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鮑威特此人,盾城的大部分人可能對他一點印象沒有。的確,他就是個小市民而已。但是如果提起他的姓,也就是哈澤芬格家,那麽盾城的大部分人——起碼是西城區的大部分平民,都會對他們有點印象。


    哈澤芬格染坊,在盾城的本地印染業當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平民家族產業。而這個家族前幾年的兄弟協議分家還是小半個城區的街巷新聞……


    而鮑威特-哈澤芬格,隻不過是哈澤芬格家族協議分家的那幾個兄弟當中最為普通的那一個——並非提出協議和鬧起事端的長子,也不是以最受寵和胡鬧聞名的倒數第二。他的年齡和能力都很平均,在眾人當中的關係也維持著平衡。所以他最終得以繼承了哈澤芬格家印染房一成半的股份,還有繼續著父輩的染料調製工作。


    “早上好,鮑威特先生。”


    “早上好,忒雷雅蓓太太。您這是去市場麽?”這一天剛打開家門迎接新的一天,鮑威特就碰上了關係還算融洽的街坊。


    忒雷雅蓓圍著頭巾,拿著布袋的帶子一端還露出了半根長棍麵包的頭部,以此推斷出她去幹什麽並不是太難。


    “是的,順路去看了一眼臨時市政廳的告示。啊啊,鮑威特先生,我們這一片終於也要拆遷了,你知道嗎?”


    “不知道誒。”鮑威特抖了一抖,他等待這個等麵積補償原則的“拆遷”已經有些時間了。


    “公告上說今天開始沿著排汙溝東側石街,也就是我們的馬奇石街派出測量員,輪到我們這應該是下午了吧?可要記得好好招待人家哦。”


    談話之間,一輛自行車忽地就在忒雷雅蓓的背後停下來。上麵的埃爾塔郵差也不說話,放下自行車腳架徑直就拿著一張白紙往鮑威特的房屋正門牆上釘著的留言板上貼。


    “咯,這就是布告了。”忒雷雅蓓微微往前屈身,然後就指著白紙對從門框中探出身子的鮑威特說道。


    鮑威特見狀趕忙從家門裏出來,看一看這一次輪到自己的拆遷到底是什麽迴事。


    “那我先走啦,迴頭見。”忒雷雅蓓揮了揮手打招唿離去,可是鮑威特全在看布告根本連手都沒揮,更不要提什麽轉過頭去看忒雷雅蓓了。


    這份布告已經很簡潔地闡述了三點:為什麽拆,怎麽拆,拆了之後大概怎麽辦。鮑威特從頭到尾整整齊齊地看了三遍,才發現這份布告和他在盾城其他地方看到的基本上差不多,改動也就是給換了個地名,原因換成了要填排汙溝而已。


    至於補償,鮑威特看到了“依舊采取等麵積補償原則”這行字以及異界人特有的大紅印章之後,徹底放下了心。放下重負的他哼著小曲關上門迴到屋裏一屁股坐在躺椅上旋開了電台按鈕——就憑著這句話,他就有底氣閑上一天等那什麽測量員來給他的房子測定大小。反正今天不需要給總店送染料,他完全可以摸上一天的魚。


    之所以他這麽有底氣,是因為他手上的這座房子格外的大。嗯,單單從馬奇石街上看,你是不可能知道這所房子到底有多大,它有著很普通的門麵,和很普通的高度,就和鮑威特這個人一樣普通。深度?如果考慮到排汙溝界限的話,那麽鮑威特的房屋建築麵積不過四十多平,就是一間標準的西埃爾塔風格城市住宅而已。


    但如果換個說法,你能在排汙溝的東側馬奇石街上看到鮑威特的銘牌,又能在西側的盧蘭夏街上大概對等位置上看到鮑威特用於運輸染料的馬車停泊位,這問題是不是就清楚了?


    對的,鮑威特的“小”屋格外奇特。當年建設它的老哈澤芬格是花了不少錢,請人修繕了因為斷頭而沒有人行走的木橋,然後買下了木橋兩側的地產,最後才一起在排汙溝上修建起了這座大部分麵積懸在半空中的橋屋。


    這樣的運氣可不是誰都有的——整條排汙溝從城外還是條河的時候流進城來之後一直匯進密涅瓦河這麽長一大段也就獨有哈澤芬格家把握到了城市道路改道的風聲,在舊橋拆卸之前迅速站位買下了兩個橋頭堡的地產,又對辦理地契的官員施以金元攻勢火速辦好地契,這才得以把握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幹事好時機。而其他這麽想的人要麽坐視哈澤芬格家幹成這大事之後才捶胸頓足,要麽執行力不足最終隻能搞到一側的地產,最終隻能兩家達成默契放棄對中央地帶的爭奪。至於真正的巨富,是不會在乎這點小地盤的。


    而橋屋的中間段,就正好是老哈澤芬格和他的兒子調製染料配方的好地方——至於排汙溝臭氣熏人?對不起,比起哈澤芬格家的染料這點味道算不上什麽,而且這排汙溝的氣息還有好大一部分正是來自哈澤芬格家往木橋上開的洞。白天鮑威特當然要驅著馬車往他的哥哥那裏送染料,而晚上這些木桶自然要他親自順路打水迴來清洗。廢水自然而然就匯入了排汙溝。


    也正是因為排汙溝的臭氣,馬奇石街也好,盧蘭夏街也罷,兩邊的住戶基本上都把窗戶封死,當然他們也不忘把房屋往排汙溝適當延伸,起碼建造出一個廁所——要用的時候把木質隔板打開,不管幹的濕的總往下麵丟準沒錯。實際上除卻往來船運人士意見很大所以禁止如此操作的密涅瓦河沿岸之外,所有住在明溝兩側的居民從來都是這麽幹的。


    反正臭的不是自己家——所有人都這麽想。當然,木屋和石屋防水不佳造成的滿屋子黴味早被埃爾塔人習以為常,整個城市一到雨季都是這個味道,要沒有那才是不正常呢。不過這樣也好,木材和石縫深處滲透出的黴菌氣味完全可以把排汙溝的輕微發酵臭打得滿地找牙,也算是一種別致的空氣清新劑吧。


    收音機傳出的聲音沒過一會就吱吱呀呀地變得沙啞,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微弱。這下故事聽到一半的鮑威特如果還想聽故事,隻得直起身子用狠勁搖手柄——現在銷售到各處的收音機都是定製在某個頻段,且不需要電池的手搖廣播機。不過鮑威特並沒有這麽做,他睡著了。


    “近來兄長的印染業也受到了衝擊呢。據說門東市那邊的衣服款式做得又新,布料也好,還有好多種家族裏人從來未見過的顏色……鮑威特哥哥,你不考慮一下給自己尋找新的出路嗎?如果有想法,我能帶你一程哦。”


    那個好像是……沒有繼承印染業開始做起商業的弟弟啊。


    “說真的,如果你們那也采取拆多少麵積補償多大房子的方法的話,兄長我還是真的有點羨慕你呢……當初誰也不要那所臭氣熏天的房屋,唉,沒想到啊。”


    夢中的鮑威特正被迴憶和期許所包圍,變得越發得意起來。對,那些從傳送門對麵過來打敗埃爾塔而又幫助起埃爾塔的“異界人”,是叫中國人對吧?他們建立起來的房屋自己可是親眼見識過,四四方方的刷著白漿的牆壁,扭開就能出水不需要自己手打肩扛的“水龍頭”,晚上能讓室內亮如白晝的燈泡,冬日不開窗就能讓室內明亮如常的玻璃窗……而這一切不用他們這些“被拆遷戶”花多少錢,隻需要乖乖地搬出自己的房屋就能擁有。


    而等麵積補償原則,是在測量麵積上做微調處理的手段。若是被拆遷麵積為120平方米,而遷入戶型相符的隻有110平方米款,那麽拆遷戶就可以選擇或是掏錢直接上更高級的一檔,或是接受10個平米的經濟補償款。這麽做雖然有點削足適履的嫌疑,但起碼在埃爾塔人當中反響不錯:窮人認為補償款能買很多東西,富人則覺得用真金白銀買到更高級的戶型一點也不貴。


    單身的鮑威特在夢中幾乎要笑得醒來,自己是單身,卻擁有了六兄弟當中分家所獲得的最大房屋。兩邊的各三四十多平米那根本不算什麽,比起中間的麵積……嗯,完全可以要一套大戶型然後把剩餘的麵積轉變成補償款,然後自己進可拿著那筆錢去跟著弟弟到門東市去經商吃香喝辣;退可以揣著大錢繼續幹糊口的印染,大不了去異界人的工廠裏當印染師傅補貼飯錢。至於補償款?那麽大麵積的補償款自己討兩個漂亮妹子都有剩嘛……想一想門東市來的漂亮妹子們脂粉滑亮的臉蛋,還有被異界款式的內衣托起來的奶……


    咕。鮑威特猛地直坐起來,肚子餓了。這夢說怪也是怪,剛要摸就肚餓,明明都要進入正題了……鮑威特呆坐了幾分之後就重新穿上牛皮涼鞋,帶上鑰匙和錢包走出房門——他已經有點等不及,測量員到底到哪了?他得去看一看。至於到兩條街之外自己最喜歡的飯館去提前享受一番富人的午飯,這倒是其次的待辦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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