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活路的條件實在是過於苛刻了。


    “力保加西亞不得失守”——不熟悉埃爾塔地形和眼下戰況的人隻會覺得那是一個首都而已。靠著首都一般有的高牆和重兵,又怎麽會失守呢?


    這句話隻是一個指代而已。若加西亞外圍城市全部喪失,水路再被封鎖——那麽城內的守軍又能如何?外麵食糧充足,大可以把魯恰和他的部下們圍到下個世紀。


    這句話的意思是起碼要讓歐費蒙德裏奇守住加西亞和外圍都市,不至於被打包圍。


    然而魯恰麵前的消息卻不甚樂觀——就算這封最後通牒還在路上,首都加西亞必須直麵西埃爾塔兵鋒的日子也不遠了。


    西埃爾塔在境內連接到境外兵站的道路項目大興土木,動靜大到雙月教會的探子也混了進去——雖然他並不能在明晃晃的刺刀,和遍布工地的巡查兵下動手腳,但是傳出些情報還是可以做到的。


    然而混進去的探子不止是一個,而是很多個。他們也不是串聯地混進同一個工地,而是好多工地都混進了教會探子……不過這件事無論軍方還是主導工程的臨時辦公室都表示無所謂——讓這些探子在擔任基礎勞動力的空隙把消息傳出去未必沒有什麽不好,為此軍方檔案室還專門借打亂工程隊的機會把探子放到了全是士兵構成的小組當中,當然這些士兵已經經過了專門培訓,不至於對親愛的客人打草驚蛇。


    工地實在是太多了。西征軍留下的據點需要被改建為前線兵站,兵站和兵站之間還有道路相連接——尤其是密涅瓦河一線,河運成為了重要的支撐點,從這裏延伸出補給線顯然要比直接從西埃爾塔境內伸出道路方便得多。當然,完成了地麵硬化和基礎設施鋪設的前線兵站今後還能再改為農業區的支撐點,所以工程量也就相應增加了。


    而出乎意料的,在前線的築路工地不僅招來了不少已經被西征軍逼得隱進山林村落的埃爾塔人,還招來了不少沒飯可吃,往西不敢往東無路的西征軍魔法師。


    為了混一口飯吃,連魔杖法袍都找地方埋起來隻留下破布爛衣的西征軍魔法師比一般戰士的戰鬥力還要低——起碼戰士沒了刀劍還會耍耍拳腳,魔法師沒了魔杖——或者有魔杖無魔粉,比那些在山林當中摸打滾爬的農夫獵戶還要不如。


    這點弱勢在築路,修橋,修建碼頭等各地的工地上把他們的身份暴露無遺。埃爾塔人當了幾個月的苦哈哈之後雖然黑了些瘦了些,但是還是扛得動水泥包,推得動雙輪鬥車,翻得動水泥漿的。反觀混進來的魔法師,有些連裝滿了沙的鏟子都拿不動或是不得要領……扛著水泥包走上幾步就哭爹喊娘,連推車都要比其他人慢上一節。


    補給還未落實的那幾天,工程隊除了從西埃爾塔直接調動過來的職工之外,當地征調的工人都是以壓縮幹糧佐冰凍菜度日——把壓縮幹糧投進大鍋和蔬菜煮成的糊糊,頂多十人份再打上兩個蛋的“大餐”對於苦哈哈們而言是美味佳肴,以至於開飯時不得不請來士兵維持排隊秩序。這時候隻需看看有氣無力的,臉上刻著一個大寫懵逼的,捂住肚子一陣反胃的都是誰,就可以把苦哈哈和混進來的魔法師們分辨出來。吃慣了大魚大肉,起碼也要是精麵的他們又怎麽能理解夾在西埃爾塔前線和直屬地區農奴之間的勞苦大眾的牙口呢?


    他們的特征實在是太過於明顯,以至於沒過多久這些“偷懶分子”全部被安排進了為他們“量身定做”的小組裏,由專人負責監工。


    “十六號!說你呢!給我起來!”擔任監工的埃爾塔陸軍士兵自然不會因為麵前的人是魔法師而稍有仁慈。“再不起來,你們這一組人中午都沒飯吃!十五號,你不勸他一下?


    十五號,確切的說是萊莫察切爾斯,對著他的部下狠狠地踢了腳沙子——他肩上的沙包也很重,他要是真的屈下膝蓋去“勸”奎克——也就是那個現在蹲在地上,倚著裝滿沙子的水泥袋喘著粗氣的十六號——,他估計自己也起不來了。


    “你小子趕緊起來,因為你吃不上飯你就慘了!”眼見得沙粒都竄到奎克頭頂上,他依舊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氣喘如牛,而旁邊的監工一臉壞笑逼得越來越近,萊莫察切爾斯不得不打斷唿吸節奏,罵了出口。


    這個標段要求在旁邊的小山包上建造一個簡易的信號塔基站。信號塔可以由直升機來吊運,那麽基座需要的水泥,磚頭,沙包,乃至鋼筋誰來扛上山?當然是我們的西征軍魔法師同誌了。


    作為監工的士兵是完全清楚麵前幾個小組裏頭工人的身份。他收到的命令也很簡單——收起仁慈,讓這些混蛋們完成其他工人根本完不成的任務,否則就處罰他們。


    處罰有很多種。例如第二天他們要起得比所有人都要早,然後繼續和前一天沒有昨晚的工作談笑風生;又例如今天扛上山頂的沙包夠不上任務數,那麽他們就必須得繼續幹到做完為止。當然,補給正常化之後的烙餅,午餐肉,乃至犒勞時候的鮮肉他們是吃不上了——也沒有人會給他們留一口,最多隻是收工之後投進鍋裏的,可憐的幾塊壓縮幹糧。畢竟這些魔法師們多年養成的肥膘擺在那裏,不削你削誰?


    大概是想到沒飯吃比較打緊,晚去估計隻能混到烙餅沒有肉,第四組十六號勞工奎克這才滿眼金星地靠著袋子直起腰板來。


    “這才對嘛,我們工人是有力量的!好好幹,今晚你們才有肉吃!”監工士兵也不知道是嘲諷還是讚揚地說了一句。


    “看什麽看?你們也想今晚沒飯吃?趕緊走啊!”就在此時,另一隊勞工從停在路上的第四組身邊往上爬,而這些勞工僅僅是把頭往右側稍微歪了歪就遭到了後麵監工的怒斥。


    從後麵的台階趕上來的是第五組。不過第五組的監工一邊罵著,一邊倒是給站在台階旁的第四組監工遞上了煙。


    “哎,這些個愛偷懶的工賊……排長你辛苦了。”


    “都說了在這裏別叫我排長。”四組監工接過卷煙,另外一隻手就掏出了打火機——他的這個部下沒有排長的紀念款打火機,點煙要用火柴,所以要用排長的打火機幫他點煙。代價也很容易,一根最便宜的“團結”牌香煙就可以了。“你們組今天做了多少了?”


    “起碼還有兩趟。”五組監工深吸一口,“這些個兔崽子磨磨蹭蹭的,算準了吃飯的點兒。別的不會,偷懶倒是學得頂快。”


    二人慢慢地跟著隊伍往上爬。他們倒是不用擔心這些個“勞工”會逃跑——契約已經立下,他們要是沒做滿約定好的時間擅自逃跑,任何舉報的人都可以獲得獎勵——換句話說,所有人都在期待著隊伍裏出那麽一個逃跑分子,自己又是最先舉報的那個人。


    “你待會給他們訓訓話不就得了嘛。”排長吐出一個煙圈,邪魅地笑了笑。“本來每天做完也要來個總結什麽的,咱們要讓他們認識到錯過末班大餅的是他們自己偷懶——”


    被二人刻意壓低聲音的談話根本傳不到前魔法師們的耳朵裏,些許突兀的字眼稍一傳遠就被山風吹得一點不剩。


    “排長你真行!那就這麽定了……對了排長,你這還有幾趟?”


    “一趟。”排長把煙頭在地上磨了磨,火星徹底熄滅之後才裝進腰間的袋子裏——隨地亂丟煙頭的話要交檢討,在野外更是要關禁閉的。這個習慣早就有人用前途的代價逼他們養成,任何人要手指一彈之前都要想想自己的後半生。


    “我擦,你還真會毒害勞動人民!排長我真沒看出來你居然是這種人……”


    “前麵的別偷懶!想想你們的肉!”他笑了笑,繼續小跑追上隊伍,“沒有狠了勁的敲打他們,他們晚上吃啥?像你那組那樣吃糊糊?人總是要給點希望的嘛。”


    山頂的民工們倒是對這些天天都在承擔搬運工作的可憐蛋知根知底。晚上他們都能坐在一起和埃爾塔來的職工看那個叫做“電視”的神奇玩意兒,唯獨這些奇怪的可憐蛋不行。晚飯也一樣,無論他們做到多少,負責他們的監工和工頭總會要求他們提前留出時間整理工具,準備吃飯——確保飯點大家都基本到位才開鍋。


    而這些最累的搬運工總是拖著疲憊的身體挪進食堂,沒有人會等他們。就算今天剩下食物,也有人會安排給夜班的職工或是直接分給今天承擔重勞動的埃爾塔民工——頗有幾分“寧與家奴,不與外人”的意思。不少民工不止一次親眼看見這些日漸瘦削下來,變得不再細皮嫩肉的家夥們吃著和他們剛來時一樣的糊糊……可以這麽說,除了醫藥還算充足,這些妄圖渾水摸魚的入侵者們依舊是難逃法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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