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王皇後看了他一眼,“一會兒太子、江夏王和淮陽王來了,先帶到西堂。其他人都帶到東堂。若有不服者,殺無赦。”


    ###


    謝府容安堂。


    “怎麽,有什麽不對嗎?”


    看謝顯半晌沒言語,蕭寶信覺得蹊蹺來。


    謝顯搖了搖頭,“我先去看看。”說罷起身向外走,屋外淅瀝瀝的還在下著小雨。


    傳旨的太監被安置在廳堂裏,謝顯走過去不過轉過彎兒的事兒。宮裏有專門的傳旨太監,除非皇帝心血來潮或者不便為外人知便差身邊魏得勝,或者魏得勝的小徒弟,不會隨便指使其他太監,別說話傳不明白,就是路也不熟啊,總不能打發出宮來,再挨著個兒的打聽誰誰家在哪裏。


    專門的傳旨太監,那些個朝中大臣的家都摸的門兒清,都是一本活動人工地圖。


    謝顯進屋便看太監眼熟,十八九歲的年紀,齒白唇紅的。


    “內侍是在太極殿服侍皇上的……張玉?”


    那太監猛地瞪大了眼睛,顯然不曾想到謝顯居然會認出他。


    他在皇帝身邊頂多也就端個茶遞個水,那還是最近拍魏得勝的馬屁給拍舒服了,才讓他近了皇帝的身。


    那些朝中大臣見了他們內侍,從來眼睛長在腦瓜頂上,遇到狗還抬眼看看呢,遇到他們連頭都不抬眼都不睜。


    “正是小人。”張玉心裏五味雜陳,說不上是激動,還有比這更令他激動的事呢。


    “皇上召尚書即刻進宮覲見,尚書便隨小人一道去吧。”


    謝顯點頭稱是,卻依然坐著不動如山。“今日不知有何要事……我記得內侍是貼身服侍皇上的,並非傳旨太監。”


    張玉一時語噎。


    “皇上怎麽會讓內侍來傳旨?”


    “……因為今日正是小人在皇上身邊伺侯,忽然有急報傳過來,尚書是不是快些——晚上,小人擔待不起啊。”張玉催促,擦擦頭上的汗。


    “尚書大人,您且快些吧。”


    謝顯:“那是自然,不過怎樣我也要換身衣裳,勞煩內侍稍等片刻。”


    張玉:“尚書好歹快一些。”


    謝顯微笑點頭,迴了臥室。


    蕭寶信連忙迎上前,急道:“到底是怎麽迴事?你不說清楚,我這心裏總是沒底。”她看謝顯臉色都不對,往日接到聖旨或者傳召,他可從不這樣。


    謝顯皺眉,說不準,不是他不說。


    按說一個端茶倒水的內侍再怎麽樣傳旨這活也輪不到他,一堆傳旨太監等著呢,就不是他的活。


    可是近來玉衡帝每日裏酗酒,什麽荒唐事兒沒幹過,連迴建康的刺史都抓來和他對賭,不贏的人家上千兩都不帶收手的……


    隨便派個活兒給小內傳,倒也說不準玉衡帝就幹不出來。


    “沒什麽事,你別擔心。我隻是……近來皇上行為古怪頗多,派個貼身服侍的內侍出來傳旨,我難免多心,如今正是多事之秋。”


    謝顯說到多事之秋,蕭寶信心頭莫名一跳。


    她相信謝顯絕非杞人憂天,他定然是發現了不尋常之處。


    謝顯沒將談話繼續下去,他召進了明月伺候他換上常服。


    蕭寶信趁著這時侯出了屋子,走到了太監張玉所在的廳堂,桌案上瓜果茶水擺著,他連動都沒動,躁動不安地往外張望,顯然是等的急了。


    一見蕭寶信,他愣了一下:“謝尚書……”


    “他在換衣裳呢,我這不是怕內侍久等,著急了嗎,所以過來知會內侍一聲。”蕭寶信走到近前摸摸茶盞,已經冷了,她拿起另一盞斟滿遞給張玉。


    張玉本想推脫,可是手抬到一半就改了主意,他太渴了,喉嚨幹的要命,誰知他才雙手過去接,蕭寶信忽然把手撤了迴去,好好的一盞茶就掉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是小人失手了,望夫人見諒。”


    說著張玉蹲下身去拾碎片。


    如果是魏得勝那樣的身份地位,自然不用幹這活兒,可他不是。他都習慣成自然了。


    蕭寶信嚇到了。


    原因無他,在張玉接從她手上接過茶盞時,他們的手指曾經有過瞬間的接觸。就隻那一瞬間,別的她什麽都沒聽到,她隻感覺到……恐懼。


    一種顫栗的感覺,像一隻箭順著張玉的手指勢如破竹地衝向她的心。


    這情形不正常!


    類似這樣的感覺,她隻在蕭寶樹得到徐六娘死訊後陷入昏迷時有過,那時她是完全代入到了蕭寶樹的感覺,那種深深的恐懼令她心驚。


    在張玉的身上,她感受到的甚至更強烈的恐懼,這才令她下意識收迴了手。


    ——一個不是傳旨太監的太監到來傳旨本身就已經夠荒唐,為什麽他又會這般的恐懼?


    細思極恐!


    “不是,是我失手了,對不住。”蕭寶信連忙蹲下身跟張玉搶著撿地上的碎片,張玉就看她那雙水蔥一般的雙手東一下西一下,然後,他的手就劃破了,鮮血順著手指嗖地就流了下來,滴到地上。


    這是……劃的有多深?


    “唉呀,怎麽劃破了手,出血了!采薇,快取藥來。”蕭寶信一把就抓住了張玉的手指,她攥緊了也還是不斷有血流出來。


    剛剛,好像割的太狠了。


    采薇應聲而出。


    張玉:……總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沒事沒事,不用麻煩,拿帕子裹上也就是了。”張玉被劃的是右手,左手摸了半天才從腰間抽出一方絲帕,想往手上卷的時候,卻怎麽也抽不迴自己的手。


    “蕭夫人,我自己來就好。”


    他已經笑不出來了,手疼。


    蕭寶信握著他的手指,剛才還是顆水蔥呢,現在跟泡在了血漿裏似的,裹了一手,還往地上滴滴噠噠掉呢。


    “怎麽也得上藥,這麽重的傷,是我手笨了。”


    兩人麵對麵站著,蕭寶信就那麽握著張玉的手,盛世美顏啊,以前遠遠是看到過的,可這麽近卻是頭一次。


    他雖是個太監,可是心還是忍不住加快了。


    太美。


    就是蠢點,也能忍,他瞧瞧自己滴血的手,沒她,他傷不了這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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