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岩諾剛離開,就有一俾女跑來,說是父親要見她。纖蔌大概猜到了,驅步來到偏廳裏。

    司馬學修還發著呆,目光深遠地望著窗外。

    八年前的一幕幕不停地在腦海中迴放,他的父親犯下了滔天的罪行。本以為將纖蔌嫁給北冥翊,助他登上皇位算是補償,可現在一切都亂了。

    下午的聖旨,纖蔌的迴府,讓他不得不重新計劃。

    纖蔌進門,看見燭光中父親蒼老的身影,心中酸楚。

    她很少與父親單獨相處,但一旦她有什麽要求,父親都會滿足她。

    現在才認識到,父親,其實很愛她。

    “父親。”司馬學修的嘴角出現溫馨的笑。

    “父親,那聖旨。。。。”

    “是你去求皇後的吧。”纖蔌咬咬唇:“是。”

    司馬學修沒有過分的憤怒,很平靜。自己的女兒他很了解,既然她做出了這樣的事,就意味著她已經決定要和王府斷絕一切的關係。

    “好好在府中休息,三日後迴王府。”纖蔌抬起頭:“不,父親,我不會再迴去。”

    “你。。。”司馬學修不敢相信這是他那個一貫溫柔如春風的女兒所說的話。

    纖蔌冷冷地說道:“父親,你知道心死的感覺嗎?就像整個天地都失去了顏色,連唿吸都困難起來,卻滲不出一滴淚,絕望。讓我迴到王府隻會是更痛苦罷了,這是你願意看到的嗎?”

    司馬學修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事情的發展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歎口氣:“你必須迴去,為司馬家,為你祖父贖罪。”

    捕捉到這一奇怪的話,纖蔌不明白:“贖罪?是什麽意思?”

    司馬學修跌坐在椅子上:“還記得司馬珊嗎?”

    “珊姐姐?”纖蔌想起那個對她很好的女子,眼角處有一滴淚痔的女子。

    她總是陪她玩,給她講說不盡的故事。不知為什麽,她突然消失了,就像人間蒸發一樣。她問過父親,父親隻說她出門學藝了。

    如此看來,珊姐姐不是去學藝,那她去了哪裏?

    司馬學修渾厚的聲音變得幹啞:“她是為父的養女,大你九歲,她出門學藝,是為父騙你的。早在那一年她就自殺了。”

    纖蔌微驚,又明顯的不信,那樣一個美麗,陽光的女子會走上這樣的路?不可能。

    司馬學修見狀,滿臉悔恨:“是你祖父毀了她,也毀了兩個皇子。”

    纖蔌感覺事態嚴重,她的死怎麽會扯上兩個皇子?

    “父親,這是怎麽迴事?”

    司馬學修清了清嗓,臉上露出追憶的神情:“那時候,朝中的第一勢力還不是我們司馬家,而是楊家。當時的皇後也還不是翊王的母後,是三皇子北冥裕的母後。三皇子是皇上最鍾愛的一個皇子。”

    北冥裕,這個名字纖蔌聽過,但也僅此而已,關於他的種種事跡,也很少有人知道,如同被埋葬了。

    父親為什麽要提起這個已經被人們遺忘的皇子?

    “還有一位皇子,便是翊王的哥哥,大皇子北冥敬。”

    比起北冥裕,北冥敬的事跡到是傳了不少。

    “可是,他不是病逝了嗎?”

    司馬學修大笑:“病逝?事實上他是被三皇子刺死的。”

    司馬學修有些悲憤,纖蔌不以為然:“又是皇權之爭嗎?”

    “不是。大皇子與三皇子的感情很好,翊王那時很小,但喜歡老往大皇子那跑,從而他和三皇子也漸漸熟悉起來。伺候他們的宮女都說,三人雖不是一母同胞,但勝似一母同胞。”

    纖蔌來了興趣:“既然感情那麽好,又怎麽會自相殘殺?”

    司馬學修垂下眼:“或許你從未想過,離間他們的就是司馬珊。”

    纖蔌的目光瞟向屋頂,這未免太震人心弦了吧,珊姐姐是個單純善良的女子,她不會看錯的。“父親,你又在騙我對不對?”

    司馬學修搖頭:“是真的,卻不是她自願的。”

    看了看窗外濃重的夜色,接著說道:“你祖父是個極有野心的人,他不甘於壓在楊家之下。而當時,雖說北冥敬是大皇子,但皇上有意立北冥裕為太子。”

    纖蔌懂了大半:“所以祖父欲與三皇子聯姻,把珊姐姐嫁給他。”

    司馬學修眼睛清亮:“沒錯,你祖父確實在打這個算盤。可計劃趕不上變化,珊兒在外出時遇見了出宮的大皇子,兩人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於是他們就像朋友一樣談天論地,欣賞對方。後來。。”

    “後來他們又互相喜歡上了對方。”纖蔌補充道。

    怪不得,那一個月珊姐姐每天都會出府,迴府時臉蛋紅彤彤的,還一直笑著。自己以為她生病了,她卻神秘地告訴自己“你長大後就知道了。”

    “那他們是怎樣發現對方身份的?”

    司馬學修的眼眸又如看不見的無底洞:“那一天,皇後暗意為三皇子挑選正妃,宴請了各大臣及其千金。在宴會上,他們認出了對方,還來不及欣喜,一個消息讓他們跌落深穀。珊兒被告知她要竭盡全力去爭取正妃之位。恰好皇後又比較喜歡珊兒這個知書答禮的孩子。也許,錯誤就從這裏開始。”

    纖蔌剛整理好的思緒又被打亂:“父親,這跟珊姐姐離間二人有什麽關係?”

    司馬學修沒有馬上解答纖蔌的疑問。“你聽我說下去。珊兒曾去求過你祖父,你祖父卻說什麽也不同意。

    明妃,也就是當今皇後,她雖得寵,可皇上不怎麽看好大皇子。在第二天,她的哥哥打了勝仗,讓清沙國徹底臣服在恆永國的腳下,皇上龍顏大悅,加封晉賞。可想而知,朝中的局勢發生了變化。大皇子越來越被重視,就如現在的程王一樣。”

    “三皇子娶了珊姐姐嗎?”

    “沒有,由於局勢有變,皇後無暇再辦選妃之事。但珊兒獲得了皇後的口喻,可以隨時進宮。我想珊兒應該是去見大皇子。但你知道,大皇子與三皇子走得太近,所以久而久之,三皇子竟喜歡上了珊兒!”

    纖蔌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難道三皇子就不知道珊姐姐與大皇子的事嗎?”

    “對,宮裏是危險的,大皇子沒有告訴他,待他知道時,心裏大概已經放不下珊兒了。”司馬學修答道。

    纖蔌踱著步子,“為什麽祖父不將珊姐姐嫁給大皇子,他不是越來越受寵了嗎?”

    司馬學修輕咳幾聲:“不知道是誰找到了明妃哥哥受賄的罪證,透露給了皇後。皇後的人又稟告給了皇上,皇上龍顏大怒,罷了大將軍的職位,也對大皇子冷淡起來。”

    的確,皇子的地位是與母妃家族的勢力掛鉤的。隻要母家失利,皇子的地位便汲汲可危。皇宮,神如泥潭!

    司馬學修接著說:“雖然大皇子失勢,但他對三皇子地位的威脅畢竟是最大的。明妃聖寵不減,難保不會東山再起,二皇子一年都見不了皇上幾麵。

    皇後的眼裏容不了沙,就算它再小。你祖父為了表示對皇後一族的忠心,主動獻計。”

    說到這裏,纖蔌全明白了:“那麽,祖父的這一計就是利用珊姐姐來離間兩人。本來兩人的關係很好,對於皇位之爭,我想他們應該沒有什麽想法,甚至認為誰當皇上都可以,可其他的人並不這樣想。但在那種情況下又不敢動他們其中一個。

    因為一個有難,另一個必會出手相救。哪邊的人都得不償失。”

    司馬學修讚許地看著纖蔌,“而剛好珊兒就是他們之間的弱點,你祖父告訴珊兒,隻要她使兩人的關係惡化,就將她嫁給大皇子,並且安慰她這樣才會減少兩人的痛苦。”

    “珊姐姐同意了?”

    “是啊,她太自私了。”司馬學修喋喋著。

    纖蔌諷刺地笑了,不是她自私,隻是在愛情麵前她別無選擇。

    司馬學修再次坐下:“從那後,珊兒便給兩人製造出許多的誤會,兩人也從兄弟變為陌生人再到敵人。你祖父曾有意地在兩人跟前隱含地放話說珊兒將嫁給未來的天子。

    於是,兩位皇子突然對皇位有了極大的興趣,整天忙於拉攏自己的勢力。朝廷上火藥味十足。”纖蔌讓紫幻沏了一壺茶,斟上一杯遞給司馬學修,司馬學修喝過後,咳嗽減輕。

    “那刺殺又是怎樣發生的?”

    “當時是皇上的壽宴,兩位皇子宴會後都去了後花園。不知怎麽的,兩人因為一件小事起了爭執,或許是壓抑太久,終於爆發,就發展為大打出手,招式各不相讓。

    珊兒來到後花園看到這樣的畫麵,或許是一直都被罪惡感纏著吧,便哭著把事情的真相說了出來想要勸兩人停手。

    兩人因為過度的驚訝而緩慢起來,三皇子的劍勢卻終收不住,大皇子拚著內傷的的危險將劍招改變,最終那一劍隻刺入了三皇子的肩上。

    而三皇子的劍收勢不急,飛快地刺進了大皇子的左胸,濺了他一臉的鮮血。

    當皇上與皇後趕到時,已經晚了,大皇子不治身亡,而三皇子精神失常,搬進了郊外的偏院。”纖蔌聽完後一個想法更濃烈。果然,後宮最不能有的便是“情”。

    “父親又怎麽會知道得如此清楚?”纖蔌轉念一問。

    司馬學修含著淚。“當晚珊兒告訴了為父一切。第二天,她就自縊了。

    然而為父近來卻發現一個更讓人害怕的消息:四皇子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包括珊兒的那一番話。”

    纖蔌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難怪他會這麽討厭自己,恨自己,不惜。。。雇買殺手。

    因為他恐懼,他害怕自己是司馬家的另一顆棋子。

    可就算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纖蔌依然不想迴去:“父親,贖罪的方式有很多種,司馬家的勢力可以助他登上皇位,根本就不需要我。”

    “你錯了,翊王雖與司馬家聯姻,但一直在防著司馬家,我們根本不知道他的想法和計劃,更不要說去配合他。而你,待在王府所獲得的消息絕對會比我們多。”司馬學修意味深長地說道。

    纖蔌綻放一悲涼的笑:“我待在王府又怎樣,一個厭惡你的人會告訴你他的事?我迴不迴去沒有影響。”

    司馬學修卻顯出欣慰的樣子:“纖蔌,你騙不了為父,你的聰明足以勝任。記住,你是在為家族贖罪。”

    纖蔌冷下臉:“我答應你。”

    翊王府裏,北冥翊靜坐在纖蔌的房間裏看著那盆盛開的綠牡丹。

    “我成全你。”言猶在耳。

    她果然做到了,旋澈三天後便會是他的側妃。但自己為什麽會不開心,不是不甘心嗎?聖旨頒布後怎麽會沒有快感?

    “王爺。”玄蔚拱手。

    “什麽事?”北冥翊略有疲憊。

    “司馬家的管家來稟告說王妃這幾天在司馬府中歇,三日後迴府。”北冥翊半天也沒反應,直到玄蔚喚他一聲才迴過神來,無力地擺擺手,讓他退下。

    現在,他該怎麽辦?隨她吧。

    不對,自己不能在讓她左右自己的思想,他愛的是旋澈,他應該好好地去準備納妃儀式。。

    纖蔌單衣站在門口,一望無際的夜空,一輪圓月高掛。

    自問:這條路,怎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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