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公主這話相當於把自己的份量全壓蕭寶信身上了,固然有算計,可是也有信任,這她還能看得出來。


    蕭寶信並不覺得宣城公主還和以往一樣胸無城府有多好,隻要沒有傷害到旁人,有些算計,有些利用都是允許的。


    不論是對親情還是友情,過份苛刻都非長久之道。


    若事事較真,就她這天賦異稟的能聽到所有人的心聲,不把自己憋屈死,估計憤世嫉俗,離群所居是免不了的。


    人和人之間貴在交心,隻要心是好的,偶爾些無傷大雅的小算計又算得了什麽?


    便是蕭敬愛以前,她也一直知道是有些小心思的,可是不過是小娘的無病呻吟,嫉妒她這個嫉妒她那個的,她們一樣相處的很好。


    隻是後來蕭敬愛變了——現在想來就是那時候重生了,眼裏心裏隻有她自己,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甚至不顧整個蕭家死活,隻為成全自己的虛榮,成為一國之母。


    這是大惡,她不能忍。


    至於宣城公主身處宮中,人心叵測,她為自己謀算也沒有傷及到她,亦或蕭家,這都無所謂。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宣城公主懂得了這話,是她,於新安王都是好事。


    蕭寶信就這樣在宮裏留了下來,陪著宣城公主每天除了抄抄佛經,就是和太後聊聊天,整日間就是說劉貴妃之間那些事,所有宣城公主能記得的,大抵都要說上一遍,說說眼淚就要掉下來。


    一天兩天還好,時間久了蕭寶信也看不過眼了,宣城公主年紀還小,就這樣不說把人磨的老氣橫秋,孤僻了,萬一以後扭曲了可不好擰迴來了。


    於是開始每天拉著宣城公主練套拳,你來我往打那上小半個時辰,果然沒幾天氣色就見好。也不總沉溺在眼淚裏了,連太後都誇說宣陽公主開朗了些,原來陰鬱的太過。


    再見到新安王是在蕭寶信進宮的第六天,新安王去向潘太後請安,原本臉頰還有些肉,一陣子不見削瘦的嚇人,整個人瘦了不止兩圈,衣裳穿在身上都晃蕩了。


    新安王比宣城公主更肖似劉貴妃,以前臉上有肉便有六七分相似,這一瘦下來,眼睛立馬又大了一圈,除了臉色微微蒼白,卻是與劉貴妃更像了。


    “……勞煩蕭大娘子,舍妹一向被姨寵著,不識人間煙火,直腸直肚,也難有幾個知心好友。此時有蕭大娘子陪伴左右,小王就安心了。”


    見過太後,新安王就和宣城公主到了她的房間,蕭寶信還想著避嫌躲出去讓兄妹倆說會兒話,卻被新安王給留了下來。


    如果說宣城公主成長成熟不少,那新安王簡直就是一夜之間長大。


    如果是以前,蕭寶信很難相信他會這麽有耐心地和她在這裏客套,大抵早撒丫子跑了,躲她都來不及。


    “六大王客氣,公主與臣女一向交好,在公主難過的時候能陪在公主身邊,臣女義不容辭。”


    新安王點頭,“以往是小王為傳聞所誤,一直對大娘子有偏見,望大娘子勿怪。父皇常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小王也是最近才深有感觸。”


    “……雖然宣城與令弟婚事現在還未提到禮部,但蕭司空認可,父皇金口玉言,便是定下來了。宣城幼時被慣的無法無天,好在她本性善良開朗,有時好心辦壞事是有的,但對人卻真沒有壞心。”


    “以後嫁到蕭家,有蕭家做她的靠山,小王也就放心了,蕭司空的為人一向為父皇稱讚,大娘子灑脫爽朗,有大娘子一家護著,小王再放心也沒有了。”


    那客套話一套一堆跟不要錢似的砸過來,蕭寶信受寵若驚。


    這哪裏是在拉攏她,是拉著整個蕭家往他這邊倒呢。


    新安王說宣城公主橫衝直撞,其實以前的他,何嚐不是隨心所欲的很,不知天高地厚。


    劉貴妃一死,新安王幾乎一夜之間就變了,整個人沉穩下來,心計城府都成幾何趨勢見漲,想是遺傳了玉衡帝那一肚子的心眼子,沒了劉貴妃的影響,他自力更生地把玉衡帝言傳身教就都學起來了。


    兄妹倆都卯著勁兒的想拉蕭家站邊,這裏麵未嚐沒有玉衡帝的授意。


    不然也不會這時候給宣城公主定下蕭寶樹這門親事。


    有些不能和宣城公主說的話,蕭寶信就不懼和新安王交底了:“六大王都說了以後是一家人,何須這般客氣。”


    新安王笑了,眉眼彎彎。


    蕭寶信一看,不禁倒抽一口涼氣,怪道玉衡帝不顧體統作天作地為新安王鋪路,這新安王未免太似劉貴妃,尤其這一笑啊,簡直是像了十成十。


    就玉衡帝這著了魔的主兒,都說他先前不見新安王,可能是心裏也有氣,怪責他大意導致了劉貴妃的死,可是這裏麵多少有些原因也是怕看見他吧,太像了。


    話說到這裏蕭寶信能透過的話也透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辭,將時間都留給宣城公主兄妹。


    半晌,宣城公主咬了咬唇才道:“我聽宮人們私底下說,是皇後——”


    “不是。”


    沒等說完,新安王就打斷她:“別聽旁人胡說八道,是我……害死了阿娘。”


    “不!阿兄,不是你,你別這麽說。”宣城公主聞言,眼淚刷地就流了下來。


    兄妹二人對著默默哭了起來。


    “你也不想的。”宣城公主叫道:“阿娘不是你殺的,阿兄!”


    這和他殺的有什麽區別?


    可是新安王伸手把眼淚擦幹,道:


    “好,我以後不說了。可是宣城,你記得不管阿娘是不是皇後殺的,咱們和太子都是不共戴天。如果搬不倒他,到他登基之時,我們都不會有好下場。從阿爹想要改立儲君那一刻,太子與我們就是不死不休。”


    “我們隻能和太子、皇後硬剛到底。蕭家必定要為我們所用。”


    “原本父皇想要我們為阿娘守孝三年,可是朝臣強烈反對,父皇心裏已有所動搖——”


    “阿爹那麽愛阿娘,怎麽會動搖,我去和阿爹說,就讓我們守孝!我守!”宣城公主說著就往外走,卻被新安王一把給拉住,無奈道:


    “阿娘是妃子,不合祖製。”


    “可是阿娘是我們的娘親——”


    “宣城,”新安王看著天真無邪,雖然努力摸索,大多數還是懵懂無知的自家阿妹,忍了忍終於還是說出了口。


    “你可知為何父皇最後會動搖?”


    宣城公主哭道:“大臣逼迫太過嗎?”


    新安王:“父皇固然想要我們為母守孝,可是守孝三年,要停止一切社交,婚嫁……等到三年後,太子羽翼更豐,一切都成定局。”


    “你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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