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忙從桌上抽出了一張白紙——沒錯,還是西埃爾塔出口的那種包裝白紙。


    羽毛筆在紙上畫出一道又一道的軌跡,而冷汗也像沾潤了墨水的筆尖一樣劃過他的臉……


    為什麽異界人那種畫著奇怪的寬花瓣錢幣要使用銅料包鋼鐵呢?這個奇怪的問題就在這裏和另外一個疑問撞了個滿懷——這不撞不要緊,一撞反而得出了兩者之間共同的答案。


    雙月教會正在采取的戰爭手段,是要用武力強製把埃爾塔撥迴雙月教會全球貿易的正軌上。歐費蒙德裏奇用指頭敲了敲腦袋,驅散走揮之不去的不安感。這麽說絕對沒錯,他就是這個武力行動的指揮者嘛。


    既然是武力行動,那就是要求勝——然而異界人表達出的態度似乎更喜歡坐下來做生意,那麽也就是說。


    貿易帶來的利益比戰爭要大得多。


    可能是遠大得多。歐費蒙德裏奇筆往迴一劃,更換了措辭。他在這段時間內也賺取了數量極為龐大的財富,然而這或許根本比不上傳送門背後自異界賺取的利益。


    此消彼長,每推遲一天這形勢就對埃爾塔——對雙月教會更加不利!


    他猛地站了起來。現在就下令讓迴撤後方平叛的軍隊停止一切妥協,消滅“埃爾塔義勇軍”?還是利用已知的敵軍進攻信息,布下雷陣和魔法陣,吃掉西埃爾塔軍大部然後借前線部隊拖住埃爾塔軍殘部的同時挾魔槍隊直取盾城,直取門東市呢?


    熱血直衝進這個青年男子的大腦,各種各樣的電流在神經元之間激蕩。


    頹然的他猶如被抽空靈魂一般又坐迴椅子上。是的,知道了又能怎麽樣?停止中國貨的轉手就能解決問題麽?那麽不說雙月教會內部和蘭卡斯外群島的壓力,各國商人的責難就夠他卷鋪蓋逃亡了……


    睜開眼皮,歐費蒙德裏奇看到的是已經點上了魔粉燈的房間,還有縮迴去的艾連娜的手。哦,還有蓋在自己身上的薄毛毯。


    “看來我是睡著了啊。”他一手掀開毛毯,“現在幾點了?”


    “七點剛過……晚飯已經做好了,親愛的想要先吃晚飯還是再睡一會?”


    歐費蒙德裏奇支起手臂架住頭。下午還隻是在腦中的無力感現在傳達到全身。嗯……不對。額頭上傳來異常的熱度。


    “你摸下我的頭,有些不大對勁。”


    艾連娜眉頭微微一皺,用手背輕觸一瞬就得出了結論。


    “哎……你發燒了!”艾連娜用手把側發往後撥,隨即就要拉起歐費蒙德裏奇,“你先去躺著,我給你煲湯去。”


    大戰當前,算不上主帥但名義上比主帥更大的監軍卻病倒了——這不得不說是壞到底的預兆。隻不過歐費蒙德裏奇的指示在這之前就已經按照時間節點發出,而他病倒的消息最快也要三天後到達加西亞,五天後到達前線各地——事實上這件事已經對戰局起不到多大影響了。


    “反正軍中也有很多人詛咒我這個惡魔早點去死吧。這一迴他們如願啦。”歐費蒙德裏奇躺在床上,握住坐在床邊的艾連娜的手開著玩笑。“上一次我發燒是什麽時候呢?真是記不起來了……”


    “親愛的請你別開這樣的玩笑……沒有你,這支軍隊能在埃爾塔立足至今麽?別說傻話了呦。”艾連娜對這個玩笑沒有任何感覺,隻好伸出了另一隻手摸了摸歐費蒙德裏奇胡子拉碴的臉。


    “阿嚏!”


    “該死的埃爾塔雨季。老子該不會是感冒了吧?”和小屋髒亂差的環境十分違和的一溜子法袍中間的火爐邊上,一個長胡子魔法師咒罵著。“歐費蒙德裏奇這個迷了心的小毛鬼,咋就沒人來把他正法呢?”


    還真讓歐費蒙德裏奇說中了。每天都起碼會有一百個來自各島各角落的魔法師用花式繁多的詛咒請他下地獄,四分五裂,全家爆炸……其程度已經到了恨不得用他的棺材衝浪,在他的葬禮上請來蘭卡斯最著名的說唱歌手來為他慶祝,在他的墳頭前請來蘭卡斯西城區的風塵舞女——單單一個不夠,還得是一群,然後日日鶯歌燕舞一番……


    至於在萬水千山外詛咒他們的總監被車撞死或是感冒發燒,他們還沒有這個能力。能夠用語言完全操縱事物的情況隻不過是停留在傳說書頁夾縫裏的隻言片語——這可是就連現世的兩大奇跡都不能做到的事情。


    “聽說是——”另外一位年輕一點的魔法師指了指頭頂。“那些家夥指明要保住他,不然這家夥早就被罷免了吧。”


    “呸。”一口唾沫飛進了火焰的正心。怪味瞬間擴散開來——但是這股味道根本無法和法袍正在發黴的味道相比。“保他有啥用?幾萬大軍白白葬送在了前線,埃爾塔毛都沒見到一根,為啥不撤換他?”


    話是這麽說,難道直接指揮的魯恰不該負起責任麽?說到底還是個人好惡在左右他們的感知啊。追根究底還是魔法師派的歐費蒙德裏奇非但不能讓他們在偏後方養尊處優,還得冒著陣雨上前線。


    “也不知道上麵的人在想些什麽,就讓這小毛孩騎在咱們的頭上肆意妄為?”


    “你沒看到那些送到咱們軍中的罐子?”一個壯漢沒好氣地玩弄著手中的埃爾塔銀幣,“歐費蒙德裏奇拋棄了咱們魔法師,今後他的軍隊就不需要魔法師了!難道讓咱們去丟那些扭上手柄丟出去就會爆炸的裝滿魔粉的罐子?”


    “……說不定等到咱們傻呆呆地去了前線,要咱們攻進西埃爾塔的命令就跟著上來了呢。得虧咱們跑了,不然誰知道接下來會有多麻煩哇!”


    沒錯,眼前的這八個魔法師正是從西征軍調往前線的部隊當中溜出來的逃兵。雖然還沒打算好以雨幕作為掩護逃亡何方,但是他們已經打定了徹底逃離前線的念頭。


    一旦下定決心要做,這種事情就很簡單做到了。在破損的山泥路中,他們很容易就拐出了行軍隊列。


    而急於到達前線換下友軍的他們根本來不及在路上一步一步點檢,然後搜尋殘兵。這樣的逃兵情況在整個行軍過程當中不斷發生,而還未設立嚴格憲兵製度的西征軍魔法師部隊甚至在軍官擺明了要逃離時也無力阻止——對方的資曆壓倒於阻攔者之上,這樣的類憲兵製度還有什麽用呢?要不是魔法師還有地位那層皮維護著軍紀,這還真的是要給教會這支正義之師的臉上抹黑……


    “嗯,夜間行軍?你過來看看——還真是日夜兼程,咱們要不要想想辦法幹他一炮?”


    隻有的黑白屏幕上一隊白線正沿著山路不斷前進。而屏幕的另一邊,無人偵察機所窺見的則是難得停雨的夏夜裏,舉著火把的隊伍在剛入夜的星空當中格外顯眼。


    “短信裏說得分明呢,讓咱們不要攻擊他換上來的人。”一直在看著別的屏幕的軍官急忙走過來瞄了一眼無人偵察機的實時圖像。“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咱們既然能一眼看出來他這是想讓我們啃硬骨頭,那麽咱們就不打算去買他的賬。”


    軍官背後牆掛著的貼著地圖的大白板上,又有人把象征著西征軍行軍隊伍的黃色小磁鐵向西又挪動了一些。


    “那就還是空襲咯?”無人偵察機操縱者坐迴位置上,活動了一下有些痛的關節。


    “無論是治安級的部隊還是野戰級的部隊都依舊沒做好準備。”參謀軍官開始賣起他在會上所聽到的細節。“武警機動師已經進入戰備了,隻不過不是我們這個方向。現在西埃爾塔穩定下來了,但是南邊有些人已經屁股癢到必須有人給他撓一撓啦!那還能用誰?這麽說,你懂了吧?”


    安坐在基地當中的飛行員邪笑了半晌。“瘦猴,你這不算泄露軍事機密吧?”


    “你都到這來了,還跟我談軍事機密那。後麵滿牆的埃爾塔東線據點航拍圖你總不能當沒看見吧?裏頭還有好幾成是你拍的。這麽說吧,具體方案都還沒出來,算個錘子機密。要動手的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是海航,陸航還是空軍——”


    參謀軍官說到這裏肩章稍微動了一下,可以看得出他在聳肩做無奈狀。


    “真泄密了又能咋?你又不懂埃爾塔語。那幾把狗東西比英語還難學一百倍。你忘了當初大院裏就你我英語最差啊?韋博士那個非軍方的官二紈絝都能幹這淩淩漆的差事,總不能我給你講講要用飛機炸就算泄密了喂。”


    敢情這倆以前還是一個大院的。也難怪參謀軍官被飛行員膈應得不輕。說這話不知道還以為他倆生分了呢。


    “行了,瘦猴老哥,也別教訓俺尋開心了。你看一看,這都幾點了。趕緊趁著你們交接早去占個位子,免得待會店裏頭又沒位置了。”


    “那行,我忙我的去。待會手機聯係。”


    正如這對活寶一般,麵對不斷掉兵但依然戰鬥力倍增的西征軍換班前線部隊,從上到下幾乎沒有一個人感到傳導到肩上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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