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說,如果不能讓多尼瓦陛下脫離異世界人的控製,那麽萬事皆休?”


    “是的,你可以這麽理解。”在沙發上輕車熟路地擺出“葛優躺”的加羅拉斯侯爵滿意地點頭——他麵前的兩位雖然遲鈍,但好歹起碼不是傻子。“不過,這就和我們的初衷差了不少,頗有把我們的目標擴大化的感覺,所以我有必要問一下二位,是你們的命比較重要,還是貴族的特權比較重要?”


    “所以說,你想表達取得我們貴族該取得的特權將會很難?”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加羅拉斯努了努嘴,“自異世界人建立了門東市,隻要他們不想討價還價的事情,那麽這件事的價碼和結果就不會有很大的變動。你看,鮑威特的那件事,異世界人不想讓他越過‘規則’獲利,任憑他怎麽打滾哭喊,不也沒用麽?”


    “我再說句很客觀的話。”見二人都沒有什麽反應,加羅拉斯便自顧自地用手護住火焰,點燃了一根中國產帶濾嘴香煙。幾番吞雲吐霧之後,他才繼續開口:“我們從君王的角度出發,你覺得,有哪個君王不想削藩?不想削弱貴族的特權,把全天下的特權都歸於自己所有?”


    “可……多尼瓦陛下不是已經親自多次宣布,要放權給人民,這一次的那什麽‘憲法’不是也講得清楚,皇帝不是國家的最高權力中心,國會才是麽?”


    “不要打斷我的話,芬米爾。”加羅拉斯侯爵不滿地看了芬米爾伯爵一眼,“多尼瓦陛下自然自己也失去了權力,可你不覺得他這麽做是在‘報複’麽?用自己的放權來和整個糾纏了西拉威亞家族百餘年之久的幽靈,名叫皇權的幽靈同歸於盡麽?”


    “然後自己靠著異世界人和泥腿子眼裏的‘壯舉’高枕無憂,吃穿不愁?還能繼續收到人民的愛戴?”若羅納科侯爵首先恍然大悟,“這還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陛下這一著,還真是讓咱們這些老臣們琢磨不透啊!”


    “又來了。”加羅拉斯把煙夾在手上,吐出兩個眼圈以表達不滿。“這是異世界人畫好的路線圖,多尼瓦那小子頂多隻不過是按著路線圖依葫蘆畫瓢而已。當然了,這也是合了多尼瓦這個失寵皇子的意,這才能搞得這麽順利?”


    中國方麵對於多尼瓦的態度純屬隨意,反正皇帝這東西對於埃爾塔的現代化影響確實不大——如果多尼瓦不開化,那直接削掉改個國名就行——反正國會依舊是最高權力。但如果多尼瓦識得大體,那讓西拉威亞家族永續皇位也未嚐不可。


    反正對於憲法這個緊箍咒而言,多尼瓦隻要服從一次,就再也沒有可能從其中翻身。越來越完善的監督體係,從皇權社會向現代社會邁進的人民,無論哪個都能把妄圖複辟,開時代倒車的司機一腳踢下座位。


    “皇帝他一定有什麽反製異世界人的方法……”芬米爾苦惱得直撓頭,“可我仔細想了一想,最重要的兵權已經被異世界人用組建新軍的套路一手握緊,除此之外,他也沒別的辦法了……我們不也是嘛?”


    “所以我才說,‘是你們的命比較重要,還是貴族的特權比較重要?’”加羅拉斯笑著把煙頭摁滅在橡木製的茶幾上,絲毫不顧主人投過來的不滿目光。“貴族之間的鬥爭手段,我們現在可是哪怕一樣占優的都沒有,除了你們的命。”


    “加羅拉斯爵爺!”若羅納科這會兒才反應出加羅拉斯話裏不對勁的地方,“你這個話裏的意思,就是你要退出我們這一行?”


    “怎麽能不退出呢?”加羅拉斯拍拍手,抖掉落在手上的煙塵和飛灰,“異世界人答應給我地產方麵的好處,我又怎麽舍得造反?”


    芬米爾剛要發難,卻被加羅拉斯反手一眼瞪了過去,嚇得不敢說話。隻見那加羅拉斯侯爵瞪了芬米爾足足有半晌之久,然後才緩緩開口:


    “異世界人,中國人不是沒有給過我們機會。隻是你們都沒有珍惜。到底是什麽害了你們?你們現在連如何去了解你們的對手,甚至連你們的對手是誰都不清楚。芬米爾伯爵啊,要是你當時入了盾城紡織廠的股,現在想必是數錢都數得手酸?”


    事實的確如此——芬米爾和若羅納科兩位貴族和他們的家室之所以會站在讚成貴族擁有特權的那一邊,就是因為他們沒有搭上西埃爾塔的財富直通車,錯過了那一筆最大的富貴。所以現在不少小貴族靠著審時度勢能夠衣食無憂,而像加羅拉斯這樣擁有一城封地的大貴族更是成了半個“中國通”,而他麵前的這兩位還是隻能緊巴巴地過日子。


    “現在,軍隊內部沒有貴族插手的空間,希望保住埃爾塔皇帝特權的保皇派也日漸式微,而整個政府的高層更是要麽唯中國人派來的顧問馬首是瞻,要麽就幹脆是中國人提拔起來的泥腿子。而你們對於異世界來客的了解,對於中國人的了解又少得可憐……時至今日,你們還覺得能有什麽勝算麽?”


    芬米爾實在是沒有想到他今天請另外兩位頂梁柱來,其中一位居然是一改曖昧態度,專門來把他罵個狗血淋頭的——女流之輩諾娜改變態度就算了,居然連西埃爾塔傳統貴族的頭領人物都來了個大轉彎,這讓他未免有些不能理解。


    “諾娜小姐到你這裏之前,我已經和她談過了。”加羅拉斯扶著沙發的扶手支起身子,在會客廳裏開始踱步,“說句實話,就算是意見相左,我還是很佩服這群黃皮膚的執政者,還有被他們‘感染’了的埃爾塔人,所謂算無遺策,恐怕也就隻能指代他們……”


    也就是在此時,在誰都沒有注意到的宅邸角落,一個芬米爾家的廚房廚師悄然從與會客廳隻有一木牆之隔的房間裏走出,手裏提著籃子,扮出一副去采買食材的樣子便大大方方從花園的正門離開。


    約莫十五分鍾之後,從這個廚子出入的副食店裏,一個騎著自行車的年輕男子繞了幾個彎之後便把自行車利索地停在了市政廳的門口。隻見他壓低帽簷,直接輕車熟路地從正門無視了排隊的隊伍,晃進了一個不起眼的房間門。


    “是的,就這樣麽?辛苦你了。”


    “不辛苦。”兼任情報員的副食品店店員對著他的長官敬了個禮,露出了他那和常人手臂顏色和形狀都不太一樣的假肢,“那我就先返迴崗位了。”


    “路上小心!”皮彭斯很想上前去跟他握一握手——那可是在埃爾塔解放戰爭中丟掉一根手臂的英雄老兵,於帝都外圍清剿戰重傷不下火線而立功的“獨臂凱特”。他剛在這裏接管此地業務沒多久,一直沒找到和這位英雄聯誼一番的機會……


    但即使是規定相對鬆懈一些的警界,相對於軍中也是一樣嚴禁上下級亂拉山頭的。要不是考慮到業務熟悉和治安尚未完全平靖的問題,無論是軍警哪邊,都有在這個階段通過頻繁調動來避免產生山頭和中央勢力地方化的想法。


    折衷結果就是:在暴力機關,除部門組織的聯誼和聚餐之外,職工私下底的聯誼和聚餐通常情況是被禁止的。


    埃爾塔解放戰爭中誕生了太多的功勳士兵,功勳將領。其中有以一當千的“戰神”貝斯隆,還有以神出鬼沒的敵後作戰和那把威風的複合滑輪弓聞名大半個埃爾塔的“弓箭屠夫”馬爾科姆-索普……這些風雲人物要是在舊埃爾塔帝國,封爵是最起碼的待遇。


    而他們也不免會用現在的待遇和在舊埃爾塔帝國的待遇來一個橫向對比。新帝國已經不可能給他們任何“超國民待遇”,能給他們的隻有一枚亮晶晶的勳章,還有額外的軍銜——僅此而已。


    所以就連現在整理檔案的皮彭斯也沒有料到,他因為規定不能和“獨臂凱特”下班一塊兒吃夜宵,和貴族們想要爭取特權這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其實是一碼事。


    “貴族們看來還是蠢蠢欲動啊。”沒反應過來的皮彭斯思索了片刻,便從抽屜裏抽出一本專用的信箋,從筆架上取下根中性筆便開始寫報告。


    貴族的思想動態——每當他落筆寫下這個題目,他都忍不住要發笑。貴族們想什麽,真的很重要麽?過了那條上級給自己畫好的紅線的時候,自己拉一拉繩子,不就一切都搞定了?


    隻是現在,皮彭斯自己的手握在繩子上的時候,語氣可就沒辦法這麽輕鬆了——這一拉,兩個大貴族家庭可就前途未卜,下場也未必好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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