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你沒有明確表示,或者暗示過若羅納科的家人可以用法律途徑解決馬車夫的問題麽?”


    “沒有。??? ? ?”皮彭斯繃緊了雙臂。“我可以保證,首長。”


    站在皮彭斯麵前的和坐在辦公椅上的對了一下眼神,無奈地說道:“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我也覺得我的下屬不可能會出現這種問題——更何況,現在的執法和法務是分開的,他們根本沒接受過這方麵的培訓,若羅納科那邊的表述和需求,那明顯是有高人指點的。”


    “和若羅納科那邊有過實際接觸的就他一個,我覺得你無非就是想說法律起草委員會的人有問題。”坐在辦公椅上,胸前有個天平標誌的中國人臭著一張臉,把手裏你餓著的紙撒得滿桌都是。“但是,警局中有無數的人可以證明,他起碼有過庇護若羅納科家人的行為。”


    “那是從‘私刑’下庇護!”站著的中國籍警官忍不住大聲申辯,“沃日,你們好歹也是法律口,不知道私刑是執法部門之大忌?”


    “現在的問題,不是什麽私刑的問題啦。若羅納科侯爵家人要為馬車夫酒駕引發交通事故致死一事起訴那馬車夫,已經在整個西埃爾塔引發了軒然大波。這件事讓我們法律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甚至要延遲數部新法的公開時間。我們現在呢,要背負的是來自上麵的壓力,你應該也是明白的吧?”


    事情還要從幾天前說起。在皮彭斯最終說服了若羅納科的家屬,然後所有人都以為血十字被安然無恙地通過之後,若羅納科的愛妾居然出現在門東市人民法庭,要求起訴被若羅納科侯爵雇傭的馬車夫,庫爾欽-巴萊佐斯,要求對方為這起交通事故當中的傷亡和經濟損失作出賠償。???


    “庫爾欽作為若羅納科雇傭的馬車夫,兩者之間客觀存在著雇傭關係。庫爾欽醉酒駕車,構成重大過失的條件……”


    在她提交的民事起訴狀當中,事實和理由都非常有調理,遠遠超過了埃爾塔人的平均水平——雖然比不上真正的律師事務所起草出來的起訴狀,但已經符合規範這一點就讓人非常吃驚了。


    至於賠償金額要求,那也是十分驚人——兩個原告,即仆人家屬和若羅納科侯爵家屬,對被告提出的各項賠償金額合並一共為十八萬人民幣。這個數字在國內倒算不上什麽,但在生活簡單,沒有那麽多時尚消費品,電子消費品的埃爾塔可謂是天價賠償。


    與此同時,大量的手寫聲明被張貼在各處的公告欄上。大意自然和民事起訴狀沒有多少區別——但在聲明中著重強調了,責任在於馬車夫庫爾欽,而並非在於車主若羅納科侯爵的事實。


    這就是——一坨黃泥往中國人的褲襠丟,不是屎也是屎了。


    一時間,西埃爾塔的貴族們群情激憤,隻要有貴族交頭接耳的地方,都是些批判中國人和新埃爾塔帝國偏袒平民的聲音。


    而平民也多有不滿——新法的推廣才剛剛開始,那這些貴族怎麽可能比接近中國人的工人更早地熟悉新法呢?這剛轉好的天,是不是又要變了?


    不解開始變成猜疑,然後向著對抗前進。整個西埃爾塔,這個新文明的中心,頓時就籠罩在一片無邊的陰霾當中。


    所以法律口才會說出“進也不得,退也不得”這種話。壹?????看書 若是進一步把這起平民作為貴族被告的官司提上明麵,那固然是維持了埃爾塔帝國的法治進程,這起案件也能成為埃爾塔法治史上的關鍵裏程碑;但在強力機關和普通企業都占絕大多數平民會不會因此走向失控,不再相信實際上公平的法律,那還真是個未知數。


    法律的執行最終取決於執法力量,也就是強力機關。埃爾塔的強力機關不可能一直掌握在中國人手裏,這是板上釘釘的事(中國方麵掌握的是懸掛於埃爾塔帝國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這個的意義要比持續掌握強力機關要大得多)。


    那,嚐試著退一步,不去受理這起破天荒第一次的官司?這更不可能被法律口接受。他們的理由很簡單,對手已經握著家夥上門挑戰,難不成開著坦克的法律口還會害怕這螳臂當車的歹……不,原告?


    但經過深入的研究,法律口隻能給出一個結論:如果嚴格按照法律來,那麽最終庫爾欽一定會被判敗訴。雖然在本案當中,和庫爾欽一起喝酒的若羅納科也要負擔連帶責任,但主觀上醉酒駕車的是馬車夫庫爾欽,他的責任無法消除,除非修改法律——這就是判決最終逃不掉的奇點。


    舊埃爾塔帝國的傳統法是雇主要承擔所有責任,而後可以讓雇主和雇員私自清算。這主要是怕雇主出了大事一推鍋,讓雇員承擔所有責任的考慮。舊埃爾塔帝國的法條之所以這麽規定,也算是應對執法力量低下的一種妥協吧。


    但非常尷尬的是,按照新法做出的判決結果居然和按照舊法的結果完全一致。到頭來,埃爾塔平民認為的“若羅納科侯爵沒有阻止馬車夫喝酒,所以引發了悲劇,然後應該由侯爵承擔主要責任”的願想無論是新法還是舊法都免不了徹底落空。


    上麵可以讓法律口,也就是庫爾欽的辯護律師和法庭一起爭取到延遲,甚至可以讓庫爾欽的家人隻交出象征性的賠款(當然,這筆錢中國人還是得代為負擔,庫爾欽家根本就沒有這麽多錢),但庫爾欽的敗訴就是敗訴,這對平民的影響究竟會有多大?中國人擁有數十台的超級計算機,但就是把這些計算機並聯計算,也沒有人能算出結果;就算能夠算出結果,也沒有幾個人敢拍胸脯說事實就會跟著這個計算結果走。更何況,無論是哪個部門,現在都沒有把那封信的真實出處考慮在變量當中。


    事情發生不過幾小時,就連負責異世界的長老都得知了這起官司。他在沉默了將近半小時之後,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便是:


    “持筆者手上沾滿的鮮血,要比持劍者手裏多得多。”


    而後,他迅速下達了指示:審理可以慢慢按照程序來拖,但是在案件審理開始前,一定要從埃爾塔政府當中抓出和貴族互相串聯的內賊——要是說這些貴族突然就有了這麽高的法律修養,知曉了平常人都無法得知的民事起訴狀格式,那是無論誰都不信的。


    畢竟在能夠接觸到法律的魔法協會,執法部門和法律口當中,也不乏原來地位不低的中上層人士和知識分子,精英分子。而隻要這個內鬼存在,按照平常的邏輯來說他便會一直予若羅納科侯爵的家屬以支持。


    而隻要有這麽一個人不停地教會若羅納科方麵如何用法律武器和中國人周旋,甚至是透露出中國方麵的策略部署,那這場戲就遠不會是現在這麽簡單。


    結果會朝著對若羅納科侯爵家屬有利的方向前進,那這樣就很危險了——從這裏就可以知道,這個內鬼的目的是製造不信任,繼而擴大階級之間割裂的鴻溝!


    隻是無論誰都沒有想到,韓德尚和王利群絞盡腦汁製作和送出的信件隻此一件,既是創刊號也是休刊號。攪屎棍的用途自然是把水攪渾,但大多數人都忘了精髓:


    攪屎棍對於一彎清水,永遠隻會攪動一次。一次到位,一次攪渾——因為第二次攪屎棍伸進水麵以下的時候,這水也成了糞水。同類相吸,這東西早晚也會把自己拖下水。


    “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排查了所有和新法有關,和接觸過新法的埃爾塔人,甚至中國人——都找不到究竟是誰,是誰透露了這條該死的死胡同!你難不成要讓我交出我無罪的下屬?這樣能夠解決什麽問題?上頭,常委說的內鬼依舊存在,而我們則要確確實實地少了一個忠實的部下!”


    “沒辦法,誰讓他嫌疑最大呢。”胸前別著天平胸章的男子欠揍地攤了攤手,“上麵對他在審訊室裏發生的事情表示存疑,所以我隻是代為轉達。當然,我自己也覺得,在法律麵前保持人人平等態度的皮彭斯不太可能是這件事的起因。”


    “多謝首長誇獎!”站得筆直的皮彭斯沒由來地蹦出了這一句,讓在場兩人都忍俊不禁。


    “哦,我還忘了這小同誌以前是軍人。那行吧,皮彭斯同誌,你先迴去罷。你的嫌疑已經被初步排除了。”


    待到門關上的那一刹那,站著的男子才轉過頭來雙手按桌:“你真是這麽想的?他的嫌疑……”


    “現在誰的嫌疑都排除不了,包括你我。當然,最壞的情況就是我們法律口必須在有內鬼的情況下和對麵硬杠,上麵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這個十字路口,不能逃避,也不能轉彎,唯有筆直前進克服一切困難這一條路可以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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