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現在江夏王明晃晃地向著他,他也不敢應這茬,隻沉著一張臉道:


    “微臣斷不敢負陛下所托。”


    謝顯:“是怎麽掉下的湖裏?旁邊還有何人?所謂釣魚,是哪個所提議,魚竿和甲板確定事後都檢查過了嗎?”


    永平帝目光微閃。


    謝顯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皇帝心裏這是起疑了。


    “已經派人去查,一切正常。”楊劭迴道。


    “派的是哪個?”


    楊劭對於謝顯的連環追問微微皺起了眉頭,他是懷疑人為的動了手腳,還是懷疑他的人檢查不嚴謹,間接的說他沒拿皇帝當迴事,辦事不利?


    “是我屬下的武衛將軍侯玉。”


    “侯玉?”謝顯了然,這是那位追求謝姍不果的醜將軍,原本皇帝封的是直閣將軍,後來嫌長的太醜影響心情給調到了楊劭那邊,封了個武衛將軍。


    “正是,此人忠心耿耿,斷然不會出錯。”


    淮陽王哈哈一笑:“可別提什麽忠心耿耿,隻看利益到沒到人的心理預期。”


    江夏王不置可否,這算不算自揭其短?


    在人家謝顯和楊劭從龍之功的倆人,都刻在忠心耿耿的賢良柱上的人物說這話,你一個兩頭倒的兩頭草說這些合適嗎?


    果不其然吧,楊劭冷笑道:“別人可能會,但侯玉不會。在桂陽王攻城之際,他身下士卒,擊殺其下大將數名,為守城立下汗馬功勞。而且,他身家清白,父子幾代侍奉大梁,並無……前科。”


    淮陽王一張胖臉漲的通紅:“楊護軍最好記得今日的話!”


    “本大王也是為陛下著想,所謂的功臣,所謂的忠心,最是容易變質。同時也是給楊護軍個警醒,一旦侯玉不清白,楊護軍這般力保,是不是可以說他是你的人?受你指使?有些話還是不要說滿的好。”


    說罷,衝永平帝一拱手:“陛下既然無礙,微臣便告退了。”


    太皇太後也皺起了眉頭,再不濟淮陽王是在她身邊養大的,不過是一個中護軍,將來尚公主也不過是個駙馬都尉,就敢衝正經王爺發難,是沒將她這太皇太後放在眼裏啊。


    “楊卿太過失禮!”


    說著也拂袖而去,迴後宮就把教儀嬤嬤指到了廬江公主處,她就是指揮不動前朝的大臣,不然非要指給楊護軍一個,好好的讓他知道知道什麽是皇家的規矩。


    皇家的人再不好,那也是一家人,楊劭算個什麽東西?


    不過是個元妻死了沒一年就巴巴地尚公主,追名逐利之輩,也腆著個臉敢懟正經王爺!後來沒少當著永平帝的麵說楊劭的壞話,當然這是後話不提。


    謝顯卻是看明白了,這楊劭得了高人指點,務求和所有於皇位有威脅的人劃清界限,堅定地選皇帝身後邊站著啊。


    永平帝身體無礙,便叫江夏王與楊劭退下,隻留下了謝顯。


    “愛卿也覺得此事並不單純?”永平帝屏退左右,一雙劍眉緊緊擰到一處。


    並不知道自己就是那高人·莫名其妙被當成指點江山的高人謝顯:


    “陛下是不相信侯玉,還是單純不相信侯玉調查出來的結果?”


    永平帝都不相信。


    “陛下,可有何疑點?”謝顯問。


    永平帝搖頭,他隻是單純的覺得這事兒並不單純。


    先向皇後下手,把皇嗣給弄掉了,緊跟著他又掉下水——要不是禦林軍救他救的快,是不是他都淹死了?


    永平帝臉都嚇白了,現在滿腦子都是淹水裏,唿吸不上來,瀕臨死亡的恐怖景象。


    謝顯點頭:“臣知道該怎麽辦了,臣私下裏再派人查一查吧。隻不過既然侯玉已經查過了,完全沒有人為痕跡,隻怕即便是有疑點,也已經被人為抹平,再查不出什麽。”


    永平帝緊緊握住謝顯的手:“朕能相信的,唯有愛卿一人耳。”


    謝顯暗歎,顯然皇帝是給嚇壞了。


    “愛卿……覺得害皇後之人為哪個?”


    這是蕭皇後小產之後,永平帝第一次向謝顯提出這個問題。


    如果不是這一次永平帝自己掉湖裏,現在都不會問。


    謝顯沉吟片刻:“臣認為第一可排除的反而是貴妃——”


    “朕也這麽覺得!”永平帝拍掌,“指向太明顯,褚家再傻,也不至於留下這諸多痕跡,還條條都指向九——貴妃!偏皇後不信。”


    “如果褚家反其道而行之,故布疑陣,他們又何以得知朕不是個蠢材,一怒之下將罪責於貴妃,遷怒褚家?”


    謝顯其實想說的是,褚九娘名義上是褚家嫡女,其實不過是妾生妾養,記到嫡母名下。


    或許等待時日,褚家見其在宮中得勢,會傾盡全力扶植。或褚九娘方才進宮不足數月,皇帝又博愛均愛,四妃皆有寵,真真看不出褚九娘的優勢,不過是封號高出旁人一頭,要褚家這麽早傾全力以助,直接對一國之母下手……


    謝顯並不覺得褚家家主昏頭到這種程度。


    “然後呢?”永平帝眼睛都亮了,謝顯就是功高震主,不然他真要引為知己,兩人樁樁件件不謀而合。


    他有些自得。


    謝顯聰慧絕倫,政務極有見地,這是得先皇玉衡帝稱讚的,自己能和謝顯達到這種不謀而合,是不是說明他是個有道明君?


    不過一想,自己居然以謝顯為標杆,心裏又極不是滋味。


    “然後可排除的,”謝顯道:“是賢妃。”


    賢妃便是太皇太後的母族,也就是潘朔的堂妹潘十娘。不是對其人性多有見地,純粹是潘家還沒膨脹到這地步,也沒那實力。


    之後便是不可說了。


    “臣也隻是合理推測,並無實據,所以隻能到此為止。”謝顯撇清,皇上問,他說,皇上不問他一句都不帶言語的。


    也隻能到此為止。


    多說一句,永平帝都得疑心他在裏麵是個什麽角色,分分鍾潑髒水到他身上。


    所謂疏不間親,別說是君臣,就是親兄弟,有些話也不能說。


    何家還是齊家,那還用問嗎?


    謝顯賭一百年的俸祿是何家,當然,他也不靠俸祿吃飯就是了。輸了也餓不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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