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趙海洋,還真是所求不淺。√∟頂點小說,”


    稍微用腦子想一想,左哲就知道這篇專題的背後是誰的影子。


    誰寫的無關緊要。這種在給定骨架上“填充”皮肉筋骨的寫手堪稱滿大街都是,幹起這種活兒自然得心應手,一手春秋筆法完美呈現了什麽叫做“精準到位的大學教育”。換句話說,這是現代撰稿人所必須要的自我修養。


    糖衣吃下去,炮彈原物奉還。筆法,對比,案例分析,這些都是次要的,讓人忽視真正內核的“花衣裳”,一方麵突出文稿的宣傳點,另一方麵又讓這個要被刻意宣傳的主旨不那麽突兀明顯。


    對於普通讀者,譬如沒有帶上戒備心去閱讀的林景時而言,他會在潛意識當中被文字“洗腦”,接受了這些文章的影響,甚至是接納了其內在的觀點而自己卻不發覺。這種“看著玩玩”的心理可以說在很大一部分程度上造就了“自媒體”,“公眾號”的廉價支持泛濫成災。


    更何況,除卻這些把危險的觀點加殼藏在文字深處,從而可以榮登門戶網站大雅之堂的“軟文”,時至今日還有不少與之遙相唿應的“硬文”赤果果地宣揚著殖民異世界,殺光異世界人之類的觀點。盡管這些東西上不了公開層麵,但是它們卻真真切切就活在“公眾號”,活在“朋友圈(juan)”,活在大v和長圍脖,活在養生文,反對變電站,小清新四十五度要有信仰之間。


    硬文自然沒有研究的必要,甚至連看的必要都沒有。那些拙劣的文筆簡直是在摧殘讀者的腦神經,相比於傳統門戶網站的“循循善誘”,這種咬下去滿嘴國社黨和昭和統製派味兒的東西幾乎都稱不上文章。就連左哲都覺得它們是用“暴力手段”摧殘人的思維以達到宣傳自身的目的。


    這種硬文,有關於其創作者的可能性就海了去啦。高中生在課桌下用鍵盤機盲打能寫,荷爾蒙分泌過量的大學生也能寫。五十歲內退在家閑得渾身難受的政論家能寫,十二歲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屁孩也能指點江山。在浩如煙海的文章當中找出誰是代筆,誰和誰有共同目的,實在是瞎扯淡。


    但現在這篇專題可一點都不一樣。上麵的代筆氣息左哲一聞就能發現比現在房間裏的煙味兒還濃,再聯想到今天的那些破事,他隻能把這專題歸功於趙海洋所提到過的“輿論工作”。


    左哲可沒有傻到被一張免責協議書就乖乖馴服於危險雇主的程度。現在他麵前的趙海洋,已經讓他察覺到足夠使他被吞噬危險,所以他決不能拿著酬勞和協議書就等閑視之。趙海洋的動機究竟是什麽?他到底想要做到什麽地步?


    要知道,免責協議書在法庭上對簿公堂時很可能不具備法律效力。如果趙海洋一用力把左哲從隻提供資料的灰色地帶拖到參與犯罪的黑色地帶,更或者是趙海洋參與了不該參與的事情,做了不該做的事,也就是不由警方偵辦,直接由某個部門處理的案件……


    左哲想到這裏,頓時冷汗滲得滿背都是。他趕忙把快燒到濾嘴的香煙丟進垃圾桶,在煙灰缸上又點了一支壓壓驚。


    “這無非就是鼓動人口向異世界流動。”看著燃燒起來的火焰一點一點吞噬煙紙和煙絲,左哲的思維這才開始從有些控製不住的驚恐當中恢複正常。“不過寫這文章的人還真有點意思,把這專題寫成了……嗯,一麵鏡子。”


    尋常人在鏡子當中當然可以看到自己,但也就隻能看到自己。生活失意的人在這鏡子當中很自然而然便會因為自己親戚的異世界職工身份聯想到讓親戚“帶你裝比帶你飛”,持傳統領土觀念的人更是一吸氣就讀出了裏麵的那股濃濃的“星辰大海”,“自古以來”味道。


    隻是這樣,要從外部去分析它的意圖就意味著分析者要離開自己的角度,從社會當中其他組成者的角度,用他們的思維方式去解讀文字,試圖去獲得共鳴感。這對於分析者來說是不小的挑戰。


    所幸,分析者可以不完全去用這麽循規蹈矩的做法。這麵鏡子放到了網絡世界的公開位置,就一定會有人去照,去看一看鏡中的自己是什麽模樣。在這些人當中,又有為數不少的一部分會發表自己的評論。而通過這些評論,試圖去分析這些文字的人便能毫不費力地掌握些研究樣本。


    “奇怪,這個點怎麽會有這麽少的評論?”左哲再次敲擊了鍵盤上的f5鍵,還是沒有看到評論刷新。“難道被鎖評了?不是吧。不至於這麽敬業吧?”


    他一邊抱怨,一邊轉手便把這個窗口像是丟垃圾一樣習慣性地丟到了桌麵的另一邊——但事與願違,這裏的電腦不是他辦公室裏的多屏機器,該飛到桌麵二的窗口依舊是巍然不動,停留在原地。


    “今天真不是工作的時候啊……”他長歎一聲,繼而起身把這酒店房間裏的電腦屏幕按熄,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其實不必去其他的平台搜索這條門戶網站的專題,他差不多也就能知道這條專題的評論是什麽模樣。至於意圖?細節部分可能還需要深挖,而大概部分則顯而易見,完全和趙海洋在它麵前敘述過的意圖重合——


    無非就是通過殖民來壓迫埃爾塔人的生存空間。殖民並非不是趙海洋一行人所要的目標,而是他們用來達成目標的手段,以至於擠壓埃爾塔人生存空間,同時在他們之中丟下使他們爆發的火苗,催化埃爾塔人的“獨立進程”,這都不是目標,而是趙海洋之流最為惡毒的手段——達成他們複仇目的之手段而已。


    對於已經知道了結果的左哲而言,過程自然是經過一次類似知一求二式的推導便能全部解釋清楚,不留遺漏。但對於離他不遠的武然和林景時來說,他們便隻能探查到“有人想要鼓動人們以一個合理的理由向異世界殖民”的信息,除此之外就隻得束手無策,別無進展。


    看著專題下麵的評論一個比一個偏激,一個比一個激進,跳出怪圈之外的,捧著手機的林景時隻得啞口無言。他的前同學,現同事似乎在這方麵特別有經驗,這些事情幾乎都朝著他預測的軌跡發展,甚至連一分偏差都很難找到。


    “肯定會有人說,在異世界那裏拚了命地建立新秩序的我們不僅是稅金小偷,而且還會有人稱唿我們是妄圖用異世界力量顛覆華夏道統的竊國賊……”


    武然一邊操縱著獵空在天梯模式大殺四方一邊發表的預測,林景時用了不到五分鍾就從評論堆裏把它的兄弟揪了出來——意思大抵相同,隻不過言辭明顯是初中生的水準,口氣也顯得更加強硬——武然聽了林景時一字不差的轉述之後是這樣評價的。


    “啊,你待會看著點。我又想到一條,評論下麵一定能找到的。”沒過多久,武然好像從遊戲當中得到了靈感一般,“肯定有人在這條微博下麵要某些國家機關,讓他們去成立專案組,審查異世界的開支情況……哦,他可能會說他有充足的證據懷疑我們的上麵有叛國罪的嫌疑。”


    於是,這場天梯模式比賽還沒結束,捧著手機四處搜索的林景時果然在他二十分鍾之前來過的微博下麵發現了幾乎神似的評論,不僅如此,這評論還要求自己也加入審查組——而用戶名赫然就是“悲劇不除進京不止”!


    黑著臉的林景時點擊了這個用戶的用戶名,瀏覽了他的發言之後差點噴將出來。所謂的證據,都是些無關的反問句,還有一些明顯就是胡編的段子。


    “你放心,沒過多久肯定會有人跟他撕起來。”武然聽到了這個用戶名之後,悠悠地吐了口氣。“四年前,不,五年前,我還在讀大學的時候,那家夥就以盧瑟中的戰鬥盧瑟之名好好地出了一次風頭,鬧了一次大笑話。現在他會發表這樣的內容根本不奇怪,因為這就是盧瑟的共通邏輯。”


    “奇了怪了,武然。”林景時皺起眉頭,“大學咱倆也見得不少啊。怎麽不見你對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研究得這麽透徹?”


    “我認識一個網友嘛。他在這方麵……嗯,還挺有造詣的。後來他還幫我破過一次案,應該就是畢業一年多左右,那時候他已經是私家偵探了。”


    “不對吧,私家偵探和這些扯上關係?”林景時越發搞不懂到底是什麽情況。


    “他主要研究的是網絡人格方麵的問題,和尋常那些盯梢的家夥不太一樣。”武然歎了口氣,這位老相識的社會學可是幫過自己大忙,“我到埃爾塔之前,我倆還有些聯係。隻不過過門之後,你懂的嘛。”


    “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不無懷念的武然這樣感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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