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在吳的北邊,是草原上崛起的非常彪悍的部落,一向以遊牧為生。


    馬背上的民族,戰鬥力強悍,在他最強盛的時候,幾乎每年都要襲擊吳的邊境。可以說在大梁與吳的對峙,攻襲對擂,背後始終有柔然的陰影。


    如今大梁內部很可能存在分崩離析之憂,謝顯便不得不考慮到能夠起牽扯北吳的柔然。


    柔然在幾年前甚至還向大梁朝獻了三千匹馬,以及羊萬隻。


    在與北吳的戰爭中,其中也不乏合作,聯手夾擊了北吳一把。那一把坑的北吳有點兒慘,有五六年沒緩過來,要不是後來大梁內亂,朝中政局不穩,趁他病要他命,北吳還焉有恢複的餘地?


    現在,北吳新皇登基三年有餘,是個勤勉的,與周邊的關係倒也融洽。


    但,不得不防。


    謝顯才想起遙遠的柔然這麽個橫衝直撞,與大梁有舊的小夥伴來。


    事關重大,永平帝自然虛心納諫,隻要謝顯有所諫便諫無不準。當下諸葛術便連夜打包行李,出使了柔然,比蕭司空反應還要迅速。


    隻是這一切在蕭寶信麵前,就都是透明的。


    不過謝顯本意也就是什麽都與蕭寶信開誠布公,她能領會多少都是她將來能用到的,本來也沒想隱瞞她。


    隻不過有時候自戀不是一種能隱藏得住的,從骨子裏,從唿吸裏就能帶出來的。


    或許旁人會被他的偽裝識破,但在蕭寶信麵前哪兒還有個逃,將人看得赤果果地。


    “這些都是防患於未然,不得不防。”謝顯說道,將蕭寶信一把攬懷裏。


    但他們都知道,這一場仗好打,隻怕連帶出來的連鎖反應不好應對。一個失策,那就是四分五裂的架式。


    北吳若是再趁火打劫,那就真要天下大亂了。


    沒有人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麵,但誰也不敢保證不會這樣。


    至少在蕭二娘子所謂的前世,的確是有這麽一段天下大亂的曆史,楊劭便是在亂世之中順勢而起,最終改朝換代。


    “你手上怎麽這麽熱?”


    蕭寶信沒敢說,像塊烙鐵似的,怕嚇著他。本來他心思就重,一點兒小事就能想到死後多少樣,他們娘倆要怎麽安排這事兒,都跟做病了似的。


    魔障了。


    和蕭敬愛一樣,但魔障的事兒不一樣,症狀卻是一樣一樣的。


    “我說怎麽有點兒頭重腳輕呢。”謝顯明顯長舒了口氣,竟然有種終於放下心來的趕腳。


    這麽長時間身體沒病沒痛,他自己都覺得不對勁了,不太適應。雖然感覺是相當好,但突然有病發熱,他能說麽,這才是正常的他啊。


    蕭寶信翻了個白眼,這貨是燒糊塗了。


    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被謝顯一伸胳膊,軟綿綿的勁道將她往外推。


    “我生病了,可別著了你。”他道:“快離我遠點兒。”


    “閉嘴。”蕭寶信架開他的胳膊,伸手摸摸他的額頭,比手還要燙,後脖梗也熱著。


    這時才喚起來明月。


    “郎主有些熱——”


    話還沒說完,明月就連忙往外走:“前幾天魏老禦醫還問呢,我和太醫院早打過招唿,現在就去將醫生請來……”


    吧啦吧啦。


    蕭寶信這才知道原來明月等人也都一早準備著,就怕謝顯一時生病找人手忙腳亂。


    周到是周到,可是……怎麽給人感覺怪怪的,預計到謝顯就一定會病?


    謝顯再三阻攔也沒將蕭寶信給攆走,反倒是四大丫環上前給謝顯按床上了,先找清風給擦了遍身子,沒多久禦醫就到了。


    開了副藥,駕輕就熟。


    謝顯看不得蕭寶信如臨大敵,眼疼。“就是受了些風寒。”


    禦醫點頭,“正是。”


    久病成醫,都能給自己看病了。


    不是什麽大毛病,禦醫給開完藥,囑咐按時喝就告辭了。隻不過背地裏卻禁不住和自家夫人嘀咕,蕭夫人是個命裏有福的,沒看嫁過去謝家,謝顯接連高升,連病都好了許多?若在往年,他跑謝家都要跑順腿了,是他見的病人最多的一個。讓他作畫,連根汗毛的走向都不帶出錯的,就是這麽熟。


    禦醫心裏有數,又不是自己家人,自然雲淡風輕,可蕭寶信卻不一樣,如臨大敵,這是她嫁過來,他第一次生病。


    且是她親眼瞧見的,那些風言風語都做不得數。


    雖說最後還是讓謝顯氣急敗壞地給她趕到了暖閣去住,蕭寶信還是心裏沒底,派棠梨兩邊照顧著,就怕謝顯晚上大發了。


    謝顯燒的迷迷糊糊的,喝了藥,又恐怕蕭寶信氣著了,把明月給叫過來寫了封信給蕭寶信送去,解釋自己這行為也是為了她好,怕病氣過到她那兒。然後順帶著為自己的暴脾氣道歉,揚揚灑灑幾百字,寫了一大半對她的心意。


    要不是擔心他的身體,蕭寶信都要笑噴了。


    這也值得大書特書。


    就是不知道他是燒糊塗了下意識的行為,還是字字句句都是他的真心話。不過他發脾氣了嗎……在她看來,更像是撒嬌好麽?


    雖然認知不同,但結果卻令她滿意。


    哪怕他真衝她發脾氣,那也是擔心她的身體,擔心孩子,她有什麽可氣的?


    這說明是緊張她,在乎她啊。


    直到第二天,蕭寶信還沒看到謝顯人呢,就聽說他已經去上朝了。叫人過來問,燒是比昨天下去些了,但還是燒著。


    他們誰也沒轍,現在時局不好,戰亂起來了,永平帝根本離不開謝顯。


    蕭寶信便自去給謝母請安,沒敢提謝顯病著的事,倒是後宅裏義陽王逃出建康的事已經傳開了,一家子人坐到一處東一句西一句閑聊。


    張羅完了蕭凝的及茾禮,王夫人便打點行裝要帶著謝昭去下邳祭祖,入族牒。


    這蕭寶信就不能不攔著了:“三嬸還是過些時候再去不晚……晉安王在江州已經反了朝廷,聽聞有不少郡縣影響。”


    “倒是離建康遠著呢,可畢竟亂起來了,咱們還是安全為上,入族牒的事有的是時間,畢竟全家都已經認可了,隻差祭拜祖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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