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王十五娘為褚四郎守節傳為美談,大多讚她節義。褚家提起王十五郎,各個兒讚不絕口。與王家嫌隙消彌殆盡,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王家心裏雖不滿,但閨女以死相逼,他們也隻能受著。


    倒是王十五娘的兄嫂頗有異議,王家是世家大族不假,可是他們隻不過是旁支,家大業大,族裏不可能方方麵麵照顧。王十五娘的阿爹是太子舍人,沒甚油水,多年來家產有限,算不得大富大貴。


    一旦牽扯到利益,人就難免想的多。


    這方麵褚家就做的堪稱漂亮,王十五娘為褚四郎守節,立誓終身不嫁,連之後過繼兒郎的事都想好了,那就是他們褚家的媳婦。除了當初的聘禮仍是王十五娘收著,褚家主母王夫人又私下裏將自己嫁莊裏一處上好的莊子外加三千兩白銀貼補給了王十五娘。


    而且事先與幾個兒子言明,嫡長房這一脈日後她死了分家,是要算上褚四郎這一房的。


    褚四郎死了,還有王十五娘,她就是四房的。


    褚家主母向來說一不二,兒子也都孝順,沒有不應的,怎麽也得給老四留個香火,日後也算後繼有人。再者,王十五娘人家明事理,他們就不能胡攪攪,過繼的兒子就從他們幾房裏選,到最後還不什麽都是他們褚家的?


    也算得為王十五娘想的周到妥帖。


    按理望門寡是要留在娘家,方便日後再嫁也不必牽扯男方家族。可王十五娘的狀況不同,她是要為褚四郎守一輩子的,所以兩家子商議過後決定,王十五娘想在娘家住,便在娘家住,何時想要過繼孩子了,或者家裏不便了,隨時搬來褚家,四房永遠是她的。


    安排到這裏,連王家都挑不出理來了。


    分不到王家的財產,幾個兄嫂也都消停了,王家夫人袁氏想要多留閨女幾年,在自家總自由過在婆家,而且還是沒了夫婿的婆家。


    王十五娘的事落下帷幕,褚家與那牛、狗的主人的官司也正式宣告結束,褚家拒絕賠償,那牛的主人判了斬監侯,狗的主人則判了流放。


    從褚四郎死,到王十五娘立誌為其守寡,褚家官司告一段落,一整個月就過去了,這一出大戲落下帷幕,可玉衡帝那邊依舊處於正上演階段。劉貴妃的屍身還停在永禾宮,玉衡帝雷打不動天天要跑過去哭上一遍。


    要說這事兒也是怪了,按玉衡帝的說法就是天可憐見,真情感動天地,居然劉貴妃屍身半點兒不見腐爛,死時什麽樣,現在還什麽樣。


    隻是本來劉貴妃是中毒死的,七竅流血,死不瞑目,雖說後來讓人把眼睛給合上了,可是青紫的臉真算不上好看,魏得勝靠近都覺得慎得慌,可玉衡帝就跟瞎了一樣,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好像看的還是劉貴妃生前的美人模樣,每天要不把自己聊哭,那一天都算白聊。


    玉衡帝癡情了,可大臣們不幹了,眼瞅著都快七七四十九天了,再不出是要等九九八十一天?


    一個貴妃而已,你停這麽長時間,萬一以後皇後死了你說停多久?


    時間短了吧,配不上人家那名頭,時間長了,那宮裏還能待嗎,直接改停屍間得了。


    朝臣群情洶湧,奏折像雪花一樣砸進太極殿。皇帝可以悲傷,但悲傷過度影響了朝政與禮法便不行。


    不隻朝臣不幹了,後宮裏連皇後帶太後也都忍無可忍,紛紛要求劉貴妃宜早出殯。


    事實上,大梁有個傳統,人死後要‘招魂’,所謂的招魂就是拿著幡站在屋頂大叫死者的名字。而他們這位皇帝倒好,上麵的太監在叫,他就在下麵哭,太監不知所以,就聽見鬼哭狼嚎的聲音一時嚇的沒站穩,把自己從房頂上給摔了下來,摔斷了半條腿。


    潘太後聽了好懸沒氣死過去,也不知道自己死了兒子有沒有這麽孝順!


    先前總以為自家兒子失了心愛的妃子,傷心總是難免,過去就好了,由著他作,誰知道沒完沒了,已經天怒人怨了。


    就著朝臣們群情澎湃,後宮怨聲載道,潘太後第一次崛起了一把,把玉衡帝叫到跟前大罵了一通。她真怕這貨失心瘋,再一個月就新年,總不好過年宮裏還停著個死人吧?


    這是膈應誰呢?


    玉衡帝當麵倒是好好的,認錯態度良好,可轉身就不辦人事兒,該怎麽著還怎麽著。


    直到最後眼瞅著臘月都過了一半,潘朔迴到建康,他主力給貴妃建的墳曆時近三個月,終於建好了。


    玉衡帝百般不舍,萬般不願地將劉貴妃發喪。


    出殯那天著令後宮妃嬪和朝臣們裝素衣哭靈送葬。


    宛若一場鬧劇,可是能送走劉貴妃啊,失心瘋皇帝下的命令啊——曆史的無數經驗教訓告訴人們,可以和明君講道理鬧意見,對於已經失心瘋了的皇帝最好還是什麽都依他,因為你不知道他那瘋什麽時候就發到你身上,朝臣屈服了,陪皇帝一路送到了龍山,皇帝原本給自己選的風水寶地。


    誰知他還沒死,劉貴妃就死了,於是這地兒讓給了心愛的妃子。


    玉衡帝哭的不能自已,最後還是淮陽王仗著一身的肉架著皇帝給送迴了宮去。


    臨了,還去了趟椒房殿。


    王皇後並沒有像妃嬪一樣換上素衣,但也不似往日顏色嬌豔,避著皇帝的忌諱,心裏屈辱著。


    淮陽王簡單地交待下送殯的行程,最後才舉起茶盞輕呷一口,請皇後將閑雜人等退下。


    直到殿內隻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心腹,淮陽王才挑起眼皮:“阿嫂,咱們是一家人,有些話我便藏著掖著了。將劉貴妃吃死的那間餅店……有些說道,人是死幹淨了,交待的那些話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我能抹的都給抹了。”


    “可是,但凡做了些事,總會留下痕跡。”


    “還請阿嫂告訴侄兒,太子,這事不同尋常,若叫阿兄知道,隻怕咱們誰也兜不住。他身邊辦事的人,該清就清了吧,也免得日後露了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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