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從這裏到門東市或者盾城港的路程不長,船上的人可有點多。初從這些地方出發的時候船上的冰櫃裏還能滿載新鮮蔬菜和肉類,供應一些諸如是什錦烤餅之類的高檔貨,沒過幾天蔬菜,尤其是水葉菜斷供之後就隻能全體吃上亂燉配水果……


    而亂燉的重要原材料之一,就是各種方便麵。特別是眾口難調的時候,船上的廚房隻供應沒有鹹味的肉湯和肉塊,讓船員們自己加進飯盒裏把麵泡熟……想要吃辣的上香辣牛肉,想要吃魚的上鮮蝦魚板,口味清淡的少加點粉,口味重的多抖幾勺鹽,口味更重的還可以去船長特設的小賣部搞包榨菜和弄根火腿腸,總之怎麽弄隨憑個人喜好,大廚再也不用眾口難調亦或是被某些船員指著脊梁骨了。


    而且船上的時間經常和平常作息不能對等。輪機艙的輪值班輪到夜班時,船上廚房的大廚早就唿唿睡去——總不能指望他為了幾個值班船員二十四小時睜眼吧?沒轍,此時的泡麵對於他們來說就有如佳肴一般美味,畢竟餓了什麽都好吃。


    “沒他們,你們連泡屁都吃不上。報告我會打的,你們就安心上工去吧。”


    踏入非免費餐廳的一行人隻把肩上的,手上提的東西當成了日常的一部分,不可能知道整個工地差點都因為這幾箱泡麵而震動。還未到正午的餐廳裏頭隻有寥寥無幾的數個人落席,船員們索性就挑了一個牆角裏空閑的四桌占好位置。


    “青椒肉絲!”


    “麻婆豆腐!”


    “韭菜餃子!”


    ……幾天沒見到鮮食的船員們一看到菜單就開始躁動起來。有的工地可沒有這樣的“增值服務”,廚師依舊配置的是足夠安全,但是又做得足夠難吃的埃爾塔人。除卻新鮮的食材之外,船員們對這種人煮出的菜品的好感度幾近為零。


    對於外派單位來說,廚師的技能點必須要往安全方麵猛加,恨不得加滿才放到外派單位去做事。


    以這些工地為例,食堂配備的不止是廚師,還有負責安全的檢疫組。在大部分食品類消耗品仰仗當地獲取的這裏,總是不能排除食品當中被下毒或是食品本身存在問題的可能性。拋開烹調之前存在的問題不說,外派的廚師們總是會把火力和火候往爛了的方向移動。能全熟就決不八成熟,很多在美食裏講究剛剛好的技巧自然得不到發揮。


    而這裏就不一樣。路過宿舍區的時候,他們可以看到圍著鐵絲網的宿舍區內還有圍著第二層鐵絲網的翠綠菜田。這也就是之所以這裏的第二餐廳需要增值服務的原因——倘若放開了吃,這些新鮮的菜品不是每一天都有的。這收費嘛,看上去是為了貼補財政,實際上就是個調節供需關係的手段而已。


    那裏麵涵蓋了各種蔬菜,辣椒,香菜,卷心菜,韭菜,黃瓜……中華民族的天賦之一又一次在這裏體現得淋漓盡致。要知道在南沙還沒有開始填島造地的那十幾年。守島官兵就算必須從大陸上擠占補給品的運輸重量,也努力帶來土壤到島礁上種植蔬菜。至於國內各種小區綠地,屋頂花園,哪裏都能見到把景觀植物取而代之的泡沫箱,藤架和小籬笆——那裏頭可都是蔬菜。


    灌溉?廢舊的pvc管鑿上幾個細眼兒裝到閥門上就齊活,用時稍稍擰開閥門就可以變成天然的滴灌器。肥料?對於一個設有沼氣池的,上萬人的小工鎮來說,這個問題基本上等於白問。


    在滿足了口腹之欲的同時,這些菜田讓埃爾塔人又一次對異界來的指導者們刮目相看。會種田牛逼什麽?中國人的種田方法一口氣秒你五十條門東中央大街不帶喘的!人家進可開飛機種田,退可用手澆菜,你還不好好學著點?看著戴個眼鏡,氣度比起王公貴族都不算差的年輕人說澆菜就是澆菜,說鬆土就是鬆土,這氣概哪個弱不禁風的王公貴族比得上?


    種菜就算了,工地上還養了豬和雞。眼看那剩菜剩飯都隻能堆肥了,不養豬好意思嗎?找個平整地方,再開個能讓水把汙物往總溝裏帶的暗溝,圍上個鐵絲網就能讓豬和雞在裏頭安坐吃食,等待著哪天長了足夠的膘好方便為人民服務。到時候幾個工地裏的前工程兵把水一燒,刀一抹,血一放,完美搞定不帶膻味,再把糯米拿幾斤混著豬血上籠一蒸——晚上的主食就又搞定了。


    當然,光憑工地上的養殖規模還根本提不上吃香喝辣,肉類的供應還是得依靠後方的冷藏集裝箱運輸駁船送上來,畢竟最快的白羽肉雞需要60天生長周期,而韭菜從割了之後隻需要20天就能長出新的一茬,稍久一些的卷心菜從定植到葉球成熟也隻需要50天……


    隻要是自己種出來的菜,除卻發芽土豆之類的禁忌之外就可以放心的吃。有好事者甚至直接把種出來的黃瓜用鹽水洗淨之後直接當水果嘎嘣脆,倒也成了缺少水果供應的異界工作者們紛紛效仿的對象。一時間工地上“增值服務”裏的炒黃瓜和醃脆黃瓜幾乎絕跡,而放眼宿舍區一定一眼就能找到蹲在台階上一手拿著黃瓜咬的嘎嘣脆的中國人。以至於他們的問候變成:


    “今天你啃黃瓜了嗎?沒有?咱們一起啃,一起看月亮啊!”


    點菜完畢,船長的錢包就瘦了一輪。首先端上來的就是一箱的果汁汽水——在沒有水果的日子裏,來自中國的年輕人們唯有靠這些國內買不到的,真材實料用橙子榨出果汁調和的汽水排解自己的憂愁,這不知道該說是他們的幸運還是他們的悲傷?不過對於一輩子都隻能吃當地時令水果和野果,一罐蜜漬蜜餞夠買一車糧食的埃爾塔人來說,這東西就幾乎已經成了最好的享受。


    他們之中的很多人或許原來一輩子都隻能吃上沒什麽味道的麵條,麵包和麵餅配上曬幹了的野菜,漿果。偶爾幾片醃得發硬,硬得發黑,黑得發紫的鹹肉就是莫大的享受,再配上透酸的葡萄酒就是過年。鹽?沿海的曬鹽廠從來都是沿海管理者們的私有產業,運輸食鹽的車輛甚至有士兵護衛,以此為理由或借口層層加稅。糖?製糖者從來都是一群魔法師,他們從甜菜裏製造出來的紅糖白糖價格高到普通人連想都不敢想。


    所以,可想而知在味覺上修煉了數千年的中國人拿出的“家常菜”對於埃爾塔人的威力。


    第一盤迴鍋肉很快就和麵包一齊端了上來。埃爾塔人依舊大多不能習慣白米飯的吃法和口感,特別是用於吃白米飯的筷子更是無從掌握。相比之下,還是用刀叉甚至空手拿取的吐司對他們而言更有誘惑力。


    和米飯特別搭邊的川係菜自然也不會在麵包上失分。每塊桌子上的一大盤肉一瞬間就被哄搶一空,甚至有人還用麵包在抹著盤子——在大廚們看來,這些船員對中餐已經拿出了最至高無上的禮儀。


    汽水過三巡,菜過五味,餐廳裏的人也開始逐漸多了起來。對著沒有榨菜又沒有肉絲更沒有湯的榨菜肉絲湯盆摸著滾圓肚子的眾人自然不能也不願直接離去,就對著風卷殘雲之後的遺跡聊天打屁。


    很快,他們就不約而同地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他們所處的位置恰好周圍都是埃爾塔人,而正門過道的另一側則坐滿了中國人,還有人選擇加椅子到四人桌旁,就是不願意加到對麵這一個空蕩蕩的位置來。


    “咱們聽不懂他們說什麽,他們也聽不懂我們說什麽啊。”船長搖著汽水瓶子,做風流裝醉狀說出了自己的見解。“既然聽不懂說什麽,那能尿到一個壺裏去嗎?有什麽奇怪的。”


    “可那裏麵不也有懂我們語言的人麽?”某個小船員托腮表示疑惑,“‘中埃人民是好朋友’,可沒聽說過好朋友這樣各坐兩邊的啊。”


    “他們不屬於這個地方……”船長突然坐的端正,想起了培訓當中負責他們的主管講過的幾句話。“過了幾年之後他們都會迴去的。他們肯來幫助我們,可不代表他們會永遠留在這裏,你們都看過傳送門那一端的風景嗎?”


    “看過。”船員們異口同聲。用紀錄片進行震撼教育始終是埃爾塔各部門招募新員工必不可少的措施,這些船員們也不例外。


    五年。船長總算想起了主管無意間所說的幾句話。他們無論級別再高,學識再豐富,都隻會在這裏停留五年。五年之後他們便要迴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他們或許能夠改變埃爾塔,但改變不了的則是兩撥人生活中難以填平的隔閡。


    此刻,食堂的左邊談論的是東南局勢,是傳送門另一端的社會大事,能不能買到某款饑餓營銷的手機或是索尼**好,嘴強王者的嘴炮排位賽以及陸軍馬鹿和海軍懦夫之間的對決,這些是哪一個埃爾塔人能夠理解的?反過來說,埃爾塔人所考慮的“賺錢迴鄉養老婆”,亦或是“天天享受中國菜”,會不會被餐廳的另一邊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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