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叫的歡,可是自己幾斤幾兩心裏還是有數的。否則直接砸了蕭寶山外室的家,就直奔蔡家迴去了。有個好歹的,和他們家族對話。


    平時在蕭家她還能夠耀武揚威,擺些大家族的譜,但一旦鬧到這種地步,她自己心裏也沒底,蔡氏到底會不會站在她這一頭。畢竟蕭家近幾年如日中天,而她隻是個庶女,親姨娘還早死。她知道自己以前在蔡家過的是什麽日子。


    “行了,你挺著個肚子一直站著不是迴事,還不快來人,扶著少夫人進去屋裏坐。”謝氏不是個沒眼色,眼瞅著蔡氏有些鬆動,適時的就遞過來台階讓她下。


    “別和自己置氣,得為孩子著想。”


    “……我就是委屈。”蔡氏說著,一改方才飛揚跋扈,手裏一把鋼刀就敢挑戰全世界的架式,突然急轉直下嚶嚶嚶地哭起來,那叫一個梨花帶小雨,浠瀝瀝的就哭開了。


    變臉之快,令人歎為觀止。


    一起生活八年,蕭寶山都沒見過這個。想來是以前光用蔡氏的名頭壓他就夠了,不需要展示更多才藝。


    越想越氣,明明是他的兒子讓她給打掉了,孩子娘現在哭的比她慘好嗎?!


    “你夠了!”他咬牙。


    謝氏瞥了他一眼,總算他還有些眼色,沒再往上趕。


    “走吧,”謝氏這話還沒說完,就見蔡氏嗷地一聲尖叫,捂著肚子直叫喚:“哎呦,可疼死我了!”


    謝氏臉色當時就是一變:“來人啊,還不快去請大夫!張二柱他家的,還不快搭把手,把人抬屋裏去——”


    院子裏頓時忙活了起來,把蕭寶信和蕭寶樹都給擠到了一角,兩人對視一眼,便看蔡氏旁邊的蕭寶山連上前都沒上前,隻是緊緊擰著眉,不耐煩地打量著哭喊不止的蔡氏,顯然是根本就不信蔡氏是真的肚子疼。


    這疼的也太是湊巧了。


    要說,蕭寶信也不大相信,主要蔡氏這一天戲沒少演,眼淚那就跟不要錢似的,說流刷的就下來。可即便這樣身為人夫、身為人父能這般冷靜也是夠令人齒冷。


    多看無益,蕭寶信知道這時候不是清算蕭寶樹的時候,和蕭寶山一對比,她這弟弟簡直就是個暖寶寶,不要太乖好麽?


    “這裏沒你的事,先迴你院子吧。這幾天你先別出府了,在家閉門思——”


    “姐,”蕭寶樹直跳腳,激動的兩道濃眉都要飛起來了:“我哪有什麽過可思,你看蕭寶山!他才要思過吧,六親不認了都!”


    蕭寶信橫了他一眼,也不管站在原位依舊沒動的蕭寶山聽到沒有,揪著蕭寶樹的前襟就給拎出了院外,一把推到木瓜和瓊琚身前:


    “看好小郎,不許他出府一步,若有失職,你們就和小郎一道出家去做和尚吧!到那時你們一道四處化緣,吃糠咽菜。”


    木瓜和瓊琚肝膽俱裂,誰也不想過那樣的日子,顫聲齊道:“是!”


    蕭寶樹頓覺收了兩個假的小廝。


    對著他各種陽奉陰違,有個風吹草動他身邊就跟漏了篩子眼兒似的四處躥風,闔府上下皆知。對著他姐就各種奴顏媚骨,卑躬屈膝到令人發指的地步,他們到底是他的小廝還是他姐的?!


    別當他不知道他姐怎麽每次都及時準確地將他揪出來揍!


    “有你們好果子吃!”蕭寶樹眼瞅著蕭寶信走遠了,才低聲喝道:“敢出賣我,你們的良心不會痛嗎?!”


    木瓜扯著袖子哭天抹淚:


    “小郎饒命,小的也是……迫不得已。大娘子盛世美顏,霸氣側漏,言出必行,小的實不敢不從啊!”


    木瓜等人自幼在蕭寶樹身邊伺侯,少不得受些熏陶,說個三不五句的就甩幾句成語,到如今都已經形成習慣了。倒是不拘用得對與不對,反正隨心。


    說這些倒不是他強辭狡辯,實打實的說的是他心裏話。


    他們家這位娘子自帶氣場兩米八,他們又是伺侯人的,見了人家膝蓋就不自覺地抖,分分鍾想跪。


    出賣小郎非他本願。


    出賣他良心痛,不出賣他就整個人痛!


    他是個下人不假,可是他不傻,能分得清輕重。


    “小郎,您看大娘子那挺拔的身姿——”


    蕭寶樹餘怒未消,下意識地視線跟隨木瓜的話就移到了蕭寶信身上。然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那眼神太衝了點兒,讓蕭寶信有所察覺,轉過頭正對上他的眼睛。


    就一眼,那小眼神跟冬夜裏的寒星一般,瞧得蕭寶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居然就感同身受了木瓜。


    是他,怕是也要叛變!


    從何時起,他姐氣場這麽強大,居然看一眼他就全身發抖?


    現在迴想,他在車裏說的那麽雜七雜八的那些說教——當初以為是因勢利導,現在看來其實就是說教,讓她隨波逐流,不要對男人挑三揀四什麽的……


    是不是有些作死?


    ###


    因蔡氏懷著的蕭家三代唯一獨苗,又是前麵那位早亡的嫡夫人那邊,謝氏為免被其他人家嚼舌,凡事立求周到。自蔡氏被診出了喜脈,她就連忙請了接生的穩婆在府裏住下。因男女大防,又請了個從宮裏退下來的醫女在府裏鎮宅。


    果然這時候就用上了醫女,沒一盞茶的功夫,醫女便匆匆趕來。所幸隻是動了胎氣,並沒有大的影響。


    “好在沒事。”謝氏守在門外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大梁如今佛教盛行,貴族間更是拿談經論佛當成了驗證人才的一種標準。連玉衡帝都封了個國師,三五不時就請進宮去講經說法,上行下效,如謝氏這等沒甚信仰的都會念得了幾句經。


    其實,這倆貨打上天去她都不在乎,兒大不由娘,更不要說不是她親兒子,更由不得她。


    她隻是可憐了蔡氏肚子裏那孩子,攤上這麽倆不省心的爹娘,懷著身子六七個月又是吵又是罵,跟唱了全武行似的。


    “夫人放心,蔡氏不會有事的,她有輕重。”蕭寶山不鹹不淡地來了這麽一句。


    言下之意分明就認定了蔡氏借身子拿捏他。


    蕭寶信就是這時候走過來的,聞聽這麽一句涼薄的話,心裏更是將他給看低了幾分。


    不是她天生敵視異母兄,委實上不得台麵。


    這是要和人家坐下來解決問題的態度?難道不是想徹底撕破臉,結親變結仇?哪怕知道是假的,就不能配合演出一場,到時候雙方都好下台階?


    她一個未滿十五歲的小少女都看得透的東西,別告訴她,他看不明白?


    腦子呢?


    這是個好東西,可惜,他好像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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