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劉貴妃治喪,誰會在這時候認為玉衡帝意欲換儲君?


    答案唿之欲出。


    謝顯:“侄兒才從宮裏出來不假,可是才從會稽迴來,整個朝局變幻都還沒有摸清,叔父此問侄兒隻怕迴答不了。二叔是太子中庶子,宮裏若有風吹草動,該是最先知曉。”


    言下之意,你去問謝老二。


    謝二爺心思縝密,城府極深,隻怕是東宮疑心生暗鬼,他感到風向不對,這才鼓動謝三爺跳出來向他打探,生怕押錯了寶吧。


    畢竟謝三爺是杆好槍,一向是謝二爺背地裏一搗鼓,謝三爺便上躥下跳,被人玩兒的一手好過河卒。


    “你二叔若是知道,我也不必問你了。”謝祭酒沉聲道:“咱們是一家人,在儲君這事兒上,你可得站對位置,心往一塊兒想……力往一處使。”


    謝二爺是太子屬官,一朝太子稱帝便是天子近臣,他是打定主意站太子隊,占個先機。


    謝顯不置可否,“三叔,放心。”


    答應嗎,也不是。反駁嗎,根本就沒有。


    他一向不欲與人在口舌上爭個高低,誰也不是傻子,都有各自的立場。但真沒必要什麽都與人通氣,尤其是謝二爺剛愎,謝三爺自以為是。


    意見不一就是忤逆,立場不同就是胡鬧,分分鍾教你重新做人。


    謝三爺顯然不滿意謝顯的迴答,眉毛都要擠到一處去了,這是謝氏一族的大事,偏到了謝顯這裏輕飄飄的,顯得那麽沒有誠意。


    正待說上幾句,便見謝母屋裏的大丫環荷香緩步走上前來,十七八歲的模樣,笑容可掬:“祭酒還未走呢?”


    轉臉又向謝顯道:“老夫人在屋裏就聽到郎君來,等了半天還不見您過去,心裏著急,催著我出來迎接您呢。外麵冷,可別凍著了。”


    荷香是謝母身邊最得臉的,早就定給了管家的三兒子,不過是老夫人舍不得放手還留在身邊。老夫人連嫁妝都備出來了,比普通人家嫁閨女給的還要多。


    謝三爺哼哼兩聲,知道這是阿娘給他提醒呢,他若是再拉著人家親親孫兒聊天,萬一凍著好歹,隻怕阿娘就不是派丫環出來敲打他兩句這麽簡單,自己都得上手了,偏心偏的沒邊。


    以前偏著長兄也沒這麽個勁兒,把謝顯當眼珠子似的,誰要讓她眼珠子累著了傷著了,她就能把對方眼珠子摳出來當泡踩。


    “你陪完老夫人,得空去趟三房裏。”謝三爺壓低聲音,“關於蕭家的親事,咱們可得好好聊聊,不能由著老夫人和你阿娘的性子胡來……”


    謝顯:“明日,我去見三叔。”


    他隻不明白謝三爺是怎樣的腦迴路,會認為他會與他們一路。


    用膝蓋想也知道,如果不是經過他的允許,老夫人和阿娘是絕對不會私自給他定下親事的——與蕭大娘子雖然未經他的允許,可阿娘知道他心儀蕭大娘子,抄了他的老底。


    他知道謝母與袁夫人維護自己之心,但他迴來後,外界也好,家族內部也好,一切反對聲浪理應由他去抗。


    與謝三爺告辭後,謝顯進屋去,一股暖氣襲來。


    謝母住的屋子以花椒搗碎和泥塗在牆壁,牆壁上掛著錦繡地毯,地上鋪著來自西域的毛毯,整個屋裏暖洋洋的,直到這時謝顯他有一種迴到家裏的感受。


    祖孫二人都有說不完的話,可是真的見到麵了,又都無語凝噎。


    “……讓祖母為孫兒操心勞神,是孫兒不孝。”謝顯撲通跪在地上,隻有他知道自己是怎樣心潮激蕩。


    身在世家大族,或許小時他還未必十分清楚,可是自從謝侍中仙逝,他入仕為官,真真正正處於權力漩渦之中,與蕭大娘子結親要承受怎樣的壓力,他才終於知道。


    從與蕭家結親,到上門提親,送上聘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坐實謝蕭聯姻之實,謝母與袁夫人做了她們所能做的一切。隻為一償他所願。


    “今後,祖母隻管安享晚年,一切都交予孫兒吧。”他道。“一切有我。”


    ###


    蕭寶信知道謝顯迴到建康已經是兩天之後的事了,她意外地收到了來自謝顯的生辰賀儀,一塊流雲百福的玉佩,通體乳白色的羊脂玉。雲紋形若如意,蝙蝠則取義‘遍福’,意為如意或幸福延綿無邊。


    其實取意倒無所謂,謝顯送給她賀儀這本身就是可載入史冊的舉動好麽。


    玉佩這東西可不是隨便送的,被人瞧見便是定情信物,一個不好就是私相授受。


    當然,他們已經定親了。


    蕭寶信手上握著那塊流雲百福的玉佩,唇角就沒耷拉下來過,這是跟她表明心跡,認可了這門親事?


    其實蕭寶信的生辰早就過了,因為正趕上劉貴妃的死亡,府裏並沒有大辦,連宴請都沒有,就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頓豐盛的晚膳。


    謝顯這雖是遲到的禮物,卻送到了蕭寶信的心坎上。


    自打謝蕭兩家結親傳出去,謝家那邊就沒停止過折騰,上躥下跳,三五不時往外放出風聲拒不認蕭家這門親事,要不是蕭司空看在謝母的麵子上,都要動手打人了。


    直到劉貴妃死,謝家那邊總算消停了,不消停不行,玉衡帝正處於憤怒階段,劉貴妃死太子表現的不夠悲戚,都被皇帝找茬訓了一次又一次,說太子不孝——


    太子也能孝得著啊,說是貴妃,那就一個妾,太子敢孝順,她敢受著嗎?


    蕭司空知曉未來形勢,天然就不會站在太子那邊,可也不得不說句公道話,這純屬就是遷怒。


    不過人死為大,又是皇帝心尖尖上的,蕭司空也隻會有自己心裏嘚吧兩句。他雖是個武人,可也知道老虎屁股摸不得。


    沒有了謝家唱對台戲,蕭家眼前總算清淨了。


    可是出乎蕭寶信意料之外的,玉衡帝居然和蕭司空聊起了蕭寶樹的親事,說是聊,其實就是把蕭寶樹給宣城公主定下了。


    蕭寶樹沒有任何異議,當然他有異議也沒用,就是敢和蕭司空叫板,也不敢和皇帝叫板。


    況且,他對於憑空掉下來個駙馬都尉樂得接著。


    當然現在還沒個一官半職,得等到把宣城公主娶進門來,那職位才是他的,可這已經夠了。用他的話來說,於他是正合適,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混吃等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家娘子猛於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宋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宋禦並收藏我家娘子猛於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