或是用遠高於他們工作的報酬去讓他們“買得起”隨處可在的中國貨,否則這個問題便根本得不到解決。


    要想以文明者的身份征服“野蠻人”而長治久安不被人推翻,又不想傳輸文明,自己獨霸工業文明的成果——天下哪有這等好事?可能或許真的會有這種和“萬世一係”相等同的好事,隻是這個位麵的中國人還不知道如何達到吧。


    “所以,我們的出現是將會穩住羅爾盧利公國的統治?”尤克羅夏蒂亞不解地睜大了眼睛,“羅爾盧利大公的權利也不會受此而影響?”


    “中國人無意去幹涉巴希維塔大陸的格局,但是對巴希維塔大陸的商品輸出必然會對政局帶來於他們有利的政局變化。這一點他們心知肚明。但這種事態就是他們不想讓它發生也沒有用,不是嗎?畢竟選擇中國貨的又不是中國人的威逼利誘,而是買家自己做出的選擇……”


    談話間,這艘交通艇已經摸到了布拉斯特港,這個羅爾盧利公國的最大海港——也是大空洞灣的最大港口前。


    引水的小舢板被交通艇輕易繞過,舢板上的船夫對著交通艇的唿喊剛一出口就淹沒在噴水發動機的轟鳴中。這轟鳴聲在防波堤內迴響,一時間讓岸上的士兵和問訊趕來的雙月教會教士們都手足無措。


    他們的表情和手中的兵器被交通艇前炮位武器站上的光電轉塔一點不漏地捕捉進了畫麵,實時向後傳輸到設立在新生號解放輪的前線指揮部。


    無論是前指還是交通艇方麵,都對麵前的威脅不屑一顧——不僅是對交通艇上武器站安裝的重機槍抱有自信,更在於船上還有兩位戰力超群的“會行走的超自然現象”。


    “播放廣播。”前指的指令迅速變成了交通艇上駕駛員的一連串操作。發動機停轉,交通艇的錨鏈自動放下,而艇頂的擴音器也隨即發出了震耳欲聾的“神之音”。


    “什麽?”路特裏蘭大主教被來人的報告嚇得魂兒都為之一震,“你剛剛說什麽?再給我說一遍!”


    “大主教,我沒有說錯,那艘鋼鐵浮城上放下的快船裏據他們說是現世神——不但如此,他們還在船後甲板上舉起了兩麵神殿旗……”


    “旗幟是真貨麽?”


    “我們這個分部沒有能直接驗證的人,非常抱歉,大主教。”來人深深一彎腰,“但是從樣子來看,的確是真貨無疑!”


    無數的疑問從路特裏蘭大主教的腦子裏冒出來,然後又迅速被新的疑問覆蓋住。現世神為什麽會突然來到羅爾盧利公國?他們又是如何突破“異世界人的封鎖”?本該是異世界人所屬的鐵船為什麽下來的會是現世神大人?現世神究竟是真是假?……


    “路特裏蘭大主教,路特裏蘭大主教!”


    下屬連續的唿喊好容易才把魔怔了的路特裏蘭大主教喚醒過來。沒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管在自己布置好禮儀和場麵之後,從那艘快船上下來的究竟會是異世界人,還是現世神,亦或是兩者皆有,自己都必須去作為雙月教會在此地之分部最高領導者的身份去麵對了。


    路特裏蘭大主教晃了晃腦袋,吃力地用手肘把自己從座椅上支撐起來。雙月教會和羅爾盧利公國的未來就即將從他的這一起身開始改寫——隻是他現在仍舊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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