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家裏也躲不了清淨,嫡親的孫子不幹了,叫嚷著鬧起來。


    他和謝南相同年,又是族長嫡孫,一向看不起謝南相。這一迴卻怎麽也想不明白謝顯怎麽就看上那個沒出生就把父母給克死的小子。


    “我差什麽啊?我哪點兒不如他啊?”


    謝族長眉毛都給氣的擰成一塊兒了,就這氣度就明顯不行啊。


    “去,找個隱秘的地方——”


    那位叫嚷著歡的眼睛都亮了,“是,祖父,你有什麽吩咐?”


    “撒泡尿照照自己!”謝族長揚起手裏的拐杖:“滾!”


    孫子聳眉搭眼的走了,臉上明顯還是不服氣的。十幾歲的年紀,正是年少氣盛的時候,平日又是族長的嫡孫,目空一切。


    也是有幾分真才實學的,但要和謝南相比,不是謝族長貶低自家孫子,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


    如果不是看他麵子,仰仗他多年的照拂而嘴下留情,謝南相就那張嘴就能駁的自家孫子找不北。偏那小子自小被族中一些小郎捧的飄飄然,看不出個眉眼高低。


    謝顯此番迴下邳,謝族長自然是希望他多提攜族中小輩。


    如果是自家的子弟那自然是最好,隻是,即便是他,心中的人也不是在他跟前叫囂的這個。


    不過,選了謝南相和謝石……


    謝族長摸摸長及胸前花白的胡須,麵色凝重。


    陳郡謝氏,百年的世家,族中子弟哪一個不是三歲送進族學,一路在書海裏浸出來的?


    至少他舉薦之中都是飽讀詩書,博學多才之人,可謝顯選的這倆,除了學問好,又有一個共同點——


    那可都是父母雙亡的。


    謝南相不必說,可以說他出世,他娘斷拚盡了最後一口氣才把他給生出來,至於他爹成親沒幾天一場病就沒了。


    謝石也是才出孝期。


    一個如此,謝族長還不至於心存疑慮,兩個都這樣,就不難想到謝顯的心意了。這是防著以後呢。


    “……是個有成算的。”謝族長欣慰的點頭,想的比他周到。


    敲著拐杖迴自己屋去了,就他看來,謝家在謝顯的帶領之下是錯不了的。就衝他挑的這倆人,以後保管前程是錯不了的。


    ###


    謝石和謝南相那都是在族中各領風騷的,能說會道,有點兒子讀書人自恃甚高的傲氣。但在謝顯跟前,愣是沒敢表現出來。


    就衝問他們的幾個問題,和他們談了不到一盞茶功夫的天兒。


    話音兒裏就能聽出不是個簡單人物,學問才能都浸到骨子裏了,談笑風生間就能帶出來。


    用謝南相的話說,如果他和謝石是站在半山腰上的,謝顯那就是山頭雲間上的人物。


    甭管人家是真才實學,還是社會地位,朝中風向的各種加持,都是不能小覷的人物。


    謝顯帶他們出來,話說的明白,他願做伯樂,但他們也得是千裏馬才行。不是同族,人家就必須扶植提攜的,沒半點藏著掖著。


    他們也明鏡似的,謝氏一族並非沒有與他們比肩的,至少絕不是非自己不可。


    隻是,帶迴建康,要他們做什麽,對他們的期望是什麽,謝顯一概沒交待。


    兩人心中忐忑,但一路上安靜如雞,隔船看謝顯又是彈琴又是奏曲,偶爾還似模似樣的做幅畫,古語有雲彩衣娛親。在他們看來,謝顯十有八九是在娛他家夫人蕭大娘子,隔著船都能感覺到被塞了滿滿的一嘴狗糧。這可不隻是秀才藝,豔驚四座,還是秀恩愛,秀的人鼻子發麻,心裏發怵。


    媳婦,他們也有。


    但功未成名未就,不可能拖家帶口去到建康城。


    看到船上那一幕,更想自家媳婦了。夜涼如水,心更是哇涼哇涼的。


    謝顯此行迴建康城,直接將謝石、謝南相二人帶迴了謝府,才剛換好衣裳,就被柔然使臣給堵到了家門口。


    這位也是沒輒了,諸葛複這位柔然女婿已經正式卸任,由原任廷尉少少卿的鍾少卿攔任刑部尚書之職。


    諸葛複甚至比之前沒當柔然女婿之前更不給力,人家連麵都不見。


    柔然使臣想見皇帝吧,人家政務繁忙,一直就讓他幹等著。


    如果使臣是第一次到建康來,他也就生受著,真當皇帝的話是真的聽了。他不是第一次來,上次就隨使團來過一次,不過那時他還隻是副職,泯滅人群。


    可是此次迴柔然,使團裏的人也都加入了戰局,各自戰邊,死的死傷的傷,一下子就把他給顯出來了。


    誰讓他身上有中原血脈,在柔然是難得會說漢話的人呢。


    本來他是躊躇滿誌到的大梁,想著公主都嫁給大梁人了,怎麽著也比前好說話不是?他這實際撈些好處迴去,以後在柔然升官發財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嗎?


    結果,他太難了。


    遇到的都是些什麽人?


    皇帝拖他是為了什麽,他比任何人都心裏有數。謝顯不在建康城唄,那個小皇帝根本就拿不起主意!


    他能怎麽著,與其黏著皇帝,還不如等謝顯迴來,守株待兔。


    把身邊帶過來的心腹給安排在烏衣巷,時刻盯緊謝家。這不,謝顯迴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使臣就收到風聲,馬不停蹄提起褲子就從秦樓楚館趕過來了。


    沒別的,馬屁拍上天,誇大柔然在大梁內憂外患中起的作用,強力牽製住了北吳唄。


    他們也就這麽點兒能拿得出手,談判的籌碼了。


    謝顯不緊不慢地呷了口茶,淡淡地笑:“我以為,上次大梁交付給十七王子——對了,是柔然新王的物資好處,咱們就已經兩清了呢。”


    一句話把柔然使臣給噎的半天沒說出話來。


    夠不講情麵的。


    但,也確實是真話。


    當初柔然出兵,那是趁火打劫,沒少從北吳那裏撈好處。答應了大梁,大梁也許給了他們不匪的好處,這是一舉兩得之事。


    本來就是交易來的。


    現在雙方成功了,就把這交易美化了,往兩國人民邦交友好上扯,就有點兒不實在了。


    “大梁與柔然遠隔萬裏。”謝顯道:


    “據我所知,柔然新王已經將柔然十六公主嫁到了北吳——亦或說分裂之後的東吳王做皇妃,此時尋求東吳的相助,豈不是水到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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