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漁村靠海,雖然沒有辦法形成漁港,但海貨還是比較多元的。夏羽泉記得這裏還專門出產一種半透明小蝦子,味道特別的鮮,很適合入菜或是熬湯頭。


    她前世經常餓肚子,總偷饅頭那是絕對行不通的。後來還是村子裏的一個老太太看不下去,教她躲著人做點小東西,然後給象征性地拿走,繞一圈以後送錢送糧地迴來,好讓她填飽自己跟劉語桐的肚子。


    這其中最受老太太點名的,就是蝦醬。


    雲省的人嗜甜辣,又好那麽一口鮮。北邊人見人愛的豆瓣醬雲城人吃不慣,他們更喜歡一杓蝦醬一碗飯,大熱天的也不嫌吃得汗流浹背,出門千裏也隻認這麽一個味道。


    夏羽泉繼承了媽媽的手巧,不光會做衣服,煮蝦醬的能力一絕。不過她現在這身體這麽瘦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前世的手藝給一樣的帶出來?


    她腦中不斷反複思索著蝦醬的做法,手裏也不忘想辦法撿柴找點合適形狀的石頭。做蝦醬不能少了鹽,剛剛她隻顧著先溜出來也沒拿到鹽,得先想半法多少弄點才行。


    煮鹽這種事情夏羽泉也常幹,反正他們這村子偏僻,雖然普遍經濟能力應該都漲起來了,但是百漁村這地方偏偏沒有,大家經常為了省那麽點錢,跑來海邊熬鹽。


    “小泉,你不是病了嗎?怎麽一個人帶著桐桐來海邊?!”這時候,有個再熟悉不過的蒼老聲音從夏羽泉的邊上響起,差點沒把她給嚇個倒栽蔥。


    幸好來的人反應快,力氣也夠大,一把將她給拽住,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賴婆婆......”夏羽泉看著麵前這張被海風侵蝕得相當深刻的臉,忍不住眼眶泛紅,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來的正是前世教會她許多的老太太──賴婆婆。


    “哎、哎,你別哭啊!”賴婆婆看著麵前本該花一樣的小姑娘,這時候卻哭得不能自己,忍不住又是心疼、又是焦急。手中的東西直接往地上一扔,就把枯瘦的她給抱到懷裏,不斷地安慰著,“能活著就好,你也別太逆來順受,日子都是爭取出來的,以後你跟著我多學的東西,好歹出去能打打工、靠著手藝討點生活......”


    夏羽泉聽著那熟悉又溫柔的語調,差點再一次眼淚泛濫。不過賴婆婆說的對,日子都是爭取出來的,光是哭可沒有用!


    “婆婆,您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給自己爭取到好日子的!”她迴頭看著自己挖出的小溝渠,看著那小渠裏頭不知何時滿滿聚起的小蝦,顧不得臉上還掛著淚珠,轉頭對著賴婆婆笑,“咱們來做蝦醬賣唄?”


    其實前世賴婆婆很早就開始勸夏羽泉,讓她要想辦法自己立起來跟劉家的人爭取自己的權利。鄉下地方就是這樣,苦主自己沒有那個意思,他們鄰居在旁邊幹著急,那也是完全幫不上忙的。


    但凡夏羽泉流露出一點求救的訊號,他們也能夠師出有名。可惜她惦念著可以跟劉國泰結婚,也害怕自己萬一離開劉家會沒有辦法活下去,隻好每天忍受著各種折磨,沐浴在其他人同情的目光中,偶爾再接受一點施舍,苟延殘喘地活著。


    不過這一次,她不會了。


    即使伸手求援,隻要日後可以報答,她也不介意在這個時候示弱。


    “好、好、好!”賴婆婆雖然有些驚訝於夏羽泉身上的變化,可這畢竟是好的、代表了小姑娘想要做出改變,她高興都來不及,“賴婆婆就知道你肯定會想通!我跟你李嬸兒在前麵正熬著鹽呢,今天鹽熬的好,你就別做了,先拿去用吧,嗄?”


    夏羽泉知道這是賴婆婆心疼自己編出來的話,她也不放在心上,而是小心翼翼地用竹筒盛著剛剛撈出來的蝦,還有那破漁網裏勉強撈到的兩條小魚,跟在賴婆婆的後麵來到另外一個小灣。


    一名衣著幹淨,卻身形粗壯結實的女人,正蹲在一口鍋前麵細心地添加柴火。這個李嬸兒在百漁村很有名,她家裏是殺豬的,經濟能力向來很不錯。不過因為家裏隻有一個女兒,所以最後選擇招贅,男方正是賴婆婆的小侄子,小兩口過得很是恩愛。


    幾年前李嬸兒村子搞拆遷,丈夫幹脆帶著大兒子先入城弄起殺豬的攤位,她則是一個人帶著小兒子迴來百漁村,重新整理房子跟落戶口開墾點地來種東西。


    這是個相當會過日子的女人,即便丈夫是入贅,她也沒有讓兩人的家庭地位有太大的落差。即使生得相對孔武有力些,為人也比較潑辣,但是性格大方不愛計較,人緣在村子裏還是很不錯的。


    “哎呀,這不是小泉嗎?”李嬸看到夏羽泉,雖然臉上閃過一絲明顯的驚訝,卻很快地露出一個真摯的笑容,“我就說了,出來曬曬太陽,人才不會蔫了吧嘰的!”


    她站起來以後,身形更顯高大。放在村子裏那些長舌婦眼中,那就是個能打的、不能惹。不過放在‘同一國’的賴婆婆跟夏羽泉眼裏,那可是個讓人再安心不過的同盟了。


    “李嬸兒,我這不是想通了,以前有不懂事的地方,真是對不起,以後肯定會改的!”夏羽泉知道這個看上去有些兇惡的女人其實心地很柔軟,之前拉拔過她幾次,卻反而被傷的很深,連忙朝著對方露出一個笑容,“我正準備要跟著你們學做蝦醬呢!”


    李嬸自己也是吃過虧的,但是她更覺得天助自助者。靠著賢慧的名聲,最後也還是給自己找到一個好歸宿。所以她之前看著懦弱陰沉的夏羽泉,雖然有幫忙的念頭,卻不會真的出手。


    現在看到小姑娘好不容易有點夏父夏母當時的風采,那是心情大好,直接一把拽過她瘦弱的手臂,把對於她這個年紀來說,還有些吃重的劉語桐給背到自己背上,像是甩著個簡單的布包一樣輕鬆。


    “來!我剛剛把鹽都給熬好了!咱們現在就來做蝦醬吧!”


    賴婆婆跟李嬸都是有經驗的人,這小灣邊上正好有一條小溪,水不算深,但是終年不幹,百漁村的人有的時候還會過來洗衣淘米。


    她們前邊撈的蝦子這會兒正養在盆裏,見夏羽泉也已經準備好蝦子,三個人便直接蹲在小溪邊將蝦子洗幹淨瀝水。接著按蝦比鹽大約五比一的比例,仔細地拌勻之後,拿著一個大缽,在初步的搗碎之後,便開始細細地輾磨。


    磨得越細,之後發酵的效果就會越好,口感也會更加綿密,這樣做出來的蝦醬也會越香。因此,即便這一道工序很吃力,她們三個還是沒有一點偷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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