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廢太子可沒少威逼利誘他衝謝顯下手,可他始終念著骨肉親情,寧可崴腳裝瘸,被廢太子棄用。


    眼看著謝家雄起沒自己的份,背地裏能不心酸嗎?可是想一想到底守住了底線,又是自豪又是驕傲,總算沒因利益失了品性。


    他不是能力不行,他是出身不行,人品太好,不忍骨肉相殘哪。


    結果現在告訴他,一切盡在人家掌握?


    玩呢,親?


    “你,你——在我身邊安插了眼線?!”謝二爺氣急敗壞。


    都沒等謝顯出聲否認,他就先自己否定了,那事兒太隱秘,他也怕被有心人拿去說事兒,連枕邊人都沒透露半個字,謝顯何以得知的原因就曖昧了。


    “你你你、”謝二爺倒抽一口涼氣,這侄子也太敢幹了。“你居然在太子身邊安插眼線!”


    要知道,當初的謝顯還不是現在的謝顯,不過才踩著廢太子的肩膀升了散騎常侍,朝中剛剛站穩腳跟,居然就敢在國之未來儲君身邊做手腳。


    廢太子被逼的沒路了,想衝謝顯下手,他身邊謝家庶子,謝顯庶叔那是第一人選——


    這種喪心病狂的提議自然不會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提出來,那是隻有少數太子心腹人的集會,可想而知謝顯的眼線是什麽樣的身份,能參與其中。


    謝二爺除了震驚謝顯的心計手段,渾身出了一層白毛汗,暗自慶幸當初是真沒打算向謝顯下手,否則可不是有心算無心,自己的底牌人家門清兒。


    服!


    “二叔顧念骨肉親情,我又何嚐不是?”謝顯笑著舉起茶盞輕呷一口。


    事到如今,謝二爺再無二話。


    你安排吧,老子不插手了,反正逃不過算計。


    以前能在琅琊王氏重重保衛之下還能插進去人,現在的永平帝身邊照樣也能。


    他還是別多嘴了,反正對謝九,謝顯已經有安排了。


    “那就聽你的吧。”謝二爺深深歎了口氣,看著謝顯忍不住眼眶都濕了。“長兄該當欣慰,玄暉……青出於藍勝於藍。”


    至於自己,拍馬都趕不上長兄,這勝於藍的謝顯他也就不比了,比不起。


    四十歲的人了,早該看開了。出身一輩子也改不了,他糾結半世,又有何用?


    就像他拿來說嘴的郗三,何嚐不是庶子?人家也有不錯的前程,這裏麵固然有郗三本人的才能,可是更多的天時地利,還有人和,否則空有抱負,也不過是懷才不遇。


    他要怨,也隻能怨天不我予,生不逢時。


    多餘的話沒有了,搖著頭就走了。


    謝顯愣是坐到了最後,把茶水給喝了個半飽,眸色漸深。


    理由冠冕堂皇,理直氣壯,可是也隻有謝顯自己心裏有數,完全可以由他舉薦謝晴,有他保駕護航,直上青雲。


    可他不想。


    不是嫉妒他,事實有了蕭寶信之後,世間再沒有值得他嫉妒的人事物,他擁有了她,比擁有全世界更令他歡喜。


    哪怕是年少時看著謝九的恣意歡愉,也如一縷輕煙吹過,再羨慕嫉妒恨,終會飄散了無痕跡。


    之前謝晴迴到建康,謝顯就已經派了心腹人出去調查這一年來謝晴的蹤跡。隻是一年來戰亂頻繁,通信本就不便,死人更是家常便飯,可以說到最後根本就查不出謝晴具體做了什麽,甚至去過哪些地方都不甚明了。


    謝晴帶迴身邊的小廝年前飲酒過量摔下了秦淮河淹死,謝顯並無證據這與大局是否有關,但他心裏總是不踏實。


    謝晴的事,他並不想沾手。


    皇上想用,就讓他自己提拔,以後出了事兒也免得有人用謝晴來攻訐於他,兩麵不沾。


    悠悠然飲完了茶,蕭寶信那邊廂才姍姍而來。


    四大丫環守住了艙門,倒成了幽閑之所。


    “怎麽才來?”謝顯笑,衝她直擺手,讓她坐到身邊。“讓二嬸給纏住了?”


    蕭寶信長舒一口氣。


    “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了兒子也真拉得下臉來,別管心裏是怎麽說她,反正麵子上是捧的夠了,連謝夫人都聽不下去了,直幫著謝九說話。


    最後謝九也聽不下去,溜溜跑去了船尾。


    好在船夠大,不然真沒那麽多躲閑之處。


    “難得出來玩,不要理那些俗物,但凡長輩們說什麽你都先應下,之後的事都交給我。”謝顯倒了盞茶給蕭寶信。


    “這是咱們第一次出來遊船。”他感歎。


    蕭寶信:“之前不是你忙,就是我忙。”


    他忙著朝中大事,她忙著生孩子。


    謝顯點頭,自從他們成親,無論是外務還是謝府內部就沒消停,他們亦無暇遊玩。眼看著蕭寶信肉眼可見的瘦了,比之前還要瘦——雖然氣色還是很好很好很好——


    他心裏還是不得勁。


    總覺得養的珠圓玉潤的才叫福氣。


    “豬?”


    “圓?”


    蕭寶信咬牙,她累死累活的,一天練一整個時辰的功夫,往身上不知抹過了多少這個膏那個秘的,才保持這玲瓏身形,到他這裏就成了難民了?


    她挺兇,有她這麽前那啥後那啥的難民?


    “還潤……我現在不潤嗎?”她怒道。


    “不是,”謝顯耳朵疼,呲牙咧嘴地道:“別別別掐,疼,卿卿。”


    他錯了,他錯就錯在不該亂‘想’。


    別人想就想了,他想跟說出來有什麽區別!?


    “——我們去釣魚?小時候阿爹教過我釣魚,很有意思。”謝顯被拎著耳朵衝外麵吩咐:“去叫船夫停船,魚竿拿來。”


    ……


    心有餘悸謝二爺和蔡夫人說到一半,往船艙裏看。


    船艙口蒙著一層薄薄的白紗,一眼就能望到底。


    然後謝二爺愣了:總感覺現在呲牙咧嘴的謝顯,和方才嚇的自己一身一身的汗,一切盡在算計掌握中的謝顯不是一個人。


    究竟是他見鬼了,還是謝顯鬼附身了,怎麽就能這麽精分?


    “你說的什麽?”蔡夫人追問:“皇上怎麽就能重用九郎?”


    謝二爺:“兒孫自有兒孫福,管不了那麽些了。他有能耐自己使吧,咱們好好養大小十三也就夠了。九郎,愛咋地咋地吧。”


    豎起耳朵聽牆根兒的謝夫人:果然有了小的不疼大的了,連大的前程都不管了,虧得剛才蔡夫人誇蕭寶信誇的她這親娘都覺得虧心得慌,當阿爹的不給力啊,扯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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